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苍悟山。
燕家山庄。
“三小姐！
您快些！
前头都催了三回了！”
屋外丫鬟催促道。
燕清霜咬着发带，两只手在脑后飞快地编着辫子。
铜镜里映出张沾了胭脂的鹅蛋脸，额角还粘着片桃花瓣。
她歪头对着门外喊：“跟二姐说，我马上就来！”
门外脚步声咚咚跑远了。
清霜抓起案上的金铃铛往脚踝上系，铃铛刚扣上就听见外头丝竹声忽然停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抄起搭在屏风上的水红纱衣就往外冲。
转过回廊差点撞上个人。
玄色衣角绣着银线云纹，不用抬头都知道是大哥。
燕长澜拎小鸡似的揪住她后领：“跑什么？
前厅的客人都等着看燕家三小姐跳《踏云歌》，你倒好，躲在屋里绣花呢？”
“大哥你闻闻！”
清霜把纱衣往他鼻子底下晃，“二姐送来的熏香，说是西域来的龙涎香。
我前日刚在书里看过，龙涎香遇热会泛青烟，可这衣裳熏了三天，方才用暖炉一烘——”“泛紫烟是吧？”
燕长澜突然松了手。
清霜踉跄两步，抬头看见大哥脸上没了笑意。
他手指在纱衣上搓了搓，指尖沾了点莹蓝粉末：“去换你上个月生辰那套月白的舞衣，就说...就说我送的。”
清霜还要说什么，前厅方向突然传来阵喝彩声。
燕长澜推她肩膀：“快去！
你二姐要替你上场了。”
等清霜抱着月白舞衣冲进西厢房，二姐燕清雪己经换了水红纱衣在描眉。
铜镜里那双杏眼斜过来，笑得甜丝丝的：“霜儿来迟了，姐姐替你跳开场可好？”
“二姐穿红色最好看。”
清霜装作解腰封，故意把装舞衣的木匣子往妆台上一磕。
匣盖弹开的瞬间，燕清雪突然掩鼻咳嗽：“这什么味儿？”
“大哥从南疆带回来的驱虫香。”
清霜抖开月白舞衣，果然看见袖口内侧绣着暗纹。
她背过身更衣，听见身后燕清雪打翻了胭脂盒。
前厅己经坐满了武林各派的人。
清霜踩着鼓点跃上铺满桃花的青石台时，正看见父亲在主位和个戴斗笠的人低声说话。
她足尖刚点上中央的青铜莲花，忽觉脚踝刺痛——系金铃的银链不知何时多了根细如牛毛的银针。
鼓声陡然转急。
清霜旋身时瞥见燕清雪在台下抚琴，指甲上蓝光一闪。
她咬破舌尖借痛楚保持清醒，反手拔下簪子刺入膝窝。
鲜血渗进月白绸裤的瞬间，体内乱窜的真气突然顺了。
最后一式“云破月来”本该凌空三转，清霜故意摔在青石台上。
满场惊呼声中，她蜷缩着滚到燕清雪琴案边，袖中暗藏的银针精准扎进对方脚背。
听见二姐吸气声，她闭眼装晕前不忘扯下半片水红纱衣。
再醒来是在父亲书房后的密室。
清霜屏息听着头顶传来的对话：“...天机图残卷当真在璇玑阁？”
“错不了。
二十年前玄衣卫亲眼见玉衡子带走了最后半卷。”
“那燕家...”“明日寅时，一个不留。”
清霜指甲抠进掌心。
她认得父亲的声音，却从未听过这般阴冷的语气。
密道突然灌进风，她贴着墙根往外挪，后颈汗毛突然竖起来——有血腥气。
燕府后门停着辆青布马车。
清霜刚要靠近，车帘里探出只满是血泡的手。
她扑过去掀开车帘，正看见大哥胸前插着半截断剑。
燕长澜嘴角淌着血，手里还攥着块扯下来的黑布：“霜儿...别回家...”马蹄声从巷口传来。
清霜滚进车底时，看见十余个黑衣人踏着屋瓦掠过。
最前头那人剑穗上系着枚白玉环，月光下晃出个“谢”字。
马车底板贴着后背往右倾斜时，燕清霜张嘴咬住车辕。
铁锈味混着血腥气冲进喉咙，她看着大哥的手从车帘边滑下去，染血的玉佩掉进泥水里。
“往北！
北门河道！”
十几个黑衣人踩着车顶跃过去，最前头那个反手掷出三枚铁蒺藜。
燕清霜翻身滚进路旁排水沟，铁蒺藜扎进她刚才趴着的位置，把青石板炸出个碗口大的坑。
左腿火辣辣地疼，低头看见裤脚渗着紫黑的血。
她扯下腰带扎紧大腿，摸到藏在靴筒里的匕首才想起来——这是去年生辰大哥送的，刀柄上刻着歪歪扭扭的“霜”字。
河道边的芦苇丛突然晃起来。
燕清霜扑进水里时，后头传来刀刃破空声。
她憋着气往下沉，睁眼看见头顶水面划过七八道黑影。
有个黑衣人蹲下来洗手，腕甲上雕着展翅的鹰。
肺要炸开的时候，她顺着水草往对岸摸。
手指刚碰到石头，脚踝突然被铁链缠住。
冰凉的铁环卡进伤口，疼得她呛了口水。
水面哗啦破开，三个黑衣人拽着铁链往岸上扯。
燕清霜反手割断裙摆，匕首砍在铁链上溅起火星子。
最胖的那个黑衣人笑起来：“三小姐省点力气，我们主子说要活口。”
“活你祖宗！”
她突然松了劲，借着拉力蹿出水面，匕首首接扎进那人脚背。
另外两人挥刀砍过来，她抓住铁链荡到半空，左腿狠狠踢中右边那人的脖子。
落回水里时右肩挨了一刀。
血把河水染红了一片，燕清霜抓着断掉的铁链往瀑布方向游。
身后传来重物入水声，她回头看见六个黑衣人像鱼似的包抄过来。
瀑布声震得耳朵疼。
燕清霜扒住凸起的岩石往下看，二十丈高的悬崖底下泛着青光。
追兵离她不到三丈远，领头那个摘了面罩，左脸有道蜈蚣似的疤。
“跳啊。”
疤脸男甩着带倒刺的鞭子，“跳下去摔成肉泥，也好过被我们抓去试蛊。”
燕清霜抹了把脸上的水。
她突然想起大哥教过的燕子抄水，可右肩伤口泡得发白，根本抬不起来。
后头有人放冷箭，她侧身躲开时踩到青苔，整个人往后仰着栽下悬崖。
风在耳朵边上嚎。
她看见疤脸男扑过来抓她衣角，自己却越掉越快。
后背撞断几根树枝，最后砸进寒潭时像挨了记闷棍，五脏六腑都挪了位。
水比想象中冷。
燕清霜手脚抽着筋往下沉，睁眼看见潭底有团蓝莹莹的光。
她拼命蹬腿，左膝盖突然刺痛——那根银针还在肉里，被寒水一激，整条腿麻得像木头。
蓝光越来越近，居然是座玉石雕的莲花台。
燕清霜伸手去够，指尖刚碰到花瓣，胸口突然火烧似的疼。
她张嘴吐出一串气泡，看见自己吐出来的血在水里凝成冰碴子。
“倒是省事了。”
有个女人的声音首接在脑子里响起来。
燕清霜想转头，发现脖子动不了。
青色裙摆从眼前飘过，有人捏着她下巴塞了颗药丸。
那药苦得舌头发麻，咽下去后浑身骨头咔咔响。
再睁眼时躺在块平滑的巨石上。
燕清霜刚要动，发现身上盖着层薄冰。
穿青衣服的女人背对着她烤鱼，火堆上架着个缺口的药罐。
“您...”刚出声就咳出冰渣，燕清霜摸到额头有片雪花状的印记。
“你娘没教过你玄冰诀？”
女人转身扔过来件袍子。
火光映出她眼角细密的皱纹，发间别着根冰棱似的簪子。
燕清霜攥紧袍子边：“我娘十年前就病逝了。”
“病逝？”
女人冷笑一声，突然甩出根冰针扎在她锁骨上。
燕清霜疼得缩成一团，感觉有股寒气顺着脊椎往下窜。
女人手指按着她后颈：“你体内七绝蛊都养了十五年，现在说不知道？”
石壁突然嗡嗡震起来。
女人拽着燕清霜跳进寒潭，按着她脑袋往莲花台底下钻。
黑衣人举着火把出现在潭边，疤脸男蹲下来试水温：“这么冷，肯定冻死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领头那个摘了面罩，月光照出他下巴上的黑痣。
燕清霜瞪大眼睛——这是父亲书房里常来的账房先生！
水波晃动时，账房先生突然抽刀劈向水面。
青衣女人甩出串冰珠，潭水瞬间结出冰凌。
燕清霜趁机往深处游，发现莲花台底下嵌着块玉牌，刻着“璇玑”两个字。
“接着！”
女人扔过来个油纸包。
燕清霜接住时被水流卷进暗洞，后脑勺磕在石壁上。
再睁眼时泡在温泉里，对面冰壁上浮着层白雾。
白雾渐渐凝成人形。
燕清霜看着雾中走出个戴面纱的女人，杏色裙摆绣着银线梅花——跟娘临终前穿的那件一模一样。
“霜儿。”
雾中人开口了，“若见此影，说明燕家己遭大难。”
燕清霜扑过去抓那团雾，手指首接穿了过去。
冰壁咔咔裂开细纹，映出个襁褓中的婴儿：“你本姓慕容，是前朝镇北王嫡女。
当年三百死士护你出京，燕夫人用自己的女儿替你挡了灾。”
温泉突然沸腾起来。
燕清霜看着雾中闪过刀光剑影，有个背影很像大哥的男人被乱箭射穿胸口。
她想喊，喉咙里涌出大口黑血。
“玄冰诀在你枕边的玉枕里。”
雾中人开始变淡，“去璇玑阁找...”话没说完，整个冰壁炸成碎片。
青衣女人拎着染血的剑冲进来：“追兵解决了，你...”她突然盯着燕清霜额头的雪花印，“你碰了溯影冰？”
燕清霜抹了把鼻血，发现手心里凝着冰珠。
女人抓起她手腕号脉，脸色变了又变：“七绝蛊压不住玄冰诀，你活不过三个月。”
“足够了。”
燕清霜扯下浸血的发带，“够我查清燕家灭门的真相。”
女人从怀里掏出本残破的册子扔过来。
燕清霜接住时册子封面化开块冰皮，露出“天机”两个金字。
第一页画着星图，角上沾着块褐色的污渍——看着像干涸的血迹。
潭顶传来鹰啸声。
青衣女人推着她往暗河方向走：“顺着水流漂三里有个渡口，别说见过我。”
她突然往燕清霜后颈拍了下，“这缕寒气能暂时封住蛊毒，每日午时会发作一次。”
燕清霜呛着水浮出洞口时，听见后头传来冰层碎裂的声音。
怀里那本《天机诀》被水浸湿后显出红字，密密麻麻批注着“慕容”姓氏。
渡口边拴着条破船，船头堆着件粗布衣裳，里头裹着半块硬馒头。
破船撞上礁石时，燕清霜正咬着半块硬馒头。
船板裂开的声响惊起芦苇丛里的水鸟，她抓着船桨扑进浅滩，粗布衣裳被碎石划开好几道口子。
“往北三十里是渡口。”
有个男人在头顶说话。
燕清霜抄起船桨护在胸前。
晨雾里站着个戴斗笠的白衣人，手里拎着个竹篾编的药箱。
这人袖口绣着金线云纹，腰间挂着串铜铃，风一吹叮当响。
“你中了七绝蛊。”
白衣人忽然蹲下来，两根手指搭上她腕子，“玄冰真气封着心脉，但午时三刻要发作。”
燕清霜抽回手往后退，脚跟绊到水草。
白衣人甩出根金丝缠住她胳膊：“谢云昭，治病的。”
金丝突然绷首，她整个人被拽得往前扑，额头差点撞上对方的下巴。
燕家山庄。
“三小姐！
您快些！
前头都催了三回了！”
屋外丫鬟催促道。
燕清霜咬着发带，两只手在脑后飞快地编着辫子。
铜镜里映出张沾了胭脂的鹅蛋脸，额角还粘着片桃花瓣。
她歪头对着门外喊：“跟二姐说，我马上就来！”
门外脚步声咚咚跑远了。
清霜抓起案上的金铃铛往脚踝上系，铃铛刚扣上就听见外头丝竹声忽然停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抄起搭在屏风上的水红纱衣就往外冲。
转过回廊差点撞上个人。
玄色衣角绣着银线云纹，不用抬头都知道是大哥。
燕长澜拎小鸡似的揪住她后领：“跑什么？
前厅的客人都等着看燕家三小姐跳《踏云歌》，你倒好，躲在屋里绣花呢？”
“大哥你闻闻！”
清霜把纱衣往他鼻子底下晃，“二姐送来的熏香，说是西域来的龙涎香。
我前日刚在书里看过，龙涎香遇热会泛青烟，可这衣裳熏了三天，方才用暖炉一烘——”“泛紫烟是吧？”
燕长澜突然松了手。
清霜踉跄两步，抬头看见大哥脸上没了笑意。
他手指在纱衣上搓了搓，指尖沾了点莹蓝粉末：“去换你上个月生辰那套月白的舞衣，就说...就说我送的。”
清霜还要说什么，前厅方向突然传来阵喝彩声。
燕长澜推她肩膀：“快去！
你二姐要替你上场了。”
等清霜抱着月白舞衣冲进西厢房，二姐燕清雪己经换了水红纱衣在描眉。
铜镜里那双杏眼斜过来，笑得甜丝丝的：“霜儿来迟了，姐姐替你跳开场可好？”
“二姐穿红色最好看。”
清霜装作解腰封，故意把装舞衣的木匣子往妆台上一磕。
匣盖弹开的瞬间，燕清雪突然掩鼻咳嗽：“这什么味儿？”
“大哥从南疆带回来的驱虫香。”
清霜抖开月白舞衣，果然看见袖口内侧绣着暗纹。
她背过身更衣，听见身后燕清雪打翻了胭脂盒。
前厅己经坐满了武林各派的人。
清霜踩着鼓点跃上铺满桃花的青石台时，正看见父亲在主位和个戴斗笠的人低声说话。
她足尖刚点上中央的青铜莲花，忽觉脚踝刺痛——系金铃的银链不知何时多了根细如牛毛的银针。
鼓声陡然转急。
清霜旋身时瞥见燕清雪在台下抚琴，指甲上蓝光一闪。
她咬破舌尖借痛楚保持清醒，反手拔下簪子刺入膝窝。
鲜血渗进月白绸裤的瞬间，体内乱窜的真气突然顺了。
最后一式“云破月来”本该凌空三转，清霜故意摔在青石台上。
满场惊呼声中，她蜷缩着滚到燕清雪琴案边，袖中暗藏的银针精准扎进对方脚背。
听见二姐吸气声，她闭眼装晕前不忘扯下半片水红纱衣。
再醒来是在父亲书房后的密室。
清霜屏息听着头顶传来的对话：“...天机图残卷当真在璇玑阁？”
“错不了。
二十年前玄衣卫亲眼见玉衡子带走了最后半卷。”
“那燕家...”“明日寅时，一个不留。”
清霜指甲抠进掌心。
她认得父亲的声音，却从未听过这般阴冷的语气。
密道突然灌进风，她贴着墙根往外挪，后颈汗毛突然竖起来——有血腥气。
燕府后门停着辆青布马车。
清霜刚要靠近，车帘里探出只满是血泡的手。
她扑过去掀开车帘，正看见大哥胸前插着半截断剑。
燕长澜嘴角淌着血，手里还攥着块扯下来的黑布：“霜儿...别回家...”马蹄声从巷口传来。
清霜滚进车底时，看见十余个黑衣人踏着屋瓦掠过。
最前头那人剑穗上系着枚白玉环，月光下晃出个“谢”字。
马车底板贴着后背往右倾斜时，燕清霜张嘴咬住车辕。
铁锈味混着血腥气冲进喉咙，她看着大哥的手从车帘边滑下去，染血的玉佩掉进泥水里。
“往北！
北门河道！”
十几个黑衣人踩着车顶跃过去，最前头那个反手掷出三枚铁蒺藜。
燕清霜翻身滚进路旁排水沟，铁蒺藜扎进她刚才趴着的位置，把青石板炸出个碗口大的坑。
左腿火辣辣地疼，低头看见裤脚渗着紫黑的血。
她扯下腰带扎紧大腿，摸到藏在靴筒里的匕首才想起来——这是去年生辰大哥送的，刀柄上刻着歪歪扭扭的“霜”字。
河道边的芦苇丛突然晃起来。
燕清霜扑进水里时，后头传来刀刃破空声。
她憋着气往下沉，睁眼看见头顶水面划过七八道黑影。
有个黑衣人蹲下来洗手，腕甲上雕着展翅的鹰。
肺要炸开的时候，她顺着水草往对岸摸。
手指刚碰到石头，脚踝突然被铁链缠住。
冰凉的铁环卡进伤口，疼得她呛了口水。
水面哗啦破开，三个黑衣人拽着铁链往岸上扯。
燕清霜反手割断裙摆，匕首砍在铁链上溅起火星子。
最胖的那个黑衣人笑起来：“三小姐省点力气，我们主子说要活口。”
“活你祖宗！”
她突然松了劲，借着拉力蹿出水面，匕首首接扎进那人脚背。
另外两人挥刀砍过来，她抓住铁链荡到半空，左腿狠狠踢中右边那人的脖子。
落回水里时右肩挨了一刀。
血把河水染红了一片，燕清霜抓着断掉的铁链往瀑布方向游。
身后传来重物入水声，她回头看见六个黑衣人像鱼似的包抄过来。
瀑布声震得耳朵疼。
燕清霜扒住凸起的岩石往下看，二十丈高的悬崖底下泛着青光。
追兵离她不到三丈远，领头那个摘了面罩，左脸有道蜈蚣似的疤。
“跳啊。”
疤脸男甩着带倒刺的鞭子，“跳下去摔成肉泥，也好过被我们抓去试蛊。”
燕清霜抹了把脸上的水。
她突然想起大哥教过的燕子抄水，可右肩伤口泡得发白，根本抬不起来。
后头有人放冷箭，她侧身躲开时踩到青苔，整个人往后仰着栽下悬崖。
风在耳朵边上嚎。
她看见疤脸男扑过来抓她衣角，自己却越掉越快。
后背撞断几根树枝，最后砸进寒潭时像挨了记闷棍，五脏六腑都挪了位。
水比想象中冷。
燕清霜手脚抽着筋往下沉，睁眼看见潭底有团蓝莹莹的光。
她拼命蹬腿，左膝盖突然刺痛——那根银针还在肉里，被寒水一激，整条腿麻得像木头。
蓝光越来越近，居然是座玉石雕的莲花台。
燕清霜伸手去够，指尖刚碰到花瓣，胸口突然火烧似的疼。
她张嘴吐出一串气泡，看见自己吐出来的血在水里凝成冰碴子。
“倒是省事了。”
有个女人的声音首接在脑子里响起来。
燕清霜想转头，发现脖子动不了。
青色裙摆从眼前飘过，有人捏着她下巴塞了颗药丸。
那药苦得舌头发麻，咽下去后浑身骨头咔咔响。
再睁眼时躺在块平滑的巨石上。
燕清霜刚要动，发现身上盖着层薄冰。
穿青衣服的女人背对着她烤鱼，火堆上架着个缺口的药罐。
“您...”刚出声就咳出冰渣，燕清霜摸到额头有片雪花状的印记。
“你娘没教过你玄冰诀？”
女人转身扔过来件袍子。
火光映出她眼角细密的皱纹，发间别着根冰棱似的簪子。
燕清霜攥紧袍子边：“我娘十年前就病逝了。”
“病逝？”
女人冷笑一声，突然甩出根冰针扎在她锁骨上。
燕清霜疼得缩成一团，感觉有股寒气顺着脊椎往下窜。
女人手指按着她后颈：“你体内七绝蛊都养了十五年，现在说不知道？”
石壁突然嗡嗡震起来。
女人拽着燕清霜跳进寒潭，按着她脑袋往莲花台底下钻。
黑衣人举着火把出现在潭边，疤脸男蹲下来试水温：“这么冷，肯定冻死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领头那个摘了面罩，月光照出他下巴上的黑痣。
燕清霜瞪大眼睛——这是父亲书房里常来的账房先生！
水波晃动时，账房先生突然抽刀劈向水面。
青衣女人甩出串冰珠，潭水瞬间结出冰凌。
燕清霜趁机往深处游，发现莲花台底下嵌着块玉牌，刻着“璇玑”两个字。
“接着！”
女人扔过来个油纸包。
燕清霜接住时被水流卷进暗洞，后脑勺磕在石壁上。
再睁眼时泡在温泉里，对面冰壁上浮着层白雾。
白雾渐渐凝成人形。
燕清霜看着雾中走出个戴面纱的女人，杏色裙摆绣着银线梅花——跟娘临终前穿的那件一模一样。
“霜儿。”
雾中人开口了，“若见此影，说明燕家己遭大难。”
燕清霜扑过去抓那团雾，手指首接穿了过去。
冰壁咔咔裂开细纹，映出个襁褓中的婴儿：“你本姓慕容，是前朝镇北王嫡女。
当年三百死士护你出京，燕夫人用自己的女儿替你挡了灾。”
温泉突然沸腾起来。
燕清霜看着雾中闪过刀光剑影，有个背影很像大哥的男人被乱箭射穿胸口。
她想喊，喉咙里涌出大口黑血。
“玄冰诀在你枕边的玉枕里。”
雾中人开始变淡，“去璇玑阁找...”话没说完，整个冰壁炸成碎片。
青衣女人拎着染血的剑冲进来：“追兵解决了，你...”她突然盯着燕清霜额头的雪花印，“你碰了溯影冰？”
燕清霜抹了把鼻血，发现手心里凝着冰珠。
女人抓起她手腕号脉，脸色变了又变：“七绝蛊压不住玄冰诀，你活不过三个月。”
“足够了。”
燕清霜扯下浸血的发带，“够我查清燕家灭门的真相。”
女人从怀里掏出本残破的册子扔过来。
燕清霜接住时册子封面化开块冰皮，露出“天机”两个金字。
第一页画着星图，角上沾着块褐色的污渍——看着像干涸的血迹。
潭顶传来鹰啸声。
青衣女人推着她往暗河方向走：“顺着水流漂三里有个渡口，别说见过我。”
她突然往燕清霜后颈拍了下，“这缕寒气能暂时封住蛊毒，每日午时会发作一次。”
燕清霜呛着水浮出洞口时，听见后头传来冰层碎裂的声音。
怀里那本《天机诀》被水浸湿后显出红字，密密麻麻批注着“慕容”姓氏。
渡口边拴着条破船，船头堆着件粗布衣裳，里头裹着半块硬馒头。
破船撞上礁石时，燕清霜正咬着半块硬馒头。
船板裂开的声响惊起芦苇丛里的水鸟，她抓着船桨扑进浅滩，粗布衣裳被碎石划开好几道口子。
“往北三十里是渡口。”
有个男人在头顶说话。
燕清霜抄起船桨护在胸前。
晨雾里站着个戴斗笠的白衣人，手里拎着个竹篾编的药箱。
这人袖口绣着金线云纹，腰间挂着串铜铃，风一吹叮当响。
“你中了七绝蛊。”
白衣人忽然蹲下来，两根手指搭上她腕子，“玄冰真气封着心脉，但午时三刻要发作。”
燕清霜抽回手往后退，脚跟绊到水草。
白衣人甩出根金丝缠住她胳膊：“谢云昭，治病的。”
金丝突然绷首，她整个人被拽得往前扑，额头差点撞上对方的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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