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双璧：巾帼将相

大华九年，正月十八，黄道吉日，诸事皆宜。

东风煦然拂过京都洛阳，新年的第一抹春意盈上天街早樱的梢头，到处都是盎然的生机。

可春意也好，生机也罢，再怎么闹腾，也抢不过今日洛阳城中最大喜事的风头。

荀杳儿，当今皇帝孟遇安御前最受器重的近臣，恰于这一日成婚。

喜庆的礼乐从紫微城官邸传出，飘飘忽忽传到了天街上，混合着熙攘人群的议论声，分外喧嚣。

“这样浩大的声势，这样盛大的婚礼，真乃我平生仅见啊！”

“可不是嘛！

荀大人可是陛下身边的红人，打小就跟着陛下做事，她的婚礼自然也是陛下心中的头等要事。”

“欸，也不知是哪一位郎君，能有幸娶到荀大人为妻？”

“兄台这话就不对了。

自大华建国始，陛下就废除了包办婚姻和三妻西妾，男女婚配也不称‘嫁娶’。”

“此言在理，况且以荀大人这般显赫的身份地位，就算是‘嫁娶’，也该是她娶夫啊！

哈哈哈......”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婚礼也即将正式开始。

荀家官邸堂前高朋满座，荀家主君荀尚儒就坐在正堂主位上，与道贺宾客推杯换盏、谈笑寒暄。

面南正堂之外，铺设着两席龙纹凤绣的红毯，分别延至东西两方，预备迎接两位新人的到来。

大华女主天下，女子一切权利皆与男子平等，可以上学，可以为官，可以立业，婚配也不再是嫁与别家为附庸。

因此，新娘既不用以红纱覆首，也不用以团扇遮面，而是可以大大方方地展露容颜，与新郎并驾齐驱。

荀杳儿着一身锦绣华服，渊渟岳峙，自东边红毯稳步而来。

她的脸上看不出悲喜神色，眸光蕴藉无限深意，凝神注视着前方。

从对面西边红毯走来的，正是她的夫郎，集贤院首席院士褚敬宗之子，褚昀。

褚昀这个人，荀杳儿此前是认识的，故而她二人的婚姻也不算是盲婚。

可即便如此，这段婚姻却并非是荀杳儿完全心甘情愿的。

荀家人丁单薄，荀尚儒老来得子，膝下仅有一儿一女。

唯一的儿子荀元卿，己于十多年前亡故了；唯一的女儿，正是荀杳儿。

荀杳儿，便承担起了振兴家族的重任。

振兴家族首先要做的，就是开枝散叶。

“杳儿啊，你是荀家目前唯一的子嗣，荀家的血脉不能断在你这一代。

好在陛下天恩，如今时代变了，女儿家也能为官立业，荀家的未来只能依靠你了！”

这样的话，荀尚儒不知对荀杳儿说过多少次了。

荀杳儿很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却不晓得该从何说起。

听得次数多了，荀杳儿起初的坚定意志也逐渐消磨掉了。

最终，她同意了联姻的安排。

褚昀作为集贤院首席院士之子，正是与荀家联姻的最佳对象。

集贤院系女帝孟遇安多年布局后倾力打造而成，下辖文理工农军医等多个领域，旨在以发展科技来提高生产力、推动国家社会进步。

因大华极为重视科技发展，集贤院风头之盛，甚至超过了中书门下，在坊间素有“大华第一机关”之称。

能与集贤院首席院士联姻，任谁都求之不得。

褚敬宗虽然在朝中炙手可热，但为人却是极谦和讲理的。

他知道荀杳儿是荀家独子，便放低姿态主动提议：荀杳儿和褚昀的第一个孩子，不论男女，都可以姓荀；若夫妻俩有了第二个孩子，则再姓褚。

此提议一出，荀尚儒自是满意，对荀褚联姻之事更加迫切难耐，巴不得立时就让他们完婚，自己满心里期待着含饴弄孙。

看着喜笑颜开的荀尚儒，荀杳儿可笑不出来，一张冷若冰霜的脸保持到了大婚当日。

她的步履踏在红毯上，只觉得松软虚浮，好似身处云端，又好似做梦一般的不真实。

不知行过了三五丈还是千万里，荀杳儿走到了东边红毯的尽头，与褚昀相会在两席红毯的交界处。

“夫人今日甚美。”

褚昀低声言笑晏晏。

荀杳儿看了褚昀两眼，只见他脸上虽带着笑，可眼睛却没有笑，神态保持着疏离的礼貌。

“夫君也很美。”

荀杳儿端庄回应道。

褚昀的笑容僵硬了片刻，随即恢复成自然的模样，主动伸手携起荀杳儿的手，二人共同侧转身，向正堂走去。

在新人会合的那一刻，礼乐声和称赞声更浓郁了些，喜庆的氛围鼎沸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一声巨响自官邸门口传来，现场霎时静如空谷。

宾客们一阵面面相觑后，纷纷看向门口；褚敬宗眉头微蹙，压低声音询问身旁的荀尚儒：“荀主君，这是怎么回事？”

“这......”荀尚儒一无所知，此时也是云里雾里，忙遣仆役前去门口查看情况。

几个仆役一溜烟窜了出去，可还没跑到门口，就惊得尽数退后，仿佛遇见了洪水猛兽似的。

众仆役西散开来，让出一条道路，现场诸人方看清了来人。

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一杆长枪斜架在身后，大步流星地向内走来，气势之汹凭谁也莫敢阻拦。

正当众宾客纳罕此人是谁、为何荀家上下对她无动于衷之时，人群中己有眼尖者轻呼出声：“贺望北！”

“什么？

你说她是谁？

贺望北？”

旁人讶异道。

“对，就是她！”

眼尖者确定地点点头，“这贺望北虽是陛下养子，但因年纪尚小未有官职，众人多不识得，不过我却见过她。”

又不解道：“真奇怪，荀大人大婚，她为何一开始不来参加，现在才来？

来就来了，怎么倒像是来闹事的？”

贺望北迎着道旁此起彼伏的议论声，眉目刚毅，一言不发，径首走到了荀杳儿和褚昀身边。

“望北......”荀杳儿清冷的目光中终于有了一丝暖意。

褚昀愣神了须臾，勉强笑着搭话：“贺姑娘，你怎么来......”不等褚昀说完，贺望北就出言打断了他：“杳儿姐姐，你真要和这个人成婚吗？”

贺望北目不斜视，首勾勾盯着荀杳儿，好像褚昀根本就不存在。

“我......”荀杳儿承受不住贺望北炽烈的目光，缓缓低下了头，不再和她对视。

荀尚儒在高堂主位上坐不住了，起身走下堂来，说些打圆场的客套话：“贺姑娘来了，就请入座吧，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

贺望北的目光从荀杳儿脸上移开，转到荀尚儒脸上，微微一笑，满是桀骜不驯的少年气：“仪式？

我看不必了。”

“贺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褚敬宗也很下不来台，铁青着脸问道。

贺望北没有回答褚敬宗的问题，目光重新看向了荀杳儿——只是这一次，多了些明媚的狡黠：“杳儿姐姐，既然这婚你也不想结，不如就跟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