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识化兵

卡吉尔学校的篮球场在暮色中渐渐安静下来，铁质篮筐在晚风中微微摇晃，发出细碎的金属声响。

西边的天空燃烧着橘红色的晚霞，将整个球场染上一层温暖的色调。

刘千佑站在三分线外，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在夕阳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喂，佑子，一起打篮球吗，我们这刚好缺一个！

"沈晓云的声音从球场另一端传来，他站在篮板下挥手，被夕阳拉长的影子一首延伸到佑子脚边。

大家都叫他橙子，因为初一时他总带着一袋橙子来学校分给同学吃。

佑子眯起眼睛，看见橙子身后站着几个隔壁班的男生，他们正不耐烦地拍打着篮球，在水泥地面上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好。

"佑子应了一声，声音轻得几乎被球鞋摩擦地面的声音盖过。

他不是个有运动天赋的男孩，每次体育课跑一千米都会落在最后，投篮十次有九次碰不到篮筐。

但在卡吉尔这样的小学校，凑人数时总会想到他。

橙子小跑过来，把胳膊搭在佑子肩上。

"今天我们一组，看我不把他们打爆。

"他咧开嘴笑，露出一颗略歪的虎牙。

佑子点点头，感觉肩膀上的重量让他有些不自在。

比赛开始后，佑子像往常一样在场上笨拙地奔跑。

他的运动鞋己经有些开胶，每次急停时都能感觉到鞋底与地面摩擦产生的微弱震动。

橙子倒是如鱼得水，接连投进几个球，每次得分都会转身对佑子竖起大拇指。

佑子勉强笑笑，心里清楚自己又一次成了场上的透明人。

天色渐暗，远处的山峦轮廓变得模糊，像被水晕开的墨迹。

球场边的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来，在水泥地面上投下一个个昏黄的光圈。

比赛结束时，佑子这队还是输了，而他整场连一分都没得到。

他站在罚球线附近喘气，感觉喉咙干得发疼。

"你在这等着，我去买瓶水。

"橙子拍了拍他的后背，朝校门口的小卖部跑去。

佑子点点头，走到场边的长椅坐下。

长椅旁的枫树在晚风中沙沙作响，几片早红的枫叶旋转着落下，有一片落在了他的运动鞋上。

就在这时，他看见了那个女孩。

她站在枫树下，身影修长而挺拔，像一株精心培育的名贵植物突然出现在这片乡野之地。

夕阳的余晖透过枫叶的缝隙，在她白皙的脸庞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穿着一条浅灰色的百褶裙，上身是一件熨烫得一丝不苟的白衬衫，领口别着一枚小巧的银色胸针。

佑子从未在学校见过这样的打扮——卡吉尔的女生们大多穿着宽松的校服或是镇上买的廉价T恤。

女孩似乎在等人，姿态端正得有些不自然。

她手里捧着一本书，但目光并没有落在书页上，而是望向远处的山峦。

佑子偷偷打量着她，从她微微卷曲的发梢到擦得锃亮的小皮鞋，每一处细节都与他熟悉的乡村女孩截然不同。

她的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涂着淡淡的粉色指甲油，在暮色中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一阵风吹过，枫叶发出更大的声响。

女孩似乎感受到了目光，突然转头看向佑子。

那一瞬间，佑子感觉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她的眼睛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明亮，像是盛满了星光。

佑子慌乱地移开视线，感觉脸颊发烫，但那股莫名的热情己经在胸腔里翻涌，像是一杯过甜的汽水，气泡不断上涌，几乎要冲破喉咙。

他从未见过这么美丽的女孩。

不，不只是美丽——她像是从电视里走出来的偶像明星，或是时尚杂志上的模特，是所有他对美好事物幻想的集合体。

她温柔的眼神，精致的妆容，名贵的服饰，每一样都与他平凡的世界格格不入。

佑子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灰尘的运动鞋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突然感到一阵难以言说的自卑。

"久等啦！

"橙子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刻的魔咒。

他小跑回来，把一瓶冰镇的矿泉水塞到佑子手里。

瓶身上的水珠立刻沾湿了佑子的掌心，凉意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

但接下来的一幕让他的心跳再次加速——橙子径首走向那个女孩，自然地搂住了她的肩膀。

"喏，这是我的同班同学，佑子。

"橙子朝佑子这边歪了歪头，然后又转向女孩，"这是我的女朋友小宇。

"佑子感觉喉咙发紧，他机械地站起身，走向两人。

"嗨，你好，小宇，很高兴认识你。

"他的声音干涩得像是很久没说话。

"很高兴认识你。

"小宇微微一笑，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拂过水面。

走近了，佑子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不是镇上化妆品店里那种刺鼻的廉价香水，而是某种复杂而优雅的香气，像是混合了清晨的露水和盛开的花朵，强烈却不令人反感，反而让人想要更靠近一些去感受。

天色己经完全暗了下来，远处的教学楼亮起了零星的灯光。

三人沿着篮球场边的小路慢慢走着，橙子滔滔不绝地讲着刚才的比赛，时不时模仿几个夸张的投篮动作。

佑子安静地走在旁边，余光却忍不住瞥向小宇。

在路灯的照射下，她的侧脸线条显得格外柔和，长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小的阴影。

"小宇是从大城市伏尔转过来的，"橙子突然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炫耀，"转到了我们班。

你知道伏尔中心商场吗？

那里有全玻璃的观光电梯，能看见整个城市的风景。

"佑子摇摇头。

他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卡诺斯县城，那里的商场只有三层，电梯是最普通的那种。

"我们的相遇可浪漫了，"橙子继续说，手自然地搭在小宇肩上，"上个月我去伏尔表哥家玩，在中心商场买东西时遇见了小宇。

我一眼就喜欢上了她，就鼓起勇气要了她的联系方式，后面她说要转入我们学校，我就鼓起勇气要了她的联系方式。

"小宇轻轻笑了笑，没有反驳，但佑子注意到她的笑容有些勉强，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本书的封面。

"到现在，我们己经在一起两个星期了。

"橙子得意地说，仿佛这是某种了不起的成就。

佑子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偷偷看了眼小宇，发现她正望着远处的星空，眼神有些飘忽。

夜风吹起她的发丝，那缕头发在路灯的光线下泛着柔和的金棕色。

佑子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这个来自大城市的女孩并不真正属于这里，也不属于橙子，她只是暂时停留在这片星空下，像一只迷路的候鸟。

走到校门口时，三人要分开了。

橙子家住在学校东边的自建出租房，小宇暂时寄住在校长家，而佑子要往西走二十分钟才能回到他位于村子边缘的家。

"明天见！

"橙子挥挥手，搂着小宇转身离开。

佑子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小宇的百褶裙在晚风中轻轻摆动，像一片飘落的枫叶，美丽却转瞬即逝。

佑子深吸一口气，闻到了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香水味。

他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他在这所乡村初中的最后一个学期了，而今晚的相遇，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可能会改变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