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至今记得第一次见到唐止时的情景.不是因为浪漫,而是因为那场面实在太滑稽了。
那天我坐在"蓝山"咖啡馆最角落的位置.面前摊着素描本,正为下个月的个展构思新系列。
咖啡已经凉了第三杯,我的太阳穴突突跳着——艺术家最讨厌的瓶颈期。
然后他就这么闯进了我的视线。"所以...就这样?"那个穿着格子衬衫的男生声音很轻,
像是怕惊扰了咖啡馆里其他客人。他坐在靠窗的位置,
阳光透过玻璃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把他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柔和的轮廓。
坐在他对面的女孩妆容精致,手指不耐烦地敲击着桌面:"唐止,我们真的不合适。
你人很好,但是...太无趣了。"我挑了挑眉,铅笔在纸上无意识地划出一道痕迹。
多么经典的分手台词啊,我在心里冷笑。
那个叫唐止的男生肩膀微微塌了下去.但下一秒又挺直了,
嘴角甚至扬起一个堪称灿烂的笑容:"我理解,真的。谢谢你这么坦诚地告诉我。
"女孩似乎松了口气,拿起包匆匆离开了。我本以为这场闹剧到此结束,
正准备重新投入工作.却看到那个男生依然坐在原地,
笑容一点点消失.最后变成了一个茫然的空白表情。更让我惊讶的是,他低下头,
迅速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哦豁,哭了。
我本该移开视线的——窥探陌生人的脆弱时刻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但某种奇怪的冲动让我继续观察着他。他哭得很安静,如果不是亲眼所见,
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五分钟后,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挂上那个阳光灿烂的笑容,
拿出笔记本电脑开始工作,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这太有趣了。我合上素描本,
径直走到他的桌前。他抬起头,眼睛还有点红,但表情已经恢复了那种令人舒适的温和。
"你好,有事吗?"他问,声音里听不出半点哭过的痕迹。"秦戈。"我伸出手,
"刚才那个是你女朋友?"他明显愣了一下,耳朵尖迅速变红:"呃...不是,
只是...相亲对象。""第一次见面就被甩?"我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真惨。
"我以为他会尴尬或者生气,但他只是挠了挠头,笑得有点无奈:"可能我确实挺无聊的。
我是程序员,平时除了写代码就是打游戏,她说的话题我都接不上。""所以你刚才哭了?
"我直截了当地问。他的笑容僵在脸上,手指无意识地敲打起键盘:"你...看到了?
""整个咖啡馆都看到了。"我撒谎道,"不过只有我有胆量过来嘲笑你。"他眨了眨眼,
然后突然笑出声:"那你挺勇敢的。"就这样,我们莫名其妙地聊了起来。唐止,28岁,
某互联网公司后端工程师,喜欢喝焦糖玛奇朵但总是点美式咖啡因为"更健康",
养了一只叫"Bug"的橘猫。典型的理工男,说话时会不自觉地避开直视对方眼睛,
但一旦谈到他熟悉的领域,整个人就会发光。"所以你是艺术家?
"他好奇地看着我的素描本。"嗯,画画的。"我随手翻开一页给他看,"不过最近卡住了,
一点灵感都没有。"他认真地端详着我的草图,
眉头微微皱起:"这些线条...你在画城市?但为什么建筑都是扭曲的?
"我挑眉:"你能看出来?""感觉像是...被什么力量拉扯着。
"他指着其中一栋变形的高楼,"就像代码里的bug,原本规整的结构被某种异常扭曲了。
"我盯着他看了好几秒,直到他开始不安地挪动身体:"我说错什么了吗?""不,
"我慢慢露出一个笑容,"你说得对极了。"大多数人对我的画要么一味吹捧,
要么完全不懂。他是第一个能准确描述出我想表达什么的人。"你确定你是写代码的?
"我怀疑地问,"不是艺术专业半路出家?"他笑着摇头:"纯理科生,
从小美术课都是勉强及格。不过编程和画画可能有点相通?都是创造的过程。
"我们聊到咖啡馆打烊。走出门时,他突然说:"谢谢你。""为什么?
""为了...没让我一个人尴尬地坐在那里。"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运动鞋,"还有,
关于哭的事...其实我不常那样。只是最近工作压力有点大。"我耸耸肩:"哭又不丢人。
我上周还因为画不好一朵云把整面墙都泼了颜料。"他笑了,
这次是真的开心的笑:"你很有意思,秦戈。""我知道。"我掏出手机,"号码给我,
下次请你喝真正的咖啡,不是那种健康得要命的美式。"他犹豫了一下,
还是把联系方式给了我。我注意到他的手机壁纸是一只橘猫,大概就是那只叫Bug的家伙。
"它为什么叫Bug?"我随口问。"因为..."他脸上浮现出一种温柔的无奈,
"它总喜欢在我写代码的时候趴在键盘上,制造各种错误。"我大笑起来,他看着我笑,
眼睛弯成了月牙。路灯下,他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
我突然有种冲动想把他此刻的表情画下来。"走了。"我转身摆手,"别太想我。""等等!
"他在身后喊住我,"那个...其实今天我是被朋友骗来相亲的。他给了我错误的信息,
我本来是要见..."我回头看他:"见谁?"他的脸又红了:"见...你。
"我愣住了:"什么?""我朋友说给我介绍一个做设计的女生,给了我咖啡馆地址,
但没说具体是谁..."他尴尬地解释,"结果我认错了人,
跟那个女生聊了起来...然后你就看到了。"这太荒谬了。
我忍不住又笑起来:"所以今天本来应该是我们的相亲?""理论上...是的。
"他看起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走近他,
伸手整理了一下他歪掉的衣领:"那现在算相亲成功还是失败?"他呆住了,
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我决定放过他:"开玩笑的。
不过既然命运这么安排..."我晃了晃手机,"我会给你发消息的,唐止。"回家后,
我翻出许久不用的油画颜料,开始画一幅新作品。画面上,
一个模糊的男性身影坐在咖啡馆里,
阳光透过窗户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的脸一半在光明中,一半隐藏在阴影里。
我给这幅画取名《Bug》。三天后,我约唐止来我的工作室。他穿着那件熟悉的格子衬衫,
手里还拎着一盒看起来就很贵的巧克力。"给...给你的。"他递过来,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店员说这款卖得最好。"我接过盒子,挑眉:"又是讨好型人格发作?
"他僵了一下:"只是...礼节。""进来吧。"我侧身让他进入工作室,
"欢迎来到疯子的地盘。"我的工作室乱得很有艺术感——至少我自己这么认为。
画布、颜料桶、半成品雕塑杂乱无章地散布在空间里,墙上钉满了草图和照片。
唐止站在门口,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进入了异世界的小孩。"哇..."他轻声感叹,
走到一幅大型抽象画前,"这是...数据流?"我正从冰箱拿饮料,
闻言差点摔了瓶子:"你怎么知道的?"那确实是我根据网络数据可视化创作的系列之一。
他指着画面上交错的色块和线条:"这些连接方式很像网络拓扑结构,
而且色彩渐变符合数据密度变化...我猜的。"我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瓶啤酒:"唐止,
你确定你没偷偷学过艺术?"他接过啤酒,不好意思地笑了:"真的没有。
可能因为整天和代码打交道,看什么都像数据结构。"我们坐在工作室的小沙发上,
他拘谨地只坐了半边。我直接盘腿而坐,裙摆散开也不在意。"所以,
"我打开他带来的巧克力,掰了一块丢进嘴里,"为什么那么容易被分手?"他正在喝啤酒,
闻言呛了一下:"什么?""上次那个女生,你们才见面十分钟,她就说你无趣然后走了。
"我直视他的眼睛,"而你居然还道歉?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啤酒瓶:"我...确实不太会聊天。
""Bullshit."我毫不客气地说,"你跟我聊天不是挺好的?
""那不一样..."他小声辩解。"怎么不一样?"他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说:"和你在一起,我不怕说错话。"这句话让我愣了一下。他的语气太过真诚,
让我一时不知如何回应。"什么意思?"我最终问道。他抬头看我,
眼神干净得不可思议:"你不会因为我说了什么就...不喜欢我。那个女生,
还有大多数人,我总担心会说错话惹他们不高兴。但你...你好像根本不在乎这些。
"我嗤笑一声:"所以你在我面前不用装?""嗯。"他点头,然后突然意识到什么,
慌忙补充,"我不是说你不好相处!相反,我觉得你...""直接,锋利,不给人留面子?
"我帮他补充。他摇头:"真实。你是我见过最真实的人。
"这个评价让我胸口泛起一阵奇怪的暖意。我转移话题:"吃巧克力吧,挺贵的别浪费。
"他乖乖拿起一块,小口吃着。我注意到他吃东西的样子很认真,像在完成什么重要任务。
"你总是这样吗?"我突然问。"哪样?""优先考虑别人。"我指了指巧克力,
"明明是自己买的,却等我先吃才动手。被分手还道歉。
点自己不喜欢的咖啡因为'更健康'。"他僵住了,巧克力停在半空:"我...有吗?
""有,非常明显。"我凑近他,"唐止,你知道什么叫讨好型人格吗?
"他的眼睛微微睁大,然后垂下眼帘:"...知道。"这个回答让我有些意外。
我本以为他会否认或茫然。"你看过心理医生?"我问。
他摇头:"大学时读过一些心理学书籍...自己对照了一下。"他苦笑,"挺符合的。
"我没想到会挖出这个。原本只是想逗逗他,现在却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为什么?
"我轻声问。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然后他说:"我爸爸在我六岁时离开了。有一天他说去买烟,就再也没回来。
"我的呼吸一滞。"妈妈...崩溃了。"他盯着手中的巧克力,声音平静得可怕,
"她总说是因为她不够好,爸爸才会离开。所以我...我想如果我足够好,足够听话,
足够体贴...也许重要的人就不会离开。"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这个阳光开朗的大男孩,原来背负着这样的过去。"那个..."他抬头,强挤出一个笑容,
"是不是太沉重了?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停。"我打断他,"不要道歉。
永远不要为表达真实感受道歉。"他怔怔地看着我。我拿起画笔,沾了点颜料,
突然在他手背上画了一道蓝色的线条。他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这是干什么?"他问。
"标记。"我一本正经地说,"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项目了。""项目?""对。
"我放下画笔,"我要治好你的讨好型人格。第一步——说出一件你今天真正想做的事,
不是别人希望你做的。"他困惑地眨着眼:"现在?""就是现在。"他思考了一会儿,
小声说:"...我想再吃一块巧克力。"我大笑,把整盒推给他:"恭喜你,唐止同学,
治疗正式开始。"他看着我笑,也跟着笑起来,眼中有一种释然的光芒。
阳光透过工作室的落地窗照进来,把他整个人都笼罩在金色的光晕中。我突然很想吻他。
但我没有。相反,我拿起画笔,在画布上添了几笔——那个坐在咖啡馆里的模糊身影,
现在有了更清晰的轮廓和一双带着泪光却依然微笑的眼睛。
-自从宣布唐止是我的"项目"后,我开始有意识地训练他说"不"。"唐止,
周末我要去郊区写生,你要一起吗?"我靠在工作室的沙发上,一边修指甲一边问他。
他正在帮我整理乱七八糟的颜料管——自从发现他有轻度强迫症后,
我就故意把工作室弄得更乱,然后欣赏他纠结又不敢说的表情。"好啊,周六还是周日?
"他头也不抬地问,小心翼翼地把钴蓝和群青分类放好。"这就是问题所在,
"我用脚轻轻踢了踢他的小腿,"你甚至不问我要去多久、具体做什么、天气如何,
就答应了。"他抬起头,刘海软软地搭在额前,一脸茫然:"但是...你想让我去啊。
"我翻了个白眼:"重点不是我想不想,而是你想不想。也许你周末有计划?
或者根本不喜欢写生?""我周末一般就是宅家修Bug..."他小声嘀咕,
然后突然意识到什么,"等等,你是说...我应该先考虑自己的意愿?""Bingo!
"我打了个响指,"给你加十分。现在重新回答:秦戈,周末我要去郊区写生,你要一起吗?
"他坐直身体,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我想去,但能改到周日吗?
周六我要带Bug去打疫苗。"我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这才是正确答案!
"他红着脸躲开我的魔爪,但嘴角却悄悄上扬。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侧脸上,
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轮廓。我突然有种冲动,想用指尖沿着那道光线描摹下来。"你在看什么?
"他注意到我的视线,疑惑地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东西?""有啊,"我一本正经地说,
"写着'请欺负我'几个大字。"他立刻捂住脸,反应过来后无奈地笑了:"你又耍我。
"我大笑起来,顺手抓起素描本快速勾勒了几笔——他刚才那个表情太完美了,
混合着羞涩、无奈和一丝难以察觉的宠溺。我的笔尖在纸上飞舞,
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微的神态变化。"你在画我?"他好奇地凑过来。
我迅速合上本子:"商业秘密。"他撇撇嘴,却没有坚持要看。
这种恰到好处的分寸感是唐止最让我舒服的地方——好奇但不过界,体贴但不粘人。
周日早晨,唐止准时出现在我家楼下,背着一个看起来就很专业的登山包,
手里还拎着两杯咖啡。"给你的,"他递过其中一杯,"焦糖玛奇朵,双倍糖浆。
"我挑眉:"你不是说美式更健康吗?""但你更喜欢甜的,"他笑着说,
"而且...我今天也想喝玛奇朵。"这个小小的自我表达让我比收到咖啡还高兴。
我们打车去了郊外的湿地公园,一路上他居然主动讲起了公司里的趣事,
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只当听众。"所以你的意思是,因为你修了一个小Bug,
整个部门的KPI都达标了?"我一边在画板上铺纸一边问。"嗯,"他帮我固定画纸,
手指灵活地操作着夹子,"但其实那个Bug是我自己写出来的...所以没什么好骄傲的。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盯着他:"唐止,你又在贬低自己。""啊?"他一脸无辜,
"我只是陈述事实...""不,你是在用'承认错误'的方式回避夸奖。
"我戳了戳他的胸口,"试着说'谢谢,我干得不错'?"他张了张嘴,
脸慢慢涨红:"这...太奇怪了...""试试嘛,"我坏笑着凑近,"就一次?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像是要跳崖一样:"谢谢...我干得...还不错?""完美!
"我鼓掌,"现在感觉如何?"他睁开眼,思考了一会儿:"有点...奇怪但又不坏?
""这叫自我肯定,小朋友。"我转身开始调色,"以后每天至少说三次,作业我会检查的。
"他笑着摇头,却没有反驳。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悄悄调整画板角度,决定把他也画进今天的风景里。我们找了一处僻静的湖边。
我支起画架开始写生,唐止则坐在一旁的草地上打开笔记本。偶尔抬头,
能看到他专注工作的侧脸——微蹙的眉头,轻咬的下唇,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
与平日里的温和不同,工作中的唐止有种锐利的专注力,像一把出鞘的剑。
"你平时都这么工作?"午休时,我递给他一个三明治,好奇地问。"嗯?
"他从代码世界中回过神来,眨了眨眼,"什么意思?""就像..."我比划着,
"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外界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写代码需要高度集中...有时候回过神来已经过了好几小时。
很无聊吧?""不,"我咬了一口三明治,"挺性感的。"他差点被食物呛到,
慌乱地拍着胸口。我大笑着递给他水,欣赏他红透的耳根。下午,我让他尝试画画。
他一开始强烈拒绝,说自己是"艺术白痴",但在我坚持下还是拿起了铅笔。
"画你想画的任何东西,"我说,"不用追求像不像,重点是表达。"他犹豫了很久,
最终在纸上画了一堆交错的黑白格子。我凑近看,发现那是一个极其精细的迷宫,
线条干净利落,结构复杂但有规律。"这是...""我大脑里的样子,"他轻声说,
"有时候感觉自己在里面转来转去,找不到出口。"我心头一紧,
突然理解了他那些阳光笑容背后的孤独。这个迷宫太唐止了——表面规整有序,
内里却充满困惑与迷茫。"很美,"我真诚地说,"可以送给我吗?
"他惊讶地抬头:"你喜欢?""非常喜欢。"我小心地接过画纸,"我要把它裱起来,
挂在工作室最显眼的位置。"他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被点亮的星星。那一刻,
我突然很想吻他。但我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下次再画一幅给我?""好。"他点头,
笑容比阳光还灿烂。回程的车上,他靠着窗户睡着了,头随着颠簸轻轻摇晃。
我悄悄把他的头引到我肩上,闻到他发间淡淡的洗发水香气。
他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呼吸均匀而平静。我突然意识到,
这个"项目"早已超出了最初的玩笑性质。
我不仅仅是想治好他的讨好型人格——我想保护他,想看他真正快乐的样子,
想成为他可以放心依靠的人。这种陌生的情感让我有些慌乱。
唐止开始每周三下班后来我的工作室。有时候他帮我整理画具,
有时候就安静地坐在角落写代码。我喜欢工作时偶尔抬头,看到他专注的侧脸,
像一幅动态的静物画。一个雨天的周三,他比平时来得晚,进门时浑身湿透,
却还紧紧护着怀里的纸袋。"抱歉迟到了,"他抖了抖头发上的水珠,"我去买了这个。
"他从纸袋里拿出一本精装的《数字艺术史》,正是我上周随口提过想买的那本。"你傻啊,
"我赶紧拿毛巾给他,"下雨天就改天再买啊!书都湿了。
""但你说想参考里面的技法..."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站着,任由我擦他的头发。
我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唐止,这就是问题所在。你总是把别人的需求放在自己之上,
甚至不顾健康。""我只是想让你开心..."他小声辩解。"我知道,"我叹了口气,
"但如果你感冒了,我会开心吗?"他愣住了,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来,"我拉他坐下,
"新课题:学会自私一点。就从今天开始,做一件纯粹为了自己开心的事。"他思考了很久,
最后说:"我想...听你讲你的画。""这还不是为了我?"我哭笑不得。"不是,
"他摇头,眼神真诚,"我喜欢听你讲艺术时闪闪发光的样子。那让我...很开心。
"我的心脏漏跳了一拍。这个人,总是能用最单纯的话语直击我的心脏。"好吧,
"我妥协了,翻开那本有些潮湿的书,"但先去换件干衣服,我柜子里有备用T恤。
"他乖乖去换了衣服——我的黑色T恤穿在他身上有些紧,
勾勒出平时被宽松衬衫掩盖的肩线。我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开始讲解书中的作品。那个雨夜,
我们聊到很晚。他问了很多问题,有些甚至很有见地。当谈到未来艺术与科技的结合时,
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其实我有个想法..."他犹豫地说,
"关于用算法生成互动式画作的...""说来听听。"我来了兴趣。他拿出笔记本,
快速敲了几行代码,屏幕上立刻出现了流动的色彩,随着鼠标移动而变化。"这只是雏形,
"他不好意思地说,"但想象一下,观众的动作可以影响画作的变化,
每个人都能创造属于自己的版本..."我震惊地看着屏幕:"唐止,这太棒了!
你为什么不早说?""只是业余爱好..."他谦虚地说。"不,"我抓住他的手,
"这不仅仅是爱好。你有天赋,真正的创造力。"他看着我,
眼中闪烁着不确定的光芒:"你真的这么认为?""我从不撒谎。"我坚定地说。他笑了,
那种发自内心的、毫无保留的笑容,让我忍不住想永远珍藏。我的个展筹备进入了最后阶段,
压力与日俱增。一天深夜,我正在工作室为参展作品做最后修改,
突然发现一幅重要作品的展示方案出了问题。"该死!"我摔下画笔,颜料溅了一地。
手机屏幕亮起,是唐止的消息:还在工作室?需要夜宵吗?我直接拨通电话:"唐止,
救命。"半小时后,他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手里拎着两份炒面和一杯奶茶。"怎么了?
"他关切地问。我指着墙边的装置作品:"展示方案全错了!画廊的空间比预期小,
这个互动装置需要观众围绕行走,但现在空间不够..."他放下食物,
认真观察那件作品——一组悬浮的金属片,观众走动时会相互碰撞发出音乐般的声音。
"需要重新设计展示方式?"他问。"嗯,但后天就要布展了..."我抓狂地抓着头发。
唐止沉思了一会儿,突然眼睛一亮:"如果...不是让观众围绕它走,
而是让作品本身移动呢?""什么意思?
"他兴奋地拿出笔记本:"可以用电机控制这些金属片旋转,
这样观众站在原地就能听到不同角度的声音变化!我认识一个做机器人的朋友,
可以借些零件..."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滔滔不绝地讲解技术方案,
与平时温和内敛的样子判若两人。这一刻的唐止自信而耀眼,像一颗终于被发现光芒的钻石。
"你能做到?"我问。"给我24小时。"他坚定地说。接下来的一天,唐止请了假,
和我一起泡在工作室。他拆解、组装、编程,动作快得我看不过来。我负责艺术指导,
他负责技术实现,配合得天衣无缝。深夜,我们终于完成了改装。按下开关,
金属片缓缓旋转,在灯光下折射出梦幻的光影,碰撞声如同星空中的风铃。"成功了!
"我欢呼着抱住他。他僵硬了一瞬,然后轻轻回抱我:"你高兴就好。"我退后一步,
认真地看着他:"不,唐止,这是你的功劳。你救了这场展览。"他摇摇头想否认,
我伸手按住他的嘴唇:"不许说'没什么'或者'应该的'。接受赞美,记得吗?
"他的嘴唇在我指尖下微微颤抖,然后点了点头:"谢谢。我...干得不错。
""非常不错。"我笑着说,突然意识到我们的距离近得能数清他的睫毛。
时间仿佛静止了几秒。我率先退开,假装整理工具来掩饰加速的心跳:"饿了吧?我请客,
想吃什么?""嗯...火锅?"他试探地问。
我挑眉——以前的唐止总是说"随便"、"听你的"。"进步神速啊,唐同学。
"我拍拍他的肩,"就火锅,超辣的那种。"他笑了,
眼睛弯成月牙:"其实...我一直很喜欢辣,只是以前跟别人吃饭总迁就他们的口味。
""以后不用迁就我了,"我拎起包,"我无辣不欢。"我们找了家24小时火锅店,
点了最辣的锅底。唐止吃得满头大汗却停不下筷子,我笑着给他递纸巾。"秦戈,
"他突然放下筷子,表情严肃,"谢谢你。""为了火锅?""为了...一切。
"他眼神温柔,"遇见你之后,我学会了很多东西。
不只是说'不'...还有如何做真实的自己。"我喉咙发紧,
只能假装被辣到灌了一大口啤酒:"少肉麻,吃东西。"他笑着继续吃,
但眼神一直没离开我的脸。那晚的火锅格外美味,辣得人眼泪直流却又欲罢不能。个展当天,
唐止比我还早到现场,帮忙协调布展。他穿着罕见的白衬衫和黑西裤,头发也精心打理过,
帅得我差点没认出来。"哇,"我吹了声口哨,"谁家的小帅哥?
"他红着脸整理袖口:"正式场合...应该穿得体些。""很合适。"我帮他调整领口,
手指不经意擦过他的颈侧,感受到他脉搏的急速跳动。展览很成功,
我那件改装后的装置作品成为焦点。当有人问起创作理念时,
我拉过唐止:"这是我和这位天才程序员共同完成的。"唐止惊讶地看着我,
但在我的鼓励下,他简要讲解了技术原理,赢得一片赞叹。
我看到他站在人群中自信解说的样子,胸口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自豪感。展览结束后,
我们精疲力尽地回到工作室。唐止瘫在小沙发上,领带松开,头发也乱了。"累死了?
"我递给他一瓶水。"嗯,"他接过水,突然笑了,"但很开心。你的作品...太棒了。
看到那么多人被感动,我好像明白了艺术的意义。"我坐到他身边,突然感到一阵疲惫袭来,
不自觉地靠上他的肩膀:"有你的功劳。"他僵了一下,然后慢慢放松,
让我靠得更舒服些:"秦戈,我...""嗯?""没什么。"他轻声说,
"只是...谢谢你让我成为这一切的一部分。"我抬头看他,发现他也正低头看我,
目光温柔得能将人融化。我们的脸近在咫尺,呼吸交错,空气中弥漫着某种一触即发的东西。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慌忙接起电话,我听出是他妈妈的声音。通话很短,
但挂断后唐止的表情变了。"怎么了?"我问。
他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妈妈又提起爸爸的事了。
每年这个时候她都会情绪低落..."我握住他的手:"你想谈谈吗?"他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然后他开始讲述,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
"爸爸离开那天是我的生日。他答应给我买最新款的变形金刚...但再也没回来。
妈妈报了警,找了所有能找的地方,最后只接受了一个事实:他不想被找到。
"我的心揪成一团。"之后几年,妈妈一直活在自我怀疑中。
她总说'如果我更漂亮''如果我更贤惠'...好像爸爸离开是她的错。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所以我从小就告诉自己,一定要做个'好孩子',
不能让任何人失望...""唐止,"我捧起他的脸,"听着,你爸爸的离开与你无关,
与你妈妈也无关。那是他自己的选择,反映的是他的问题,不是你们的。
"他的眼眶红了:"理智上我知道...但心里总有个声音说,如果我足够好,
重要的人就不会离开...""那个声音在撒谎。"我坚定地说,"你看,你妈妈那么爱你,
Bug那么依赖你,还有我..."我顿了顿,"我不会因为你的任何'不够好'就离开。
因为真实的你已经足够好了。"他的眼泪终于落下来,滴在我的手背上,滚烫得像熔化的铅。
我把他拉进怀里,感受他无声的抽泣。这一刻,我无比痛恨那个从未谋面的男人,
他给这个温柔的灵魂留下了多么深的伤痕。"对不起..."他哽咽着说。"又说对不起。
"我轻拍他的背,"罚你明天请我吃冰淇淋。"他破涕为笑,抬起头时眼睛还湿漉漉的,
却已经恢复了那种温暖的光芒:"好,香草和巧克力双球的。""这才对嘛。
"我揉了揉他的头发。那天晚上,我失眠了。脑海中全是唐止哭泣的样子,他说的话,
以及...我们差点发生的那个吻。我翻身起来,打开素描本,
开始画新的系列——一个男孩站在迷宫中,手中握着发光的线团。而线的另一端,
是一个拿着画笔的女孩。我给它取名《线索》。-个展结束后的庆功宴上,我喝得有点多。
"秦戈,别喝了。"唐止轻轻按住我拿酒杯的手,眉头微蹙。
他今天穿着那件展览时的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干嘛?高兴嘛!
"我甩开他的手,故意大声说,引来周围几个朋友的侧目。唐止的嘴角绷紧了,
但声音依然温和:"你已经喝了六杯了。明天会头疼的。""关你什么事?
"我挑衅地看着他,"你又不是我男朋友。"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唐止的眼睛闪过一丝受伤,但他很快掩饰起来,只是收回手,安静地坐回角落。
我注意到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膝盖,那是他紧张时的小动作。接下来的半小时,
我故意和别人大声谈笑,却忍不住一次次偷瞄唐止。他礼貌地参与对话,但眼神越来越黯淡。
终于,他起身说了句"先走了",就匆匆离开了酒吧。我立刻追了出去,
在巷口抓住了他的手腕:"唐止!"他转身时,我惊讶地发现他眼眶发红:"怎么了?
"我酒醒了大半。"没什么,"他勉强笑了笑,"只是有点累。你回去继续玩吧。""骗人。
"我拽着他没放,"我说错话了,是不是?那句'你又不是我男朋友'...""不,
你说得对。"他抬头看我,路灯在他睫毛下投出细长的阴影,"我确实不是。
所以我没资格管你喝多少酒,没资格干涉你的生活,没资格..."我吻了他。
那是一个带着酒气的、冲动的吻。我的嘴唇重重撞上他的,牙齿甚至磕到了他的下唇。
唐止完全僵住了,双手悬在半空。既没有推开我,也没有拥抱我。三秒后,我退开,
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出胸腔:"现在你有资格了。"唐止的表情像是被雷劈中,
混合着震惊、困惑和一丝我不敢确定的喜悦。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我...我明天还有工作。"最终他结结巴巴地说,转身快步离开,背影僵硬得像块木板。
我站在原地,夜风吹散了我脸上的热度。我干了什么?我毁了这一切。唐止那么内敛的人,
被我当街强吻,他一定觉得我是个疯子。回到家,我给唐止发了条消息:对不起,
我喝多了。已读。没有回复。我摔在床上,把脸埋进枕头。完蛋了。
我可能永远失去了我最在乎的朋友。第二天早上,我被门铃声吵醒。头痛欲裂地打开门,
唐止站在外面,手里拎着早餐和醒酒药。"早。"他轻声说,耳朵尖红得透明,
"我猜你需要这个。"我呆住了:"你...不生气?"他摇摇头,
眼神飘忽不敢看我:"我...想了很久。关于昨晚...""那是个错误,"我急忙说,
"我喝多了,你知道我一喝多就...""不是错误。"他突然抬头,
眼神坚定得让我心跳加速,"我只是...需要时间想清楚。可以让我进去吗?
"我侧身让他进门,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气。他穿着简单的灰色T恤和牛仔裤,
头发还有些湿,像是刚洗过澡。"你昨晚没睡好?"我注意到他眼下的阴影。"几乎没睡。
"他老实承认,把早餐放在茶几上,"我在想...我们的事。""我们...有什么事?
"我小心翼翼地问,接过他递来的热豆浆。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在鼓起勇气:"秦戈,
我喜欢你。不只是朋友那种。"豆浆杯在我手中晃了一下,差点洒出来。
我没想到唐止会这么直接——这完全不像他。"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听见自己问。
"可能...从第一次在咖啡馆见到你的时候。"他低头摆弄塑料袋,
"你走过来问我为什么哭的样子...又凶又温柔。
"我的心跳快得不正常:"那你为什么不说?""我害怕。"他苦笑,"怕破坏我们的友谊,
怕你不喜欢我这样的,怕...""怕像你爸爸一样伤害别人然后离开?"我突然明白了。
他猛地抬头,眼睛瞪大:"你怎么...""心理学101,"我勉强笑了笑,
"人们会重复童年的创伤模式,要么变成施害者,要么变成受害者。""那你呢?
"他突然问,"你为什么总是推开靠近你的人?"这次轮到我震惊了。唐止看穿了我,
比任何人都透彻。"我..."我的喉咙发紧,"我妈妈在我十岁时跟别人走了。
她说艺术家都是自私的疯子,她是典型。"唐止的眼神柔软下来:"所以你把自己变成刺猬?
先扎伤别人,这样他们就没机会抛弃你了?"一滴眼泪不争气地滑下我的脸颊。该死,
我从不在人前哭的。唐止轻轻擦去我的泪水,手指温暖而稳定:"秦戈,
不是所有人都会离开。我不会。""你怎么能保证?"我哽咽着问。"我不能。
"他诚实地说,"但你可以选择相信,或者永远活在恐惧中。"我抬头看他,
这个平时温顺如水的男人此刻坚定如山。阳光透过窗帘照在他的侧脸上,
勾勒出一道金色的轮廓。我突然意识到,唐止比我勇敢得多——他明知可能受伤,
还是选择坦诚自己的感情。"那个..."我清了清嗓子,
"我们昨晚的吻...技术太差了。需要练习。"唐止的眼睛亮了起来,
像被点亮的星空:"你...是说...""我是说,"我凑近他,"我喜欢你,笨蛋。
现在可以吻我了吗?这次温柔点。"他的嘴唇贴上我的,轻柔得像羽毛拂过。
这个吻与昨晚的截然不同——缓慢、甜蜜、充满试探与承诺。当我环住他的脖子时,
他发出一声小小的、幸福的叹息,让我胸口发烫。我们分开时,两人都在微微喘息。
"这算...在一起了?"唐止不确定地问。"不然呢?"我挑眉,"亲都亲了两次了。
"他笑得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然后突然想起什么:"啊,早餐要凉了!
"我大笑着看他手忙脚乱地打开餐盒,
心想这大概是我见过最不浪漫却又最浪漫的表白场景了。就这样,
我和唐止开始了我们的恋爱关系。出乎意料的是,
日常相处并没有太大变化——我们依然每周三在工作室约会,周末一起探索城市,
只是现在多了亲吻和拥抱。但有些东西确实不同了。比如唐止开始更自信地表达自己的意见,
不再一味迁就我;而我学会了在他面前展现脆弱,不再用尖锐的话语掩饰真实感受。
一个雨天,唐止发烧了。我强行把他从公寓接到我家照顾——他那个小窝连暖气都不够,
养病简直是灾难。"张嘴。"我坐在床边,举着体温计。"38.5度..."我皱眉,
"吃药了吗?"他点点头,脸颊因发烧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早上吃过了。
你不用这样...我睡一觉就好。""闭嘴,病人没发言权。"我拉高被子把他裹成蚕宝宝,
"我去煮粥。"在厨房忙碌时,我听到他给公司打电话请假,声音沙哑却依然礼貌得过分。
我摇摇头——这家伙生病了还这么客气。粥煮好后,我发现他又睡着了,
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呼吸有些粗重。我轻轻放下碗,伸手拨开他额前汗湿的刘海。
他的皮肤烫得吓人。窗外雨声渐大,敲打着玻璃像某种焦虑的节奏。我突然想起小时候生病,
妈妈总是一脸不耐烦地说"别装病",然后继续忙她的画。有一次高烧到39度,
她甚至没发现,还是邻居阿姨送我去医院的。"嗯..."唐止微微睁眼,
迷迷糊糊地看着我,"秦戈?""我在。"我握住他的手,"饿了吗?"他摇摇头,
却突然抓紧我的手:"别走...""我不走。"我轻声承诺,胸口泛起一阵酸涩的温暖。
他再次睡去,但手依然紧握着我的。雨声、他的呼吸声、我们的心跳声,
在这个昏暗的午后交织成一首安静的歌。傍晚,唐止的烧退了些。他坐起来小口喝粥,
我则靠在床头用平板查看邮件。"秦戈,"他突然说,
"下个月旧金山那个艺术交流项目...你决定了吗?"我手指一僵。
那是一个为期三个月的国际艺术家驻留计划,策展人上周发来邀请。我一直没跟唐止提,
不知道怎么开口。"你知道了?"我小心翼翼地问。"嗯,你邮箱登录着的时候我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