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云州城堞染成渗人的赭红色，李克用的独目扫过校场上三千铁甲时，这些跟随他多年的沙陀勇士的锁子甲在暮色中泛着幽蓝幽蓝的光芒。
胯下的战马不安地踏动铁蹄，扬起带着浓浓血腥味的尘土。
城头鸦翎旗猎猎作响，而黑底金边的战旗上绣着九只衔箭金乌——这正是他们朱邪家族能够执掌沙陀军三十年而不败的标志。
"报！
黄巢贼军己攻破潼关！
"斥候的声音仿佛撕裂着来自朔北的寒风。
李克用握紧九环刀的手背不由自主的青筋暴起，这位沙陀勇士的独目里似乎燃起了两团熊熊烈火。
他知道，这个早己被蛀空的大唐王朝终于到了不得不需要依靠他们沙陀人弯刀来“剔虫”的时刻。
远远望去，长安方向飘来的黑烟好像遮蔽了天上的北斗七星，而李克用却闻到了权力更迭的血腥气。
当他命人连夜打造三百面鸦翎旗时，老将康君立却欲言又止——这些用漠北金雕尾羽装饰的战旗，本是为了抵御回鹘准备的。
但现在，它们将在中原大地掀起一股黑色风暴。
汴州城头的更鼓敲过三响，朱全忠不时抹去额前频频冒出的冷汗。
案上幽暗的烛火将他的影子拉得狰狞恐怖，刚刚誊抄的求援信此刻还带着墨香。
他总是感觉这个来自北方的沙陀独眼龙——李克用迟早要成为自己的心腹大患，但燃眉之急却是——自己的故主黄巢的西十万大军正在城外咆哮。
"将军，李克用的鸦儿军己到酸枣门！
"亲兵话音未落，城外突然响起海啸般的呼啸。
朱全忠疾步登上城楼，只见月光下三千铁骑如幽灵浮现，每匹战马都戴着青铜鬼面，马槊上挑着的火把连成了一条蜿蜒火龙。
李克用独目微眯，黄巢军阵中那面"天补平均大将军"的杏黄旗正在猎猎作响——自王仙芝失败被杀之后，黄巢依旧高举此旗。
他摘下雕弓，三支鸣镝箭尖啸着划破夜空。
这是沙陀人传承百年的冲锋号令，三千铁骑瞬间分成三股黑色洪流，马槊平举首插敌阵。
朱全忠死死攥住城墙垛口，他看见那些沙陀骑兵在冲锋时竟能轻松自如地在马背上张弓，箭雨泼洒的瞬间又伏身贴住马颈。
更可怕的是他们的换马术——每当坐骑力竭，便有备用战马从侧翼切入，骑手凌空跃起竟能稳稳落在新马背上。
"这难道就是代北沙陀蛮子的本事？
过去真是小瞧他们了。
"朱全忠喉头发紧。
他注意到沙陀军阵中有个少年格外醒目，银甲外罩着黑貂大氅，每次挥动令旗都伴着亲自喂养的海东青尖锐厉啸。
那便是李克用只有十几岁的养子李存孝，据说能够生裂虎豹。
子夜时分，汴州城头的火光突然大盛。
朱全忠的亲兵队捧着酒肉鱼贯而出，说是要犒劳远道而来的盟军。
李克用接过酒碗时，康君立的手指在碗底轻轻一叩——这是沙陀人防备毒物的暗号。
"将军海量，故朱某特备好酒款待！
今日若非李将军来救，怕是这汴州城就要遭了黄巢贼军的毒手。
"朱全忠举碗的手稳如磐石，眼底却闪过一丝阴鸷。
他注意到李克用的亲卫正在悄悄交换酒水，那些胡人乐师演奏的《秦王破阵乐》里，竟夹杂着突厥小调。
酒过三巡，李克用突然将酒碗摔得粉碎。
九环刀出鞘的寒光惊得烛火摇曳："朱全忠！
你既求我解围，我千里迢迢来救，为何却偏偏在酸枣门外暗设绊马索？
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还是说你又旧病复发，想要投贼。
"满帐死寂。
李存孝的匕首己抢先一步抵住朱全忠的咽喉，帐外则传来了兵刃出鞘的铮鸣。
见此情形，朱全忠瞥了一眼匕首，却放声大笑，指着地图上汜水关的位置："李将军果真名不虚传！
那些绊马索是我为防备贼军偷袭而布置的，将军若不信，明日可随我去亲自看这汴州关防布置！
"西更天的梆子声救了场。
当斥候急报黄巢派出精锐偷袭粮道时，李克用深深望了朱全一眼，留下一句“好自为之”之后，转身时貂裘带起的风恰好扑灭了一旁的烛台。
五更鼓响，李存孝率两百死士突袭贼军右翼。
这些沙陀勇士嘴里都含着木枚，马蹄裹着羊皮，像一群沉默的夜枭扑向沉睡的营帐。
少年将军的长槊每次挥动时，似乎都会带起一阵漫天血雨。
黎明时分，李克用登上汴州望楼。
他看见自己的鸦翎旗在晨风中舒展，旗下是正在溃散的黄巢前军。
但更远处，黄巢大军的主力正在重新集结，那些裹着红头巾的流民像赤潮般涌动。
"擂鼓！
"李克用突然扯下眼罩，露出黑洞洞的右眼眶。
这是沙陀主帅决死冲锋的信号，三千铁骑同时发出狼嚎般的战吼。
他们分成九股锋矢阵，每阵之间留着狭窄的死亡通道——专门诱杀那些慌不择路的溃兵。
朱全忠在城楼上同样看得真切。
当沙陀骑兵第三次变阵时，黄巢的杏黄大旗开始后撤。
他死死盯着那个独眼将军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个塞北来的蛮子，竟比他更懂得如何驾驭这场属于中原的战争。
当捷报传到长安时，大唐皇帝——唐僖宗正在梨园亲自排演《霓裳羽衣曲》。
当听到"李克用阵斩贼将邓天王"时，皇帝手中的玉笛突然坠地，碎成三截……次日早朝，当枢密使杨复恭提议加封李克用为河东节度使时，很快就被人打断。
"陛下，此乃养虎为患！
"宰相王铎的笏板几乎就要戳到杨复恭鼻尖，"沙陀朱邪氏本突厥别种，若使其坐拥河东盐铁之利，后果不堪设想......"争执被八百里加急的塘报打断。
黄巢部将尚让再次攻破虢州，距离潼关仅二百里。
唐僖宗颤抖的手指最终落在那封请功奏表上，朱砂笔在"李克用"三个字上洇开鲜血般的红晕。
此刻的晋阳城中，康君立正在清点朝廷赏赐的绢帛。
当他发现每匹绢里都夹着三铢重的铅块时，李克用正在擦拭他的七星宝剑，剑身似乎映出那只饱经沧桑的独眼里止不住的焰火："看见了吗？
这就是大唐的气数。
如今虽然能平得料黄巢之乱，可是各镇节度使都拥有重兵，我们也不能落后。
"康君立点头附和道：“大帅说得有理，我看之前那个朱全忠就不得不防。”
李克用闻言大笑：“不过是一个无能之辈，能奈我何？
能！”
残月如钩，朱全忠在汴州城西的校场埋下第九处陷马坑。
亲信胡真递上密报："李克用昨夜在营中痛饮，庆祝胜利，醉后竟扬言要踏平宣武军。
""那个独眼龙当真这么说？
"朱全忠的嘴角不禁抽搐着，突然挥刀斩断身旁旗杆。
描着"朱"字的大旗颓然倒地，惊起夜栖的寒鸦。
"传令！
让张归霸的弩手埋伏在上源驿，弓弦都给我用蜡封好！
我这一次一定要让此贼好好地尝一尝我的厉害。
"同一轮残月下，李存孝正在为自己义父的战马更换蹄铁。
少年突然抬头："父亲，据密探来报，自从上次与咱们不欢而散，汴州城内，这两日朱全忠不知怎的，居然毫无动静。
"李克用的独眼在黑暗中闪烁，他解下腰间金狼符扔给康君立："让鸦儿军子时移营，多派斥候盯着汴州，我要知道朱三的一举一动。
"梆子敲过三更时，朱全忠突然接到急报：沙陀大营突然拔寨而起，正往河阳方向移动。
他赤脚冲出寝殿，望着东北方渐远的火把长龙，将佩刀狠狠劈在廊柱上。
刀锋入木三寸，震得梁间积灰簌簌而落。
胯下的战马不安地踏动铁蹄，扬起带着浓浓血腥味的尘土。
城头鸦翎旗猎猎作响，而黑底金边的战旗上绣着九只衔箭金乌——这正是他们朱邪家族能够执掌沙陀军三十年而不败的标志。
"报！
黄巢贼军己攻破潼关！
"斥候的声音仿佛撕裂着来自朔北的寒风。
李克用握紧九环刀的手背不由自主的青筋暴起，这位沙陀勇士的独目里似乎燃起了两团熊熊烈火。
他知道，这个早己被蛀空的大唐王朝终于到了不得不需要依靠他们沙陀人弯刀来“剔虫”的时刻。
远远望去，长安方向飘来的黑烟好像遮蔽了天上的北斗七星，而李克用却闻到了权力更迭的血腥气。
当他命人连夜打造三百面鸦翎旗时，老将康君立却欲言又止——这些用漠北金雕尾羽装饰的战旗，本是为了抵御回鹘准备的。
但现在，它们将在中原大地掀起一股黑色风暴。
汴州城头的更鼓敲过三响，朱全忠不时抹去额前频频冒出的冷汗。
案上幽暗的烛火将他的影子拉得狰狞恐怖，刚刚誊抄的求援信此刻还带着墨香。
他总是感觉这个来自北方的沙陀独眼龙——李克用迟早要成为自己的心腹大患，但燃眉之急却是——自己的故主黄巢的西十万大军正在城外咆哮。
"将军，李克用的鸦儿军己到酸枣门！
"亲兵话音未落，城外突然响起海啸般的呼啸。
朱全忠疾步登上城楼，只见月光下三千铁骑如幽灵浮现，每匹战马都戴着青铜鬼面，马槊上挑着的火把连成了一条蜿蜒火龙。
李克用独目微眯，黄巢军阵中那面"天补平均大将军"的杏黄旗正在猎猎作响——自王仙芝失败被杀之后，黄巢依旧高举此旗。
他摘下雕弓，三支鸣镝箭尖啸着划破夜空。
这是沙陀人传承百年的冲锋号令，三千铁骑瞬间分成三股黑色洪流，马槊平举首插敌阵。
朱全忠死死攥住城墙垛口，他看见那些沙陀骑兵在冲锋时竟能轻松自如地在马背上张弓，箭雨泼洒的瞬间又伏身贴住马颈。
更可怕的是他们的换马术——每当坐骑力竭，便有备用战马从侧翼切入，骑手凌空跃起竟能稳稳落在新马背上。
"这难道就是代北沙陀蛮子的本事？
过去真是小瞧他们了。
"朱全忠喉头发紧。
他注意到沙陀军阵中有个少年格外醒目，银甲外罩着黑貂大氅，每次挥动令旗都伴着亲自喂养的海东青尖锐厉啸。
那便是李克用只有十几岁的养子李存孝，据说能够生裂虎豹。
子夜时分，汴州城头的火光突然大盛。
朱全忠的亲兵队捧着酒肉鱼贯而出，说是要犒劳远道而来的盟军。
李克用接过酒碗时，康君立的手指在碗底轻轻一叩——这是沙陀人防备毒物的暗号。
"将军海量，故朱某特备好酒款待！
今日若非李将军来救，怕是这汴州城就要遭了黄巢贼军的毒手。
"朱全忠举碗的手稳如磐石，眼底却闪过一丝阴鸷。
他注意到李克用的亲卫正在悄悄交换酒水，那些胡人乐师演奏的《秦王破阵乐》里，竟夹杂着突厥小调。
酒过三巡，李克用突然将酒碗摔得粉碎。
九环刀出鞘的寒光惊得烛火摇曳："朱全忠！
你既求我解围，我千里迢迢来救，为何却偏偏在酸枣门外暗设绊马索？
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还是说你又旧病复发，想要投贼。
"满帐死寂。
李存孝的匕首己抢先一步抵住朱全忠的咽喉，帐外则传来了兵刃出鞘的铮鸣。
见此情形，朱全忠瞥了一眼匕首，却放声大笑，指着地图上汜水关的位置："李将军果真名不虚传！
那些绊马索是我为防备贼军偷袭而布置的，将军若不信，明日可随我去亲自看这汴州关防布置！
"西更天的梆子声救了场。
当斥候急报黄巢派出精锐偷袭粮道时，李克用深深望了朱全一眼，留下一句“好自为之”之后，转身时貂裘带起的风恰好扑灭了一旁的烛台。
五更鼓响，李存孝率两百死士突袭贼军右翼。
这些沙陀勇士嘴里都含着木枚，马蹄裹着羊皮，像一群沉默的夜枭扑向沉睡的营帐。
少年将军的长槊每次挥动时，似乎都会带起一阵漫天血雨。
黎明时分，李克用登上汴州望楼。
他看见自己的鸦翎旗在晨风中舒展，旗下是正在溃散的黄巢前军。
但更远处，黄巢大军的主力正在重新集结，那些裹着红头巾的流民像赤潮般涌动。
"擂鼓！
"李克用突然扯下眼罩，露出黑洞洞的右眼眶。
这是沙陀主帅决死冲锋的信号，三千铁骑同时发出狼嚎般的战吼。
他们分成九股锋矢阵，每阵之间留着狭窄的死亡通道——专门诱杀那些慌不择路的溃兵。
朱全忠在城楼上同样看得真切。
当沙陀骑兵第三次变阵时，黄巢的杏黄大旗开始后撤。
他死死盯着那个独眼将军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个塞北来的蛮子，竟比他更懂得如何驾驭这场属于中原的战争。
当捷报传到长安时，大唐皇帝——唐僖宗正在梨园亲自排演《霓裳羽衣曲》。
当听到"李克用阵斩贼将邓天王"时，皇帝手中的玉笛突然坠地，碎成三截……次日早朝，当枢密使杨复恭提议加封李克用为河东节度使时，很快就被人打断。
"陛下，此乃养虎为患！
"宰相王铎的笏板几乎就要戳到杨复恭鼻尖，"沙陀朱邪氏本突厥别种，若使其坐拥河东盐铁之利，后果不堪设想......"争执被八百里加急的塘报打断。
黄巢部将尚让再次攻破虢州，距离潼关仅二百里。
唐僖宗颤抖的手指最终落在那封请功奏表上，朱砂笔在"李克用"三个字上洇开鲜血般的红晕。
此刻的晋阳城中，康君立正在清点朝廷赏赐的绢帛。
当他发现每匹绢里都夹着三铢重的铅块时，李克用正在擦拭他的七星宝剑，剑身似乎映出那只饱经沧桑的独眼里止不住的焰火："看见了吗？
这就是大唐的气数。
如今虽然能平得料黄巢之乱，可是各镇节度使都拥有重兵，我们也不能落后。
"康君立点头附和道：“大帅说得有理，我看之前那个朱全忠就不得不防。”
李克用闻言大笑：“不过是一个无能之辈，能奈我何？
能！”
残月如钩，朱全忠在汴州城西的校场埋下第九处陷马坑。
亲信胡真递上密报："李克用昨夜在营中痛饮，庆祝胜利，醉后竟扬言要踏平宣武军。
""那个独眼龙当真这么说？
"朱全忠的嘴角不禁抽搐着，突然挥刀斩断身旁旗杆。
描着"朱"字的大旗颓然倒地，惊起夜栖的寒鸦。
"传令！
让张归霸的弩手埋伏在上源驿，弓弦都给我用蜡封好！
我这一次一定要让此贼好好地尝一尝我的厉害。
"同一轮残月下，李存孝正在为自己义父的战马更换蹄铁。
少年突然抬头："父亲，据密探来报，自从上次与咱们不欢而散，汴州城内，这两日朱全忠不知怎的，居然毫无动静。
"李克用的独眼在黑暗中闪烁，他解下腰间金狼符扔给康君立："让鸦儿军子时移营，多派斥候盯着汴州，我要知道朱三的一举一动。
"梆子敲过三更时，朱全忠突然接到急报：沙陀大营突然拔寨而起，正往河阳方向移动。
他赤脚冲出寝殿，望着东北方渐远的火把长龙，将佩刀狠狠劈在廊柱上。
刀锋入木三寸，震得梁间积灰簌簌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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