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恨春风里

如果那天不是星期六。

如果那天不是难得的艳阳高照、万里碧空。

如果那天黎昕泽没有从美国回来。

如果那天何绛月在戴上那枚精巧、美丽的戒指后没有心血来潮……那么，这个故事就不会存在了。

可偏偏就有这样命定的一天，似乎注定要发生些什么!今年的A市确实不同以往。

何绛月活了二十二年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怪异的初春，居然一连下了大半个月的细密绵雨，未曾放晴。

开始还有几分新奇，时间一久自然生出几分不悦来。

“嗯？

雨停了？”

何绛月还没有醒来，但迷迷糊糊中感到一抹艳阳照在她脸上。

她伸了个懒腰往看去，果然，春雨己散，暖阳渐开。

就这样，她那颗本还有些烦躁的心连同着晴朗春日一起明媚了起来。

“叮咚~叮咚~”有人揿着门铃。

“来了来了! ”她刚洗漱完，连忙放下毛巾走去开门。

黎昕泽微笑着：“绛月，我回来了。”

“昕泽……你，你不是在美国吗？”

何绛月大惊，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又眨巴了好几下眼睛，“是你吗？

我是在做梦吗？”

“是我，怎么了？

太久不见认不出了？

我回来看看我老婆。”

他拖着行李箱走了进去，故意将“老婆”两个字讲得极重。

怪不得昨天他一首没回消息，原来是要给自己一个惊喜啊？

何绛月既感动又意外!而后的那一句“老婆”，就更让她有些赧然了。

她就故意低嚷着：“什么老婆，还没有结婚呢。

我说过要嫁给你了吗？”

此刻，她虽然看不到自己的脸，但她那颗心跳得极快，呼吸也有些急促，她肯定自己的脸一定红了。

“我也没有说，那人是你呀？”

黎昕泽放下箱子，回过身去，满脸的坏笑。

“难道你还想有别人？”

“当然不想! ”黎昕泽斩钉截铁地说。

何绛月紧紧拥住了他，将头倚在他的肩上，有些埋怨地说：“你不在的时候我好想你，回国了也不告诉我一声! ”“因为想给你一个惊喜。”

“下次不要再准备什么惊喜了! 如果你提前告诉我，那我连等待的时间都是开心的。”

“没有下次了，不会再分开，也不会让你等待! ”黎昕泽将她抱得更紧了。

“你穿得好薄。”

何绛月说。

黎昕泽的确穿得很薄。

他上身淡白衬衫，下身普通黑裤，披了件看起来就很薄的灰色外套。

今个天气虽然明朗，但春风还是有些微凉，更别提他刚从寒冷的美国回来!“你冷不冷？”

“有你在我身边，当然不冷! ”“讨厌! 越来越会寻我开心了。”

“嘻嘻。”

黎昕泽从口袋里变出一个精巧而奢华的小盒子。

“这是……？”

何绛月看着那个离自己不到三十厘米、就在自己脸旁不远处的黑色盒子。

不知怎的，心又开始扑通扑通扑通地乱跳!那样小的盒子似乎装不了什么……似乎能装的只有……？

在她思考期间，黎昕泽己经单膝下跪了，他将戒指取了下来，举起，诚恳而坚定地说：“绛月，你要和我结婚吗？”

何绛月又惊讶又感动，泫然而泣。

她看着他，同时也注意到了那枚戒指。

它实在是很特殊，那是一枚镶着鸽血色、弯月形状的红宝石戒指。

绛月，那是她的名字。

因为她出生的时候，天上有一轮百年难见的红月，妈妈读过些书，更喜欢“绛”一字，就取了来用。

她落泪了，定定地看着黎昕泽，心中千言万语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点点头，几乎是用一种不成声的语气说着“我愿意”。

他们今年22，在一起五年了，何绛月不是没有构想过他向自己求婚、和以后订婚结婚的场景，早就己经提前的“预支了惊喜”。

不过，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时，她还是忍不住感动了!黎昕泽笑着为她戴上了戒指，说：“绛月，实验结束的很匆忙，连我自己也是马不停蹄收拾东西就回来了。

这个求婚，我还没有来得及为你选花! 所以，它是一次‘准求婚’，不是正式的求婚! ”何绛月定定地看着黎昕泽，他是那样甜蜜、那样浪漫。

这枚戒指，他一定也费了很大心思!她正想要说什么，这时窗外的暖阳忽然闪在她脸上，实在好刺眼!这个短暂的目眩让她完全忘了要说的话。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念头。

就这样。

大到那场下了二十天的连绵春雨，小到那束暖阳、那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

一切又一切，一件又一件。

命运终于有了足够推波助澜的筹码。

“我想去婚纱店逛一逛。”

何绛月满脸笑意地看向黎昕泽。

“婚纱店？”

“是! 其实刚刚本来不想说这件事的，不过要说什么我也忘了! 你向我求婚，今天天气又这样好，我突然好想好想穿一次婚纱呀! ”她的语气似是撒娇。

“好，当然好。”

黎昕泽紧握着她的手，眸中也涌出几分期待之色。

“昕泽，离这儿步行十分钟就有一家婚纱店，很近的，我带你去。”

“好好好。”

两人很快就到了婚纱店。

何绛月一眼看上了一件心形的领口，极长拖尾的白婚纱，层层亮片与白纱交织在一起。

此刻的她刚刚从试衣间走出来，她正一言不发，静静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

“你好美。”

黎昕泽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着她。

绛月，她是那样的温婉娴静，高贵典雅，宛如一朵不会与人争艳的白玫瑰。

一旁的店员尖叫了起来：“天呐! 这位小姐配这件婚纱实在是……! 太美了! ”“绛月，你喜欢这件吗？”

何绛月点点头。

“那把这件婚纱包起来吧。”

黎昕泽对店员说。

“昕泽……？

只是婚纱而己，以后可以租下来的。”

何绛月又吃惊又欣喜。

“租下来是小开心，买下来是大开心，我想要你的大开心。”

他回。

店员就赶忙接口：“这位小姐配这件婚纱，是完美中的完美啊。

先生，您们实在是太有眼光了，这件婚纱非常热门，店里己经没有几件了。”

“付款。”

店员一个向前挥手：“先生请跟我来! ”等到她去试衣间换好衣服时，店员己经将一件崭新的、规整的同款婚纱用袋子包装好了。

黎昕泽一手拎着包，一手牵住她的手，“老婆大人，走吧？”

“嗯! ”何绛月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这条街的人流量并不多，是条小马路，对面开了几家餐厅。

黎昕泽注意到了，就问：“绛月，你肚子饿吗？”

“是有点饿。”

何绛月指着对面那家日式料理店，“不如去那家吧。”

“好。”

二人十指相扣有说有笑地过马路。

绿灯走到一半的时候，一辆黑色小轿车就并未减速飞了过来。

人在危急的过程中反应是完全不一样的。

很多人反应过来，但是除了尖叫出声想不到做其他事，大多数人都是何绛月这样，完全来不及反应的、连尖叫都忘了，怔愣在原地的。

黎昕泽不属于这两种人。

千钧一发之际，他心底最深处的有一股力量让他下意识地、几乎是本能地把她用力一推，推到一旁。

何绛月被他重重推到了地上，后知后觉才反应了什么。

她连滚带爬地爬向他，大叫着：“昕泽! 昕泽! ”此时的黎昕泽躺倒在血泊里，眼睛紧闭着，几乎完全没有意识了。

“昕泽! 昕泽! ”绛月尖叫着、哭喊着，“不要! 不要! 来人! 来人啊……救护车……救护车……”昏迷着的黎昕泽知道那是绛月的声音，残存的意识告诉他：可能他们要天人永别，似乎现在己经是他的弥留之际。

他用尽全身上下的力气想要最后看一眼她的绛月，却连睁眼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到。

他的黑色世界里连她的啜泣声都在离他远去了……“我……爱……”他气若游丝，声不成调。

绛月的耳朵听不清楚，可是心却听得很清楚。

她泪如雨下，捧起他的脸，惨烈地哭喊：“我也爱你! 我也爱你! 昕泽……昕泽……我的昕泽……你不要……不要离开我啊……不要……”这样大的事，车主并没潜逃但似乎受到了心理冲击现在并未下车，路人陆陆续续凑了过来，大都是在看热闹的，但是外界的议论声，何绛月己经完全听不到了。

“昕泽……昕泽……”她的双手、脸颊、衣裳被沾得到处是血，却还是紧紧抱着他的身子不舍得松手。

老天，她好怕! 好怕就这样失去他。

或许是情绪太过崩溃，触发了医学上的“大脑保护机制”，接着她眼前一黑，首首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