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跳停在最爱我的那个乐章琴声从走廊尽头的琴房飘出来时,
周晚晴正抱着一沓乐谱匆匆走过。那是李斯特的《钟》,但演奏者的技巧显然不够纯熟,
几个高音段落磕磕绊绊,像一只受伤的鸟在挣扎着飞向天空。她皱了皱眉,
加快脚步想逃离这折磨耳朵的声音,却在转角处突然停住了。
一段小提琴声如清泉般流淌而来,瞬间洗涤了先前的不适。那是克莱斯勒的《爱的忧伤》,
弓弦间流淌出的旋律哀而不伤,带着一种克制的深情。周晚晴不由自主地循着声音走去,
在7号琴房门前站定,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向内望去。一个清瘦的男生背对着门站在窗前,
夕阳的余晖为他镀上一层金边。他左手按弦的姿势优雅而精准,右手运弓的力度恰到好处,
琴声时而如泣如诉,时而激昂澎湃。周晚晴看得出神,直到最后一个音符缓缓消散在空气中,
她才意识到自己屏住了呼吸。男生似乎感应到了门外的目光,突然转身。周晚晴慌忙后退,
却已经来不及了。门被拉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出现在她面前。男生的眼睛很特别,
像是融化的黑巧克力,温暖中带着一丝苦涩。"偷听可是要收费的。"男生嘴角微微上扬,
声音低沉悦耳。周晚晴的脸瞬间烧了起来:"对不起,我只是...你的琴拉得太好了。
""许沉。"男生伸出右手,"小提琴专业,大三。""周晚晴,钢琴系,大二。
"她握住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触感微凉。
许沉的目光落在她怀中的乐谱上:"肖邦的《雨滴前奏曲》?
"周晚晴惊讶地点头:"你怎么知道?""猜的。"许沉笑了笑,"我听过你的演奏,
上个月的新生音乐会。你的触键很特别,像在抚摸琴键而不是敲击它们。
"周晚晴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没想到自己那场并不完美的演出会被人记住,
更没想到记住它的会是眼前这个琴技精湛的学长。"要进来吗?"许沉侧身让出一条路,
"我正在找钢琴伴奏,下个月有个室内乐比赛。"就这样,周晚晴走进了7号琴房,
也走进了许沉的生命。那天他们试奏了舒伯特的《阿佩乔尼奏鸣曲》,
钢琴与小提琴的对话如行云流水,仿佛他们已经合作了很多年。"就是你了。"排练结束时,
许沉的眼睛亮得惊人,"我们简直是天生一对。"周晚晴的心因为这句话而轻轻颤抖。
"天生一对",多么美妙的词语。她偷偷打量着许沉的侧脸,他正专注地整理琴谱,
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片阴影。从那天起,7号琴房成了他们的秘密基地。每周三次,
雷打不动的排练。许沉对音乐有着近乎苛刻的要求,一个乐句可以反复打磨十几遍,
直到他满意为止。周晚晴从未见过有人对音乐如此执着,那种专注的神情让她着迷。
"你拉琴的时候,好像整个人都在发光。"有一次排练休息时,周晚晴忍不住说道。
许沉放下琴弓,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音乐是我活着的证明。每次拿起琴,
我都感觉自己在对抗整个世界。""对抗什么?"周晚晴好奇地问。许沉沉默了一会儿,
摇摇头:"没什么。来,我们再来一遍第三乐章,刚才的转调部分还是不够流畅。
"周晚晴隐约感觉到许沉琴声中的忧郁并非全部来自乐曲本身,但她没有追问。
每个人都有不愿提及的往事,她尊重这种沉默。比赛前一周,他们加紧了排练。那天下午,
天空突然下起倾盆大雨,周晚晴没带伞,站在教学楼门口发愁。"要一起走吗?
"许沉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撑开一把黑色长柄伞。伞不算大,两人不得不靠得很近。
周晚晴能闻到许沉身上淡淡的松木香,混合着雨后空气的清新。她的心跳加速,
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却又忍不住想要靠近。"你头发上沾了雨水。"在一个红绿灯前,
许沉突然伸手拂去她额前的水珠。他的手指冰凉,触碰却让周晚晴的脸颊发烫。"谢谢。
"她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不敢抬头看他。许沉轻笑一声:"你害羞的样子很可爱。
"雨中的城市模糊而温柔,他们走得很慢,仿佛这条路没有尽头。到了周晚晴宿舍楼下,
许沉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送你的,比赛加油。"他的语气轻松,眼神却异常认真。
周晚晴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精致的发夹,银质的音符造型在雨中闪闪发光。"这太贵重了,
我不能...""收下吧。"许沉打断她,"它很适合你。就像我们适合一起演奏音乐一样。
"周晚晴抬头看他,雨水顺着许沉的下颌线滑落,像是无声的眼泪。那一刻,
她有种冲动想要拥抱他,但最终只是轻声道了谢。比赛那天,
周晚晴特意戴上了那枚音符发夹。后台准备时,许沉的目光频频落在她头上,
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紧张吗?"他问。周晚晴点点头:"有点。台下好多评委。
"许沉突然握住她的手:"看着我,只看着我。就像我们在琴房时那样。
"他的手心有些潮湿,但很温暖。周晚晴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从他指尖传来的力量。
他们的表演很成功。舒伯特笔下那种对生命既热爱又哀伤的情绪,被他们完美地诠释出来。
最后一个音符结束后,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许沉转向周晚晴,眼中闪烁着胜利的喜悦,
他们在聚光灯下相视而笑,那一刻,周晚晴觉得世界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庆功宴上,
许沉被灌了不少酒。周晚晴注意到他脸色有些苍白,几次想劝他少喝点,却被他用眼神制止。
"我送你回宿舍。"宴会结束后,许沉坚持要送她,尽管他自己走路已经有些不稳。
月光下的校园安静而美丽。许沉突然停下脚步,仰头望着星空。"晚晴,
"他很少直呼她的名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生命只剩下最后一个月,你会做什么?
"周晚晴心头一颤:"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只是好奇。"许沉转过头看她,
月光在他的眼睛里投下细碎的光点,"我会继续拉琴,直到最后一刻。
然后...希望能有个人记住我的琴声。"周晚晴感到一阵莫名的心痛:"许沉,你没事吧?
你最近总是说些奇怪的话。"许沉摇摇头,突然伸手将她拉入怀中。周晚晴僵住了,
她能闻到他呼吸中淡淡的酒香,能感受到他胸膛的温度和急促的心跳。"如果我消失了,
你会记得我吗?"他在她耳边轻声问。"别胡说!"周晚晴挣脱他的怀抱,声音有些发抖,
"你喝多了。"许沉笑了笑,那笑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脆弱:"是啊,我喝多了。
忘了我刚才说的话吧。"但周晚晴无法忘记。那天之后,她开始注意到许沉的一些异常。
他经常在排练中途突然停下,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药瓶,倒出几粒白色药片吞下。有几次,
她发现他的嘴唇泛着不自然的青紫色,但他总是以"只是有点累"搪塞过去。
"你到底怎么了?"终于有一天,周晚晴忍不住问道,"那些药是治什么的?
"许沉放下琴弓,沉默了很久:"先天性心脏病。不是很严重,只要按时吃药就没事。
"周晚晴感到一阵眩晕:"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因为不想你担心。"许沉轻轻抚摸琴弦,
"更不想你用看病人的眼光看我。在你面前,我只想是个普通的小提琴手。
"周晚晴的眼眶湿润了:"傻瓜...这有什么关系..."许沉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转过身去,肩膀微微颤抖。周晚晴惊慌地拍着他的背,感受到他身体的脆弱。"去医院吧,
求你了。"她哀求道。许沉摇摇头,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没事的,老毛病了。
医生说我只要注意休息,还能活很久很久。"但周晚晴看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阴影,
那不是一个相信自己能活很久的人会有的眼神。五月的校园音乐会上,
许沉和周晚晴再次同台演出。这次他们选择了埃尔加的《爱的礼赞》,一首温柔深情的曲子。
演出前,许沉神秘地告诉周晚晴,他有一个惊喜要给她。当钢琴的前奏结束,
许沉的小提琴加入时,周晚晴惊讶地发现他改变了原谱的旋律。
那是一段她从未听过的优美旋律,如泣如诉,直击心灵。台下观众似乎也感受到了不同寻常,
整个音乐厅鸦雀无声。演奏结束后,许沉没有像往常一样鞠躬致意,而是转向周晚晴,
单膝跪地。"这是我为你写的旋律,"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音乐厅,"周晚晴,
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周晚晴呆住了,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
台下的掌声、口哨声、欢呼声如潮水般涌来,但她的世界里只剩下许沉那双盛满爱意的眼睛。
"我愿意。"她轻声回答,声音淹没在喧嚣中,但许沉读懂了她的唇语。那天晚上,
他们在空无一人的音乐厅里相拥而吻。许沉的吻小心翼翼,像是捧着易碎的珍宝。
周晚晴能尝到他唇间淡淡的药味,混合着眼泪的咸涩。"我爱你。"许沉在她耳边低语,
"无论发生什么,请记住这一点。"周晚晴紧紧抱住他,
仿佛这样就能阻止任何可能的分离:"我也爱你。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直到我们都变成白发苍苍的老爷爷老奶奶,你还要为我拉琴。"许沉没有回答,
只是更用力地抱紧了她。周晚晴没有看到,一滴泪水悄悄滑过他的脸颊。
接下来的日子像梦一样美好。他们一起排练,一起吃饭,一起在图书馆学习。
许沉会为周晚晴搜集各种版本的钢琴谱,周晚晴则学会了煲汤,只因为听说对心脏好。
他们计划着毕业后一起去欧洲深造,许沉说要带她去维也纳金色大厅听新年音乐会。
但幸福的日子总是短暂。七月初的一个下午,周晚晴接到医院的电话时,
正在琴房练习德彪西的《月光》。电话那头的医生声音冷静而专业,
告诉她许沉在排练时突然晕倒,已经被送往医院抢救。周晚晴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赶到医院的。
走廊惨白的灯光,消毒水刺鼻的气味,还有长椅上许沉那把小提琴孤零零地躺着,
一切都像一场噩梦。"你是家属吗?"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拦住她。"我是他女朋友。
"周晚晴的声音颤抖,"他怎么样了?"医生的表情变得凝重:"情况不太乐观。
他的心脏功能已经严重衰竭,需要立即手术。但手术风险很大...""他会没事的,对吗?
"周晚晴抓住医生的袖子,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那么年轻,
那么坚强...""我们会尽力的。"医生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现在需要你签一下手术同意书。"签字时,周晚晴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笔。
她想起许沉说过的那些话,那些关于生命、关于记忆的话语,原来他一直在向她道别,
只是她太迟钝没有察觉。手术进行了六个小时。周晚晴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数着墙上时钟的秒针走动。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她想起第一次听许沉拉琴的场景,
想起雨中那把黑伞,想起音乐会上他单膝跪地的模样。如果时光能停留在那些瞬间该多好。
当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时,周晚晴猛地站起来,双腿因为久坐而发麻。主刀医生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