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停车场的LED灯管发出电流的嗡鸣，陈默的后背紧紧贴着B2层的水泥立柱。
领带像条垂死的蛇缠在脖子上，他摸索着解开第一颗衬衫纽扣，指甲在锁骨上划出一道白痕。
电梯间传来高跟鞋的脆响，他触电般缩回手指。镜面不锈钢门映出他左脸的轮廓，
颧骨处还留着半小时前会议室里那叠文件砸出的红印。
市场总监王振东的咆哮声似乎还黏在耳膜上："创意部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什么用？
客户要的是能落地的方案，不是小学生手工作业！"陈默的喉结动了动，右手伸进西装内袋。
金属的凉意顺着指尖攀上来，瑞士军刀展开时发出"咔"；刀刃抵住虎口的瞬间，
陈默听见血管在皮肤下发出类似打印机卡纸的嘶鸣。地下二层的通风管道突然震颤，
三滴血珠顺着刀脊滑落，
在水泥地上绽成三朵细小的木棉花——和二十年前父亲抽断的皮带扣形状惊人相似。"爸爸？
"儿童手表外放的声波撞在承重墙上，朵朵的声音裹着电流声传来，
"你还在那个黑黑的城堡里吗？"陈默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喉头泛起速溶咖啡的酸苦。
上周女儿指着车库监控屏幕说的童言稚语，此刻像把生锈的改锥插进颅骨。
他抬头望向闪着红光的摄像头，
忽然发现所有镜头角度都微妙地避开了D区立柱——这个他持续三个月的秘密发泄点。
电梯井传来钢缆摩擦的尖啸，血腥味突然被某种焦糊味覆盖。陈默用舌尖抵住上颚，
这个童年时期学会的止哭动作让面部肌肉形成怪异褶皱。
染血的瑞士军刀滑进阿玛尼西装内袋时，他摸到昨天塞进去的胃药锡纸板，
十二粒装现在只剩两个凸起的圆形空腔。防火门后的骚动在七点二秒后抵达耳膜。
陈默数着保安对讲机的杂音向前挪步，皮鞋跟黏在某种胶状物上，
看见半融化的彩虹棒棒糖正包裹着带血丝的牙齿——是儿科门诊候诊室常见的那种安抚糖果。
"让开！"推担架的维修工撞歪了他的左肩，防尘布下露出半截青白手腕。
陈默注意到那截手腕内侧的文身：用罗马数字Ⅲ组成的莫比乌斯环，
和OA系统自动生成的会议编码如出一辙。
**意识流片段插入**：碎裂的玻璃幕墙倒影中，十岁的陈默正在书房罚跪。
父亲的金利来皮带扣在月光下泛起冷光，母亲敷着面膜的脸从门缝闪过。
折断的2B铅笔芯扎进掌心，血珠晕染了数学试卷上的红叉，
窗外的广玉兰把阴影投成铁栅栏的形状。消毒水的气味比往常早半小时入侵鼻腔，
陈默推开门时看见林楠正在给朵朵的手指缠纱布。儿童水彩笔滚落在实木地板上，
钴蓝色颜料在瓷砖缝里凝成细小的河流，这让他想起上午被王振东扔进碎纸机的策划案。
"幼儿园手工课划伤的。"林楠的医用剪刀在空中划出银弧，
剪断的绷带头落进马克杯——那是他们结婚周年时陈默送的星空杯，
此刻杯底沉淀着三种不同颜色的药片。朵朵忽然抓住他的尾指，
孩子滚烫的掌心贴着他腕部的旧疤痕："爸爸的城堡里也有会咬人的剪刀吗？
"陈默的喉结上下滑动，瞥见玄关镜里自己领口处若隐若现的结痂，
那正是昨晚在停车场用美工刀新刻的刻度。深夜切片凌晨两点十七分，
陈默在冰箱蓝光里抓取冰格。冷冻室第二层放着林楠的手术标本盒，透过结霜的塑料盖，
在福尔马林里的组织切片正呈现出奇异纹路——像极了他上周在提案会上画的用户增长曲线。
当冰块在玻璃杯发出碎裂声时，主卧传来电子锁解扣的轻响。陈默数着林楠的脚步声，
发现她绕开了会吱呀作响的第七块地板，这个动线变化是从三个月前开始的。
晨会上投影仪闪烁的蓝光里，陈默注意到王振东的领带夹换了款式。那个银色蛇形金属扣，
与他昨夜在冰箱发现的陌生领带夹完全一致。空调出风口飘来淡淡的依兰花香，
是林楠手术服消毒剂的味道。"陈组长来说说推广方案。
"王振东的钢笔尖戳在会议桌的某道划痕上，那是上周小夏汇报时指甲抓出来的。
陈默站起来时碰翻了枸杞保温杯，褐色水渍在投影幕布上漫成巨大的瞳孔。
"我们可以结合AR技术..."他的声音突然卡在喉间，PPT第17页的交互流程图里，
某个图标形状正与朵朵画中的怪兽獠牙重叠。会议室白炽灯管开始高频震颤，
陈默看见小赵的苹果笔正在平板电脑上描摹他抽搐的右手。
记忆闪回更衣室的储物柜突然倾倒，陈默被压在金属门板下时闻到了广玉兰的香气。
十五岁那年被足球队员霸凌的场景从记忆裂缝渗出，
父亲当时用领带抽打他淤青的膝盖："男人这点伤都受不了？
"此刻从地缝渗出的冰咖啡浸透衬衫，
王振东的鳄鱼皮鞋尖出现在视线边缘："陈组长连站都站不稳了？
"围观人群的笑声与当年操场上的起哄声产生共振，陈默的耳道里流出温热的液体，
在瓷砖上滴出钟摆的节奏。瑞士军刀的锯齿卡在拇指指节时，电梯间的脚步声已经拐向C区。
陈默盯着刀刃上的反光，
刀柄内侧贴着的HelloKitty创可贴——那是女儿朵朵上周给他包扎划伤时留下的。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儿童手表定位请求的提示音在停车场回荡。
陈默慌忙用袖口擦掉立柱上的血点，指节伤口渗出的血珠正巧滴在屏幕显示的头像上。
朵朵穿着粉色芭蕾舞裙的笑脸被染成暗红色，他突然想起上周家长会上，
班主任说孩子最近总在美术课画黑色太阳。"爸爸又在加班吗？
"电话那头的背景音里传来钢琴练习曲，
陈默能想象妻子林楠正抱着ipad核对明日手术排期表，
她总说外科医生的家属要学会和消毒水味共生。当陈默把受伤的手藏进风衣口袋时，
电梯间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三个穿维修制服的男人推着折叠担架冲进消防通道，
担架轮子碾过他半小时前吐在角落的咖啡渍，空气中突然飘起淡淡的铁锈味。
证物显形陈默退后时撞到消防栓箱，一枚银色U盘从松动的柜门夹层掉落。
这是小夏坠楼当天消失的会议记录备份，
表面还粘着半片樱花味创可贴——和朵朵给他包扎用的是同款。U盘插入车载电脑的瞬间，
行车记录仪突然开始自动覆盖三个月前的影像。陈默看着屏幕里反复出现的加油站画面，
突然发现每次加油时后视镜里都停着林楠医院的救护车。疼痛置换浴室蒸汽模糊镜面时，
朵朵的蜡笔画在瓷砖上洇出诡异轮廓。陈默用受伤的右手去擦水雾，
伤口开裂的血痕恰好补全了画中怪兽缺失的獠牙。热水器发出轰鸣的刹那，
他看见十岁的自己从镜中伸出手，腕间皮带抽打的淤青正与现在的新伤重叠。
"爸爸的伤口会开花吗？"朵朵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怀里抱着装满创可贴的饼干盒。
孩子的手指按在他锁骨结痂处，那里刚被王振东用雪茄烫出新月形伤痕。
味觉闪回便利店的关东煮咕嘟作响，陈默咬破墨鱼丸的瞬间尝到血腥味。
酱汁顺着纸杯边缘流到小夏的遗物笔记本上，
洇湿的页码显露出荧光笔标记的段落——所有被王振东枪毙的提案，
最终都出现在竞争对手公司的落地项目里。收银台扫描枪的红光扫过他眼睛时，
陈默在视网膜残影里看到父亲举着皮带的身影。那个总说"男人要沉默如金"的老会计，
如今正在养老院用束缚带捆住自己颤抖的双手。
十七楼策划部的磨砂玻璃上还粘着生日派对的气球残骸，
陈默却在新人欢迎会的彩带堆里看见半截断指甲。
新来的抑郁症员工小夏在凌晨三点坠落在裙楼天井，
监控显示她坠落前曾在陈默的工位前停留二十七秒。"听说那姑娘的转正申请被王总驳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