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于我,是一座寂静的牢笼。车撞向山崖时,我疯狂地拍打着车窗,
而我的丈夫却蜷缩在驾驶座无动于衷。玻璃刺入眼球的瞬间,
我终于读懂他抚摸我眼角时的那抹贪婪。原来所谓的誓言,就是用我的眼睛,
去点亮别人的星空。魂魄飘在手术室时,他的白月光吻着他的喉结娇笑道:“谢谢你,
不然我不会知道,死人的眼睛,夜里更亮呢。”而我腐烂的遗体正被野狗分食,
无名指上的婚戒卡在犬牙间,戒圈内侧刻着的“以我眼,见你所见”,沾满了自己的血锈。
与我而言,这世上最痛的从不是听不见刹车的哀鸣。而是曾以为他掌心的温度,
能捂热我无声的余生。1 血色玫瑰窗外的雨下个不停。我蜷缩在沙发角落,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几边缘的雕花。雕花是贺淮笙亲手刻的,一朵蜷曲的玫瑰,
花瓣的边缘还染着木漆的暗红,像一滩干涸已久的血。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我赤脚踩上地板,冰凉的触觉一下子从脚心窜到了后颈。他带着一身疲惫进门,
目光落在我身上时,眼底的倦意突然被什么烫化了。他大步朝我走来,
灼热的手心贴着我裸露的脚踝,灼得我发颤。“怎么不穿鞋?”他皱着眉打手语,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暖光下划出利落的弧线。我低头盯着他的腕表,
秒针跳动时细碎的金属反光刺得眼眶发酸。这块表是潘蕊蕊送的。去年他生日宴上,
她戴着墨镜坐在轮椅里,苍白指尖轻轻搭着表盘。我读懂了她的唇语,她在说:“淮笙,
时间会证明谁最爱你。”我比划得缓慢,“等你回家,忘了。”他忽然扣住我的手腕,
将我整个人按进怀里。烟草与雪松的味道瞬间漫进了我的鼻腔。深夜的月光从百叶窗漏进来。
他的指尖沿着我的眉骨游走,最后停在眼尾那颗淡褐色的泪痣上。黑暗中,
他的呼吸突然变得粗重,温热的唇贴上我颤抖的眼睑。“真美。”话音刚落,
他就把我打横抱起往卧室里走。这时,他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然后猛地推开我。我撞在了床头柜角,后腰的钝痛还未漫开,就看见他抓着手机冲去了阳台。
玻璃门被摔得来回晃荡了好几下,雨水在他的轮廓上镀了层模糊的光晕。我跪坐在床沿,
盯着他紧绷的脊背出神。三天后,他带我去了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呛得我喉咙发紧。
诊室里穿白大褂的医生举起眼底镜,冷光刺入瞳孔的刹那,我突然看清镜片上映出的贺淮笙。
他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嘴角抿成刀锋。医生用手语比划道:“角膜状态很好。
”我清晰地看到,医生的话让他喉结滚动。那是我从未见过的饥渴神情,
仿佛屠夫在砧板上丈量羔羊的脖颈。回家的车上。我伸手碰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
他触电般缩了回去。后视镜里,我看见自己眼尾的泪痣在阴翳中颤动。“下周再去复查。
”他比划得飞快。我摸着无名指上的钻戒点头,戒圈内侧刻着他求婚时的誓言。
那天满城银杏纷飞如金箔,他跪在铺天盖地的秋色里,手指翻飞如蝶。“嫁给我,
我会好好爱你,生生世世,定不负你。”此刻,他的手机在储物格震动。屏幕亮起的瞬间,
我瞥见了锁屏照片。潘蕊蕊穿着病号服倚在床头,蒙着纱布的眼窝像两个漆黑的窟窿。
2 橘子糖毒贺淮笙说要回老家祭祖那日,窗外的合欢树正簌簌落着绒花。
他蹲在地上替我系鞋带。昨晚,我比划着问他为什么总盯着我的眼睛。
他发狠似的咬我的锁骨,在墙上撞出支离破碎的手语。车子驶出城区时,
他往我手心塞了颗橘子糖。这是恋爱时他哄我的把戏,糖纸被他的体温焐得发黏,
像裹着蜜的毒药。后视镜里,他下颌线绷得锋利,右手始终虚搭在方向盘下的暗格。
驶过盘山公路的急弯时,轮胎碾过碎石发出细碎的呻吟。
我突然想起上周撞见他躲在书房打电话,他的嘴唇一张一合地在说“角膜配型成功”时,
玻璃窗映出了他扭曲的笑。突然,他猛地踩下油门,仪表盘指针发疯般震颤。
我抓住安全带疯狂地拍打车窗,喉咙里挤出喑哑的“嗬嗬”声。刹车失灵了。
车身擦着护栏撞向山崖的刹那,他忽然蜷身抱住头。我眼睁睁看着挡风玻璃被炸成蛛网,
碎片暴雨般刺入了眼眶。温热的血顺着鼻梁淌进嘴角,咸腥味混着橘子糖的甜腻在舌根发酵。
右眼球传来冰锥贯入的剧痛,我摸索着去抓他的手,却碰到他死死护在怀里的安全气囊。
翻滚的眩晕感里,我仿佛听见了自己颅骨撞击车顶的闷响。碎裂的后视镜扎进了大腿动脉,
血柱喷溅在翻倒的车厢顶部,像倒悬的红色溪流。贺淮笙从副驾爬向我时,白衬衫染成猩红。
可那血全是我的……而他,连一点擦伤都没有。“婉吟……”他染血的手贴上我痉挛的脸。
我的睫毛上还沾着玻璃碴,他用手语比划道:“再忍忍。”我张了张嘴,血沫呛进了气管。
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我隐约看见他颤抖着掏出了一把瑞士军刀。
瑞士军刀的刀尖抵住我完好的左眼时,我终于读懂了他眼底翻涌的狂热。
那是鬣狗撕开猎物咽喉时的欢愉。冰凉的金属环剜进眼眶的瞬间,我痉挛着弓起身。
他用膝盖压住我的胸腔,肋骨断裂的脆响混着黏腻的水声,在死寂的山谷里格外清晰。
黏连的视神经被生生扯断时,我竟想起产检那天,B超屏幕里豌豆大的胚胎一跳一跳的光点。
原来剜心剖肝,不过如此。救护车到时,我躺在血泊里数自己的心跳。34次/分钟,
这是护士实习时教我的常识。贺淮笙伏在担架边啜泣,
另一只手却悄悄将染血的眼睛保存盒塞进急救员的口袋。
我盯着他西装内袋露出的那张检查单。潘蕊蕊,视网膜母细胞瘤,
需活体角膜移植手术灯亮起时,我的魂魄已经轻飘飘地立在了墙角。
主刀医生掀开我的眼皮叹息:“可惜了,右眼晶体都碎了。”贺淮笙攥着手术同意书冲进来,
衣服上还沾着我的脑浆:“左眼!左眼角膜是完好的对不对?”他脖颈青筋暴起,
仿佛讨债的恶鬼。潘蕊蕊被推进来时,纱布下传来娇滴滴的啜泣:“淮笙,
我怕黑……”他立刻松开我的尸体扑过去,手心贴着她的小腹画圈。多么熟悉的动作,
昨晚他也这样抚过我平坦的腹部,而我竟天真地以为那是愧疚。“很快就能看见了。
”他将脸埋进潘蕊蕊的颈窝轻声安慰。无影灯下,护士正用棉球擦拭我空洞的眼窝。
我突然想起领证那日,他捧着我的脸呢喃:“你的眼睛像雪山融化的溪水。
”原来他早就在丈量,哪条溪流更适合献祭。凌晨三点十七分,
我的角膜被植入了潘蕊蕊溃烂的眼球。贺淮笙跪在停尸房亲吻我僵硬的指尖,
豆大的眼泪砸在婚戒上:“下辈子……”窗外的一道惊雷劈开了夜幕,
照见了他衣服口袋里的药瓶。盐酸肾上腺素,可伪造休克体征急救记录显示,
他在车祸现场给我注射了双倍剂量,只为让心脏多跳十分钟,好让角膜保持新鲜。
3 角膜之痛我漂浮在换药室的天花板角落,看着护士用镊子夹起沾满碘伏的棉球。
潘蕊蕊仰躺在诊疗床上,新移植的角膜在裂隙灯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那本该是我的眼睛在阳光下眨动的模样。“术后禁止揉眼。”护士机械地重复医嘱,
却在瞥见贺淮笙进门时放软了语调,“贺先生真是体贴,天天来陪潘小姐。
”他蹲下安慰潘蕊蕊的时候,露出了半截皱巴巴的衬衫,领口还沾着一抹干涸的暗褐色血渍。
那是我在车祸时溅上去的,现在像块丑陋的疤痕烙在他的颈侧。潘蕊蕊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纱布缝隙里透出讥诮的目光:“淮笙,你说等我能看见了,我们第一件事做什么?
”医用托盘里的角膜保存液微微晃动,倒映出我残缺的魂魄。
七天前他们把我的眼角膜移植进潘蕊蕊溃烂的眼眶,
羊肠线穿过巩膜时的拉扯感还残留在神经末梢。“等你拆线。
”他哑着嗓子去够桌上的眼药水,玻璃瓶却突然炸裂,药液顺着桌沿滴落。
她嗤笑着扯开纱布,糜烂的伤口已经结满了血痂:“装什么深情?当年你说要给我摘星星,
结果连贺家老宅的继承权都抢不到。”她镶着碎钻的长指甲戳向他的胸口,
在听到闷哼时突然放轻了力道,“不过现在这双眼睛,倒是比星星更亮。
”贺淮笙踉跄着撞上药品柜,维生素瓶噼里啪啦砸在他肩头。我认出了最远处滚落的叶酸片。
三个月前,他在画室替我描眉眼,狼毫笔尖蘸着靛青颜料说:“等我们有孩子了,
我教他用手语喊妈妈。”“你根本没怀孕。”他突然攥住潘蕊蕊的手腕,
泛黄的病历单从口袋里滑出,“流产证明是假的,为什么要骗我?
”消毒灯管在头顶滋滋作响,我看见自己的角膜在她瞳孔里收缩成针尖。她甩开他的手,
“裴氏集团的少奶奶需要个痴情前男友当点缀。”说完,她伸出戴着钻戒的左手晃了晃手机,
屏保是她挽着中年男人的合影。“现在我是裴太太了,你这双沾过死人的手,配碰我吗?
”贺淮笙突然弯腰干呕,胃液混着血丝溅在潘蕊蕊的病号服上。护士惊叫着去扶他,
却被他挥开的手打到墙角。我跟着他飘进洗手间,看他趴在马桶上发抖,
婚戒磕在陶瓷边缘发出空洞的回响。镜面蒙着水雾,我徒劳地用手掌去擦,
却在雾气消散时看见自己支离破碎的倒影。右眼是被乌鸦啄食后的黑洞,
左眼正在潘蕊蕊眼眶里流转着恶毒的光。深夜的住院部走廊,他蜷缩在长椅上翻看手机相册。
我们的婚纱照在他的指尖停留了十三秒,比潘蕊蕊发来的宴会邀请函多了七秒。
我蹲在他腿边,看他点开加密文件夹里我录的手语视频。
屏幕里的我摸着平坦的小腹比划:“今天医生说宝宝像颗小豌豆。”警报器突然亮起了红光。
我们同时冲向ICU病房,看见潘蕊蕊扯着输液管发疯:“给我镇痛泵!
这些穷鬼用的破药配不上我的眼睛!”她抓着水果刀往眼眶戳,被护士按住时,
我的角膜在她眼底映出扭曲的快意。贺淮笙的衣服被扯开,露出了内侧口袋里的孕检单。
我忽然想起车祸那日,他给我喝的柠檬水里漂浮的白色残渣。并不是他说的维生素,
而是苯巴比妥的药末。天亮了,潘蕊蕊枕着鳄鱼皮包酣睡。
贺淮笙蹲在垃圾桶旁拼凑被撕碎的B超单。医用胶布粘住“妊娠16周”的字样时,
一滴泪砸在泛黄的纸片上。4 排异真相我飘在了住院部走廊的换药车上,
看护士将潘蕊蕊眼贺的纱布一圈圈剥落。生理盐水浸润的棉球擦过睫毛时,
她突然攥紧了床单。“慢慢睁眼。”主刀医生的镊子闪着冷光。潘蕊蕊的眼皮痉挛般抽搐,
她突然尖叫着捂住脸,指缝间渗出黄绿色脓液:“疼!有针在扎我瞳孔!
”贺淮笙冲进来时撞翻了托盘,手术剪扎进了他的手心。他浑然不觉地跪在床前,
用染血的袖口去擦潘蕊蕊的眼泪。“排异反应。”医生翻着病历皱眉,
“移植后出现角膜上皮缺损,需要长期用免疫抑制剂。”药瓶被砸在贺淮笙额角,
潘蕊蕊的指甲陷进他的手腕:“你说会给我最好的眼睛!”她眼底浮着血丝,
我的角膜在她眼眶里肿胀成诡异的凸起,像即将涨破的气球。我飘近观察那些溃烂的血管。
医学期刊上说过,这种程度的排异至少需要三年潜伏期,除非……“你抽烟了?
”贺淮笙突然抓住她床头柜上的铂金烟盒,“术后严禁尼古丁!”潘蕊蕊甩开他的手,
镶钻的烟嘴戳向他喉结:“裴国峰就喜欢我抽烟的模样。
”我的眼睛在她脸上弯成讥诮的弧度,“你这穷画家懂什么?连镇痛泵都买不起最贵的型号。
”贺淮笙自嘲地笑了笑,转身离去。我跟着他一路飘回了家。贺淮笙翻出了家里所有的酒,
醉过去之后,手机屏还亮着裴氏集团的婚讯通稿。潘蕊蕊戴着十克拉钻戒的手正抚摸着小腹,
配文是“期待新生命。”那双手曾在他背上抓出带血的沟壑,如今镶着水晶甲片的指尖,
却点在另一个男人西装裤的褶皱处。凌晨两点。我陪他飘向顶楼的天台,
看他抓着铁栏杆呕吐,胃酸混着血丝坠入了深渊。“她拿走了你的眼睛。
”寒风卷走他的呢喃,冻在了生锈的避雷针上,“我却弄丢了你的……”他忽然扯开衬衫,
心口处纹着一行褪色的手语符号。那是我们初夜后他偷偷纹的,
指尖抚过皮肤时能摸到凸起的疤痕:“生生世世,绝不负林婉吟”。
停尸间的冷气顺着裤管往上爬。他跪在我的尸体前,镊子的尖端轻轻地拨开我仅剩的左眼睑。
腐肉间有蛆虫在角膜缺损处蠕动,
他忽然将额头贴上我灰败的脸:“当年你在医学院上实操课,你说最怕解剖眼睛。
”温热的液体滴进我空洞的眼窝,“现在我却亲手剖开了你的……”太平间的门突然被撞开。
潘蕊蕊身上刺鼻的香水味裹着血腥气涌了进来,
她捂着渗血的左眼尖叫:“这破眼睛看东西全是重影!给我换新的!”贺淮笙举起解剖刀,
“你抢走的不是眼睛,是婉吟看这个世界的光。”刀尖刺入潘蕊蕊眼球的瞬间,
我飘过去捂住了贺淮笙的手。虽然摸不到,但他突然僵直了脊背。
最终解剖刀扎进了她耳畔的停尸柜。天亮时,我坐在他颤抖的肩头看急诊室的监控录像。
监控画面里,潘蕊蕊正往静脉注射混着尼古丁的生理盐水。原来这才是排异反应的真相。
她对着镜头轻笑,我的眼睛在她脸上弯成月牙:“我要最完美的角膜,不要就毁掉。
”5 堕胎之谜贺淮笙回家的时候,不小心栽进了玄关,我的孕妇维生素滚了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