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玄噬天录

晨雾裹着青石镇的炊烟在瓦檐上盘旋，林衍蹲在溪边搓洗药篓里的紫纹草。

叶片间渗出的暗红液体染红了溪水，他右手指缝间的鳞片刮得葛布沙沙作响——这是三个月前吞服火狼内丹落下的病根。

"阿衍！

西街药铺的王掌柜又派人来了！

"妹妹林霜的呼喊混着咳嗽声刺破晨雾。

少女扶着茅屋门框，发间那支桃木簪的裂纹又深了半寸。

林衍甩了甩湿漉漉的双手，鳞片上的水珠在朝阳下泛着铁青色。

五匹墨骊兽踏着青石板疾驰而来，残剑门弟子青袍上的剑纹浸着露水。

为首的方脸汉子甩出铁木令，令牌旋转着嵌入院中老槐树："午时前凑不齐三十株蛇骨花，便拿你妹妹抵债。

"林衍盯着树干震颤的铁木令，昨夜替赵掌柜押运药材的场景在眼前闪回——库房里分明堆着成筐的蛇骨花，那些暗紫色的花瓣正在陶罐里舒展。

他突然攥紧药篓里的油纸包，紫纹草根须缠绕的青铜残片硌得掌心发痛。

"三日。

"少年拔出铁木令，令牌边缘的倒刺割破指尖，"给我三日时间。

"墨骊兽喷着鼻息转身离去，铁蹄在石板上擦出火星。

林霜突然剧烈咳嗽，桃木簪坠地时发出脆响。

林衍箭步上前，却见簪头裂纹中渗出一缕黑雾，那雾气凝成狐尾形状钻入他鼻腔。

幻象在识海炸开：青铜巨鼎矗立于尸山血海，九条狐尾穿透鼎身。

有个雌雄莫辨的声音在颅骨内回荡："玄鸟现世日，归墟潮涌时......""当心！

"姜九的暴喝将林衍拽回现实。

兽皮缝制的箭囊擦着他耳际飞过，箭矢钉入院墙时，墙皮簌簌剥落露出森白指骨——分明是上月失踪的采药人王二。

姜九反握青铜匕首从屋顶跃下，脖颈处的逆鳞纹在晨光中泛青："昨夜古墓异动，泣血谷的瘴气漫到镇西了。

"他踢开脚边的碎石，荧光苔藓正从地缝里钻出，那些发光的菌丝朝着炸裂的药罐爬行。

林衍拾起桃木簪，裂纹中残留的黑雾在指尖缠绕。

他突然将青铜残片按在伤口上，血液渗入纹路的刹那，残片边缘的甲骨文扭曲成归墟二字。

"你疯了？

"姜九劈手夺过残片，鳞片状疤痕从手腕蔓延至小臂，"这玩意在吸食气血！

"林衍扯开衣襟，锁骨处的玄鸟胎记正在渗血。

那是三年前龙渊山塌方时留下的印记，此刻与青铜残片产生共鸣："明日进山，我要找齐剩下的鼎件。

"暮色吞没最后一丝天光时，两人蹲在老矿洞的裂隙前。

姜九的酒囊泼向岩壁，液体在石面上燃起幽蓝火焰。

林衍的鳞片突然发烫，他看见火焰映照出的并非自己的影子——那是个生着狐尾的人形。

"乾坤倒转！

"姜九的匕首插进岩缝，碎石崩落间露出青铜棺椁。

棺盖上的玄鸟纹睁开竖瞳，林衍怀中的残片挣脱束缚，与棺椁撞出刺耳鸣响。

荧光苔藓疯狂滋长，林衍的鹿皮靴被菌丝缠住。

姜九割破手掌将血洒向苔藓，那些发光的植物贪婪地吞噬龙血，铺成一条猩红小径。

林衍的右臂鳞片己蔓延至肩胛，他挥臂劈开棺椁的瞬间，九道狐尾虚影冲天而起。

腐臭的阴风灌入矿洞，林霜的桃木簪在百里外的茅屋里迸裂。

黑雾凝成九幽凰的轮廓，少女瞳孔泛起金纹，对着虚空呢喃："哥哥，快逃......"林衍的鳞片与青铜棺椁摩擦出刺耳尖啸，九道狐尾虚影在矿洞顶端交织成网。

姜九的兽皮袄被气浪撕成碎片，露出后背蜿蜒的龙形刺青——那刺青的龙睛处，赫然嵌着半枚青铜鼎耳。

"血祭！

"姜九将断刃刺入掌心，龙血溅在棺椁玄鸟纹上。

竖瞳骤然收缩，棺盖轰然炸裂，腥臭的尸水裹着荧光苔藓喷涌而出。

林衍的右臂鳞片突然倒竖，他看见尸水里浮沉着熟悉的粗布衣料——正是采药人王二失踪当天的穿着。

荧光苔藓顺着裤腿攀爬，林衍的鹿皮靴开始木化。

他扯下腰间药囊，把驱虫的雄黄粉撒向双腿。

粉末与菌丝接触的瞬间爆出青烟，那些发光的植物竟发出婴儿般的啼哭。

"这是噬魂苔！

"姜九的青铜匕首插进岩壁，借力荡到棺椁上方，"用你妹妹的药引！

"林衍摸出油纸包里的紫纹草，草根沾着昨夜收集的露水。

当他把药草按在木化的小腿时，青铜残片突然发烫，草叶在掌心融成碧绿汁液。

汁液渗入皮肤的刹那，他看见自己血管里游走着细小的甲骨文。

九幽凰的尖啸在识海炸响，林衍的瞳孔泛起金纹。

桃木簪在黑雾中重聚，簪头裂纹里伸出凰鸟利爪。

他本能地挥臂格挡，鳞片与凰爪相撞迸出火星，竟在岩壁上刻出归墟星图。

"接着！

"姜九扯下颈间兽牙项链抛来。

项链坠子正是另外半块鼎耳，与林衍手中的残片拼合时，整座矿洞开始倾斜。

腐殖质下的森森白骨自动拼接，组成七具无头尸俑，手中握着锈迹斑斑的青铜戈。

林衍的鳞片己蔓延至右脸，他抓起燃烧的火折子掷向尸俑。

火焰在青铜戈表面流淌，竟显出密密麻麻的铭文——正是残剑门剑阁里失传的《焚天诀》残篇。

"坎位！

"姜九的吼声带着金石之音。

林衍翻滚避开尸俑的劈砍，青铜戈擦着耳际钉入岩壁。

他趁机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戈身铭文上。

那些锈迹突然剥落，铭文如活蛇般游入他的鳞片。

剧痛从脊椎炸开，林衍的右臂不受控制地挥动。

鳞片间隙喷出青紫火焰，将最近的三具尸俑烧成灰烬。

姜九的龙鳞刺青在此刻泛起血光，他抓住林衍的肩膀低喝："快走！

这矿洞要成炼炉了！

"荧光苔藓在高温下疯狂增殖，矿道变成蠕动的绿色肠道。

林衍背着昏迷的姜九狂奔，发现自己的脚印在苔藓上烙出甲骨文。

那些文字正与桃木簪裂纹中的黑雾共鸣，指引着某个方向。

矿洞深处传来青铜鼎的嗡鸣，林霜的咳嗽声突然在耳畔响起。

少女的声音裹着血沫："哥...别碰...鼎足..."林衍的玄鸟胎记骤然发烫，他看见自己映在岩壁上的影子长出狐尾。

"醒醒！

"姜九的断刃刺入林衍大腿，剧痛驱散幻觉。

前方出现岔路口，左侧通道堆满新鲜药篓——正是赵记药铺的制式。

右侧岩缝渗出暗红液体，带着熟悉的尸毒瘴气。

林衍的鳞片开始剥落，露出下面新生的青色皮肤。

他抓起药篓里的蛇骨花塞进口中咀嚼，苦涩汁液混合着血腥味冲入喉管。

当瞳孔彻底变成竖瞳时，他看清了真相：所谓岔路不过是鼎耳制造的幻象，真正的通道在头顶——那里悬着口贴满符咒的槐木棺。

姜九的龙血滴在符咒上，朱砂符文突然活过来，变成锁链缠住槐木棺。

棺盖开启的瞬间，万千萤火虫倾巢而出，每只虫腹都刻着微小的"赵"字。

"这是赵家的追踪术！

"林衍挥袖驱赶虫群，鳞片刮起的风刃将萤火虫切成光屑。

光屑落在青铜残片上，竟拼凑出赵掌柜肥胖的脸："小子，把鼎件交给残剑门，你妹妹还有救。

"桃木簪突然穿透虚影，黑雾凝成九幽凰的利喙啄碎光幕。

林霜的咳嗽声再次响起，这次混着铁链拖拽的声响："哥...他们在抽我的魂..."林衍的右臂鳞片全部炸开，青紫火焰裹着血雾吞噬了整个矿道。

在意识消散前，他看见姜九的刺青龙脱离皮肤，叼着完整的青铜鼎撞向岩层。

鼎身二十八宿星图亮起的刹那，归墟的海潮声吞没了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