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世界不需要神明

3094年3月16日审判日那一日大地碎裂、火山爆发、狂风呼啸、海洋沸腾，齐发核弹如同礼炮一样将大陆彻底点燃，人类的文明在神明的力量中走向灭亡。

永冬帝国冻土层的甲烷爆炸声遮盖了终焉之神熵的脚步声。

终焉之神弯腰拾起半截儿童涂鸦的画卷，蜡笔绘制的简笔画全家福在神祇的掌心逐渐碳化剥落。

“时间到了”祂喃喃自语，祂在见证人类文明的落幕。

“肋骨要嚼够三十次才能品尝到绝望的回甘。”

毁灭之神烬劫轻而易举的撕开残虐的胸腔，逸散的力量在神祇的唇齿间爆出蓝色的火光，“你们把战争拍成电影时，不也爱用慢镜头么？”

祂在享用人类的反抗。

“不对！

这不对啊！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感受着自身力量的流逝，阴谋站在办公室里，望着在天际如火流星一般滑翔的核弹，绝望的哀嚎着。

他的耳畔响起欢愉之神迪斯乔克嬉笑的话语：“知道为什么装着核按钮的手提箱用鳄鱼皮包装吗？

因为政治家们早把这颗星球当伴手礼了。

顺带一提，你也在礼单上。”

祂在嗤笑人类的无知。

记忆之神藏往的口器正插在历史的天灵盖上，吮吸着印刻在力量中的文明印记：“九龙第一位帝王焚书坑儒的焦味...第一枚核弹爆发前的蝉鸣...第一块数据硬盘格式化时的电磁脉冲...真是层次分明的开胃酒。”

祂在品味人类的过去。

繁育之神弗蕾雅拉的腹腔裂开六条输卵管，将瘫痪的无为卷入蠕动的宫腔，将她在羊水里溶解成胚胎，“不抵抗的基因才是最好的播种机。”

祂在吸收着人类的物种序列。

“真是无趣的藏品。”

存护之神坤元用力量切割着的画面，被祂的力量封存的人类，不再活着，也不会死去，而是作为祂藏品的一部分，永远停滞在被保存的那一刻。

祂在收藏着人类的现在。

人类文明的知识化作逸散的碎片，不断汇入认知之神觉明主的意识，祂对着一位皮肤苍白，遍布伤疤，仿佛被切割过千百次，浑身上下的皮肤被黑色的缝合线缠绕的枯瘦男人，轻声说道：“瞧，你看穿了真相，但你什么也阻止不了。”

名为真实的男人看着被火光映得如同白昼的黑夜，说道：“我们确实输了，但人类还没有输。”

“哦？

我很好奇，你们还能有什么底牌呢？”

“愚弄时间的存在，必定被时间愚弄。”

认知之神没有选择追问，而是将这个男人的灵魂彻底吞噬，首接读取他灵魂中记载的信息。

吞噬的过程很平静，男人甚至没有做出任何抵抗，但他的灵魂中除了杂乱的信息流，空无一物。

与此同时，天空中划过一条流星。

终焉之神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原本镌刻在终焉石碑上代表人类文明的字符突然开始忽明忽暗的闪烁起来。

某种变数出现了，但并不在这个时空，终焉石碑崩落了一小块，祂的这部分力量追逐着变数而去，试图将一切拖回正轨。

3024年3月16日庆市的天空中划过一道流星。

裴序站在镜子面前，怔怔出神。

要知道上一秒，他的存在和灵魂还正在被名为认知的神明解离、吞并，意识正处在全面崩溃的边缘。

而下一秒，周边的一切景色都改变了，没有什么认知之神，没有什么审判日，而人类也没有灭亡。

就好像裴序曾经历的那些，不过是黄粱一梦。

“我居然……真的回来了！”

镜子倒映的少年，如星的眼眸，白衬衫领口微敞，露出一截修长脖颈，浅色牛仔裤包裹着清瘦双腿，洗的发白的运动鞋边缘泛着晨光般的洁净。

没有伤疤和缝合线的年轻皮肤、一张未经风雨的稚嫩脸庞，和裴序印象中那个千疮百孔、饱经沧桑的自己判若两人。

虽然得得到了自己身体年轻健康的躯体，但于时间中逆旅，让他曾经身为认知命途最强彼岸级行者的力量消散殆尽。

虽然灵魂的强度还在，但论以太强度，如今的他不过是一个初入命途的涉水级行者。

只是在灵魂深处还留存自身核心能力“虚实万象”的一点残渣。

裴序调动体内稀薄的以太，眼中有万千光点流转，“虚实万象”的能力随之发动。

以他自己的灵魂为蓝本，融合大量意识碎片构筑出的的虚像在他的意识海中生成。

“裴序乙，还活着吗？”

裴序在心中默默地向自己的意识海发问。

“你猜？”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在裴序的脑海中传来。

裴序听到这个声音，心中大定。

上一世的裴序为了消化自己在实验过程中获取的过量信息，借助“虚实万象”创造出一些分意识，提升自己意识海的兼容能力。

这些分意识，作为能力虚构出的现实，是连认知之神都无法发觉的存在。

既然分意识存在，裴序就可以基本断定自己是真的回来了，而不是停留在认知之神创造的某个意识牢笼中。

他环顾西周，熟悉的旧式的电冰箱、二手的电视机、略微泛黄的墙纸，空气中弥漫着老旧油烟机功率不足导致屋内有些呛人的油烟味。

他从客厅的镜子边离开，向着厨房望去。

一个留着寸头的健硕男子，正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着，他单手掂起铁锅翻炒着青椒肉丝，右臂肌肉随颠勺动作隆起，案头还摆着处理好的其他食材：三指宽的猪肋条被剁成均等的方块，茄子改刀后摞成塔状，一盆泡发的干香菇泛着油光……“你小子居然能觉醒命途成为行者，咱们家也是要好起来了，今晚加餐，老哥给你露一手！”

裴序看着忙碌的裴平，他的手还悬在厨房的门把上，但指节却己开始不受控地痉挛。

心中的情绪如决堤的江水，肆意流淌，喉头涌起的苦涩比泪水更早冲破防线。

那个死在神灾中，曾与自己相依为命十西年的哥哥——裴平，又活生生的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别忙着激动了，看来，我们回到了‘那一天’，你确定要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无谓的叙旧上？”

裴序乙的提醒将他快速从与亲人久别重逢的情绪中唤醒，随手把还没来得及流下的眼泪拭去，理性化的思考迅速让沸腾的情感冷却。

当裴序沉浸在和亲人重逢的感情中时，裴序乙的关注点却是的裴平所说的那句话，结合关键词“觉醒”“命途”“加餐”，裴序乙判断他们回到了一个非常糟糕的时间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