后来的人

遗憾只惩罚每一个爱念旧的人。

记得整理房间的物品时，在靠近电脑旁的书柜最里层有一个绿色的花本子。

那是一本印有花花姑娘的同学录，档案上童年时女孩稚嫩的字和照片映入眼帘，翻开第一页，仅仅是一个名字，让少女有些错愕，却又觉得时光是匆匆过客，你我也早己淹没于人海，忘了当初模样。

明昭的童年并不快乐，其实也不，她的一生都不快乐。

“怎么是个女孩儿?”医院产房传来大伯大姨们的嫌弃声。

“女孩儿怎么了？

女孩儿就不是人了?”奶奶气愤着反驳道，一把接过手中的孩子笑呵呵的逗着怀中的明昭。

明昭大概4个月的时候，妈妈就离家去了天津，给明昭买了3箱奶粉的爸爸也跟着妈妈走了。

爷爷为了照顾明昭和奶奶，尽管岁数大了还是靠着自己年轻时学的知识也出去了，就这样把明昭扔给了奶奶一个人。

“明昭，你爸妈不要你了，你爸妈讨厌死你了，是啊！

你看走的时候还给她穿的这种小鞋，哈哈哈哈。”

人群围着明昭这个刚会走路的孩子讥笑道。

明昭她就仰头看着这些笑的大人什么都不懂，也跟着笑。

4岁的明昭随便上了就近的一所快要倒闭的幼儿园，因为这样奶奶会好接送一点。

奶奶对明昭特别好，待明昭如朋友，会把她所认为最好的东西给明昭；会在冬季来临前给明昭置办一整套亲手缝制的棉服，做好之后就是那种唐装；没让明昭穿过不合脚的鞋；会在明昭发烧难受时，一个人在医院的病房里急的像个束手无策的孩子。

明昭这个孩子，是有奶奶一手拉扯到大的，性格做事方面就像是奶奶的影子。

本性是个极其反骨的坏孩子，但在大人面前的明昭却会伪装成一个乖乖女。

所以，在大家还在挖泥巴的时候，幼年时的明昭就很善于伪装。

因为童年环境原因造成，明昭本性极其阴暗，但也因为奶奶一首在，所以会压制住自己的本性，故作乖巧姿态。

奶奶是个身体不怎么好的人，年轻的时候就一首病痛缠身，不停的喝药，以至于连明昭的爸爸后来上大学的钱也凑不够。

所以年轻时候的爸爸，也就是明昭刚出生的时候。

那时候爸爸可能年轻气盛也才22岁，他怎么不会怪奶奶毁了他的前程，因为他是那个大学的第一批本科生，他怎么不会怪。

所以他不愿意提及，也不让别人提起他的学生时代。

但他又说如果那时候他上了大学，奶奶的病或许还有很多办法可以治。

明昭的爸爸是学生的时候学习确实很厉害，以年年年级第一的分数考入云阳一中，甚至进了重点高中也还偶尔得过年级第一，而且人长的特别帅，明昭偶然一次看到过爸高中时的学生证，确实帅就是他平常对所有人特别高冷，可能就是不爱说话吧。

所以，小时候的明昭特别害怕自己的爸爸，他总是很严肃，对明昭要求总是严格。

这也导致爸爸在明昭幼年的心中并没有多好。

但明昭虽然有时候讨厌爸爸，但更多的还是崇拜，学什么都能学的登峰造极，爸爸一首很要强，对自己要强，对这个女儿更不例外。

但可能他觉得就明昭这么一个女儿，对明昭极度宠爱，没打过明昭，更没骂过明昭，可能他也觉得那些年间，把明昭一人扔给奶奶，多少有点亏欠吧。

妈妈还悄悄给明昭说过，爸还是学生的时候被很多女生喜欢过，还被塞过好多情书。

但明昭爸一心想考取功名，就都拒绝了。

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明昭爸放弃了去大学的机会，这件事只有明昭自家人知道，外人并不知情。

但所有人都在笑，他们笑爸爸学习再好有什么用，还不是没考上大学嘛。

连大伯大姨都在笑明昭的爸爸，还说白吃了你娘几年的白面馒头了。

明昭的爸爸却默不作声，任由他们说。

可能22岁的爸爸多少也有点少年心气吧，有次，他们再笑着说爸爸的时候，爸就拿出了压在箱底的大学录取通知书，甩到他们面前。

这一刻，他们闭嘴了。

有些人就是贱，自己不努力，还要笑天才陨落，不觉得可笑吗？

天才即使陨落那也高于他们。

明昭的爸爸学习好到在云阳这个地方，人人都听过他的名字，人人都以他为榜样，学生时代就是校内校外的风云人物。

人人都想不到学习这么好的人，竟然也会玩游戏，玩的还特厉害，明昭也没有想到，在明昭的印象里爸爸是个古董一样的人，与她根本就不是一个时代的人。

所以，他们理所当然的认为他的女儿就应该和他的父亲一样，无所不能。

但世界上怎么会有同样的两片树叶啊。

别人嘴中传奇到不行的人，对明昭来说却也只是爸爸。

小时候，总听大人说做小孩真好，无忧无虑长于天地间，每天嬉笑打闹，你追我赶，草长莺飞便与蔚蓝天色连了天。

曾经期盼快快长成大人的明昭也在不自觉中想，做小孩真好！

这让明昭想起来儿时的一个男同学，他的名字叫陆星鸣，是个学霸，大家三年级都在学英语字母的时候，他在学前教育班早学完了，对于他来说不足为奇。

他还是个数学天才，基本都能考满分，只有西年级的时候被明昭夺过一次第二，明昭清楚的记得那天她特别高兴，她终于超过他了，不知道，他会不会注意到自己。

然后，中午再回来上课的时候，他的脸上有一条红紫被渗入皮肉的血色，而且半张脸都微微有点歪，很明显这是被人打的，他人好阳光优秀，谁会打他呢。

下课的时候，我们都跑过去问他。

明昭在人群中看着他脸上的伤，他说，是这次成绩没考好，老爸打的。

她第一次有点心疼他，主动上前安慰他，明明她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但还是绞尽脑汁想安慰他。

哈哈，实际上成绩没考好的明昭，从小也会一首被爸妈锁在家里不允许出去玩，也挨过不少打，不同的是没人关心她这样一个中等生。

可能也就只有奶奶会问明昭，我的孙女吃饱了没，冷不冷，会在冬天提前到来前戴着近视眼镜给我做一整套衣服鞋子…后来，他们渐渐就成了朋友，幼稚的玩了好多年。

明昭小学的性格与明昭后来的性格反差太大，总觉得现在的她，不太像她，在她认为未来的她就应该是个阳光活泼的女孩，而不是总是灰蒙蒙的，总是沉默不说话。

以后的每次成绩他都很耀眼，明昭从小就崇拜学霸父亲，所以她也同样欣赏眼前这位男孩的才华。

记得他出现的那年，明昭起初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小男孩，因为他也不是一开始学习就很好。

一开始学习很好的人是他们班的班长。

后来从3年级开始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成绩一路突飞猛进，是别人再怎么都超越不了的高度，卷子他能答满分，唯独语文只能说还行。

就这样一个优秀的人，明昭竟然傻到想要通过成绩的方式，让他注意到自己，说起来是不是有点可笑。

但是，明昭觉得只有这样他才愿意和她做朋友。

所以，从开始注意到他的那天起，调皮到只知道贪玩的明昭一天都待在房间，爱上了看书，爱上了背枯燥的作文，爱上了提前背古诗，爱上了语文这门学科，要知道明昭之前是个讨厌看书的这样一个人。

陆星鸣，他从来都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从来都是芸芸众生中的天才，‘天赋异禀’这个词好像本来就是形容他这样的人的。

但明昭还是学不下去，首到某天，学校调过来一个特警，给我们当语文老师，也就是从这天起，明昭的语文成绩迎来了转折点。

这个老师姓王，象棋技艺高超，做事干练，他有一套独特的教学方法，他还承诺只要达到他的分数线，他就会给我们教点防身术，这对于从小喜欢看武侠小说的明昭来说，可别太好。

也是从那天起，明昭完全接受了语文这门课程。

之后在语文第一次考试，明昭便以语文满分的成绩，单科成绩排名第一。

在之后某天下午班会，英语老师给他们都调了座位，因为他文科成绩要找个匹配的同桌互补，班主任就把他们调到了一起。

尽管喜欢崇拜他，但坐在他旁边，好像也就和别人坐一起一样，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他每天都爱笑，眼睛弯弯，他们唯一相似的一点就是同样调皮，不同的是，陆星鸣他从不掩饰自己的本性。

明昭那时候有个爱写心事的习惯，有天她写着写着，打完乒乓球的他会一下从左边凑过来，明昭内心一惊，好近的距离。

“好学生，还学习着呢？

不出去玩吗？”

他看着本子又看着明昭笑着说。

“没什么意思。”

明昭说。

“追着打人就有意思了？

啊？

好学生。”

他笑着说。

还不是他们老爱抢她的东西，来逗她。

明昭赶紧双手捂住本子，他趁明昭不注意的时候，嗖的一下就把她的本子给抽走了，明昭急了，明昭起身追他，他围着教室跑，终于跑不动了，被明昭逮住了。

“还我。”

明昭够他那个手中的本子，身高没他高，够不到。

“不要了。”

明昭转身打算要走。

陆星鸣却不乐意了，他快步跑到明昭面前说:“给你，别生气。”

“扔了吧，不要了。”

明昭坚持说道。

“别生气了，下课给你个惊喜。”

陆星鸣说。

明昭接过本子，把它撕成碎片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转身就回到了座位上。

独留陆星鸣一人在原地，你说，世界上怎么会有人心这么大，他依旧笑的快乐，似乎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再一次，下课的课间，他送了明昭一幅自己画的一只坐着的猫，画画技术那么烂的人，这个猫画的确实还不错，明昭看了一眼。

“好丑的猫。”

明昭故意说道。

“那里丑了，我没听课偷偷画了一节课呢。”

陆星鸣说道。

明昭没有说话，当着他的面把那张画扔进了垃圾桶，确实丑，她才不是垃圾桶不收丑画，即使是喜欢的人送的画。

明昭就是这么一个奇怪的人。

如果说10岁以前的明昭活的还算不错，性格开朗。

那10岁以后的明昭那可受尽了委屈，只有坐在庭院中偷偷和奶奶聊。

这年，明昭有了一个弟弟，家人似乎对这个刚出生的男孩十分重视，不允许明昭看，大家都在围着这个男孩忙前忙后。

对于明昭来说，当然很好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个人陪自己了，所以，明昭对这个刚出生的弟弟印象特别好。

可现实总是不尽人意，这个弟弟从小展示出来的天赋，大人总会拿这个与明昭做对比，即使他做错了什么事，大人们首先骂着打的人只有明昭一人，还说是明昭挑唆着让这个弟弟做的。

当然了明昭是个心比较大的人，起初当然不会在乎。

还记得，有天下午高高兴兴的明昭唱着歌，爸妈在门前说了这么一句话，他们说，明昭没有心，这句话刚好就被明昭听见，她怎么不会心痛啊。

她这个人有时候确实活该，明明心软到尽管很生气还是只会伤害自己的人，只有一个人，总是被人认为是个极其恶劣的人，是没有心的人。

时间长了，那些明昭幼年时所没有的偏爱，全部都给了她这个好弟弟。

明明就是偏爱啊，承认是偏爱我也接受，偏偏说的那句话是，他还小，还不懂事，你小时候也是这样啊！

明昭情绪一瞬间就崩溃了，笑着笑着就哭了，她小时候，你们都没养育过，她小时候过的如何你们都不曾过问过旁人，如今教育起人来，还可笑的提起曾经。

曾经的一切都如电影画面一帧帧浮现在明昭脑海中，那些痛苦的日子，她熬了又熬，也还是没熬过去。

小时候总是哭起来伤心难过的时候，没人会安慰明昭，安慰什么，他们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就爱哭。

不过在外面明昭从来不当着外人面哭，明昭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在我们，她做什么都很强硬霸道，丝毫看不出来她还是个会哭的女孩子。

就这样一个人，明明幼年时就应该被人折磨的不成这样，却铸就了她2种截然相反的性格的随意切换。

模糊的童年，清晰的伤痛。

所以学校有一瞬间竟也成了明昭的避难所。

学校里，似乎很快乐，她阳光乐观，文科又好，字写的好看，班主任经常会拿她的本子在同级几个班传着看，因为画也画的不错，所以黑板报的画也由她一手操办。

与她玩的人很多，也包括陆星鸣。

幼稚的玩了几年，五年级下册暑假时，放学大家你追我赶玩的不亦乐乎，陆星鸣坐在楼梯上拿着一本课外书，书下还有本书叫《胡笳女孩》，应该是这个名字，明昭当时还故意说是《胡‘茄’女孩》，陆星鸣还给他纠正了一下叫什么字。

看他看别的书入迷，明昭打算接一下他这会儿手中拿着却不看的《胡笳女孩》。

“这本书借我看看呗。”

明昭说。

“不行，我才买的，我还没看呢。”

陆星鸣一本正经的起身就要走。

“拜托了，好同桌，接我看看，我看完立马就去你家还你。”

明昭跟在他后面说。

“行吧！

女魔头，记得别弄坏了，呶～给你。”

陆星鸣看她态度诚恳便说。

接过书的明昭两眼放光，一到家就立马看起来了，也就半天就看完了，看完，她把那本书规规矩矩的装到一个漂亮的袋子里，打算明天在还，并反复给家中人说这本书的重要性。

现在，明昭再买那本书己经买不到了。

二日一早，到他家，他还打着手中的游戏，退出游戏，接过书。

“喝茶还是饮料？”

他平淡开口。

“茶吧。”

明昭说。

“奥。”

他嗯了一声。

泡完茶，他端到我面前，继续打游戏。

明昭看着他打游戏，还是挺尴尬的。

他似乎有所察觉，他们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

那时候，他这人特别，一个学霸竟也叛逆，竟也和明昭这种差学生玩，没有那种我就是学霸你们不配和我玩的架子，还总爱笑。

毕业那天，他写了张明昭给的同学录，字迹比他考试都工整，哈哈～明昭以为他会和自己一个中学，没想到他去了别的中学，还那么远。

后来，再也没见过面，再一次听到他消息时他己经考上了重点大学，离家最远，他爸妈不理解为什么报考一个这么远的大学。

我想，他也不想被束缚吧！

或者哪里有他想要得到的东西。

后来，由于种种原因记性特别不好，随着时间久了，明昭也基本不记得这个温暖了她整个童年的男孩。

明昭偶然听妈妈说起他，翻找到同学录，才想起同桌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