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妹妹死于白血病，年仅5岁。全家人都以为是这孩子命不好，年幼夭折。只有我报了警。
因为我知道，她是被人杀死的。1小许，你妹妹......她走了。节哀。
上午10点28分，我接到血液科同事的电话，大脑一片混乱，直奔病房而去。
她安静地躺在病床上，与睡着无异，看上去小小一只。我被迫接受现实：我的妹妹许颜，
身患白血病，年仅5岁病逝。出于血脉亲情的召唤，我还是忍不住上前，
伸手摩挲那具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泪水盈眶。等等......许颜胳膊上，
怎么好像......多了个注射针孔？我不仅是许颜的亲哥，还是医院规培生，
职业敏感使我警铃大作。这个针孔几乎细不可见，我很确定，昨晚我来探病时，
许颜的胳膊上并未出现注射痕迹。就在昨天，我的妹妹精神状态良好，见到我来，
还撒娇要抱抱。虽然是病童，怎么看也不是将死之人。从晚间直到今天上午，
许颜也没有药物需要注射。这时，我才察觉出异样：整个病房静得可怕。人呢？护工不见了？
我妈哪去了？怎么没人看着孩子？针孔一出现，许颜就死了，说这是巧合？让我当没看见？
我做不到。不敢细想，我惊出一身冷汗。2还没找到我妈，
许颜的亲妈倒是先来了：我女儿死了，就是你们医院害的，我不管，治死了就得赔钱！
护士站吵吵嚷嚷，震得我耳膜生疼，更加心烦意乱。许颜的亲妈名叫冯丽文，
是我爸在外面勾搭的女人，并生下了许颜，差点害得我家庭破裂。准确来说，
许颜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她是我爸的私生女。冯丽文长得非常漂亮，可惜是个泼妇，
一连推搡了好几个护士，踩着细高跟直冲病房来。我怒气冲冲地推开门，
差点撞歪她刚做的假鼻子。哟，这不是许大少爷吗？你们许家没一个好东西，
就是这么照顾我女儿的？把我女儿照顾死了？她才5岁，你们就这么容不下她吗？
这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骨肉啊！妈妈好心疼！赔钱！你们许家必须赔钱！
我刚要开口反驳，一道清冷的女声率先出击，仿佛菩萨低语：许颜不是你的女儿，
她是我的女儿。你养过她吗？是我妈回来了。身后还站着我爸，我奶奶和躲闲偷懒的护工。
正宫和情妇见面，分外眼红。3冯丽文向我家开口30万，向医院开口70万，
要我们赔她女儿一条命，不给就打官司。她以生物学母亲的身份，坚持不让火化，
硬说许颜死得蹊跷，扬言要尸检。小颜已经够可怜了，你还不让她入土为安！钱钱钱，
你就知道钱。我爸冲着昔日的情人恶语相向，正义凛然。两相对比，
我妈显得尤为冷静：许颜生病我也没办法，我这个当妈的问心无愧，你要闹，我奉陪。
我妈特意强调了母亲的身份，冯丽文面露尴尬，又开始撒泼。我爸扬手就要打人，
被我奶奶制止。我妈退回病床前，不发一言，只是温柔地为许颜整理遗容，像是默默话别。
我就像个局外人，把现时空里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倒是要谢谢冯丽文帮了我的大忙。
因为我对许颜之死存疑，一旦火化，无从查起，可我需要时间调查。必要的话，我会报警。
会是谁呢？直觉告诉我，谁都不可信。4首先排除外部因素，这不是一起医疗事故。
也不是有人通过医院用药动的手脚。医院每天都会核对药物，发出去多少药瓶，
就要返还多少空药瓶。一一清点，记录在册，全部有迹可循。我查过了，没有异常。
许颜她就是一个5岁小孩，还身患重病，就算不杀她，也时日无多，更不可能和谁结仇。
如果不是外人所为，那就只可能是......亲人。是许颜的亲人，也是我的亲人。
5喂，许博然吗？你认识许默吗？不说话？他是你老子吧？
许默在我们平台的贷款逾期149天，转告他还钱。正在我着手调查之际，
我接到一个催收电话。直到这时，我才知道，我爸惨遭裁员，已失业大半年，还债台高筑。
我愤怒地找到我爸，质问他借钱干什么。他的脸上闪过尴尬，
不过很快就满不在乎：玩女人。玩漂亮女人不得花钱啊？嘿嘿，别看你爸在家里这样，
在外面，可吃香呢。我都懵了，尽力克制情绪：不对啊？那你的钱呢？
别告诉我你活了大半辈子，手上一点钱都没有，还要去借？老油条苦笑：哎呀，
你也知道嘛，之前那个破公司效益不好，老早就降薪了。你老爹我还要吃饭，还要应酬嘛，
哪里存得下来？我的脸色难看至极，他还在挑战我的底线：别这样看着我，你没结婚，
不懂婚姻的压抑。压抑久了嘛，就需要释放。对了儿子，你在医院上班有钱拿吗？
有的话给我点，你妈的钱要给小颜看病，老和她开口也不是个事儿。他要不是我爸，
我高低给他两拳。许颜患病已有半年之久，他没有陪护过一天，全是我妈在照顾。
家里的房贷车贷，全家人的吃穿用度，也都是我妈在承担。
我的好父亲竟然还有心思借钱玩女人！借钱？我好像找到了动机。他失业，负债，
家里还有一个小女儿需要治病，花费不菲。许颜病逝，这个家里，谁受益最大呢？
少了个累赘，省下来的钱是不是可以拿去还债了呢？看着我爸那张油腻腻的脸，
思绪飘回五年前。彼时，我第一次见到许颜，她还不满一岁。至少初次见面，
我没有特别喜欢这个妹妹。我更心疼当年的我妈。6许默，我要跟你离婚！
那是我第一次见我妈发脾气，用她的话说：人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能失态。
可是那一天，她失态了。因为我爸直接带回来一个女婴，尚在襁褓的那种，
说是和外面女人生的孩子。这一幕带给我极大的视觉冲击：一个大男人，一边抱着娃，
一边畏畏缩缩地换拖鞋，看上去笨拙又滑稽，还他娘的装得特别卑微，特别委屈。
我爸随手把许颜安置在沙发上，然后滑跪在我妈面前：老婆，是我不好，
不小心搞出个孩子，是我的错，我的错。那个女人跟有钱男人跑了，把孩子扔给我，
就消失了.....我知道你善良，就收下她吧，我们也不是养不起。我再也不敢了，
以后我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沉默，良久的沉默。我妈当然拒绝了如此荒谬的请求，
换来了我爸的恼羞成怒。争吵声惊动了熟睡的许颜，沙发上的小肉球哇哇大哭，不安扭动，
险些摔落在地。我妈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去抱住许颜。
母性的本能使她全然忘记这是小三的孩子。许颜的小脑袋安逸地靠在母亲的臂弯里，她笑了。
我妈也愣住了。就这样，许颜被留了下来。7我妈对她疼爱有加，当亲女儿抚养长大。果然，
我妈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最善良，最完美的女人。她叫章婉之，人如其名。
不仅拥有高学历，在本市三甲医院担任麻醉师，长得还很漂亮。明明是四十多岁的人了，
却看不出多少岁月的痕迹。我妈的职业是麻醉师，按理说，她的嫌疑最大。可我不这么认为，
她是真的很爱许颜，超过爱我，我都看在眼里。我妈总是跟我说：不能欺负妹妹，
家门就是许家人；还总是一口一个宝贝乖乖地称呼着；许颜有专属的儿童公主房，
是我妈特意为她打造的，粉粉嫩嫩，十分可爱。我妈从不让我进许颜的房间：小颜是女孩，
从小要培养性别意识，长大才不会受欺负。这房间你就别进了。每天晚上，
我妈会给许颜讲童话故事哄睡，她总会在许颜额前附上一吻：晚安，我的小公主。
讲真的，我妈对我都没这么温柔过。我没有体验过的母爱，却完美倾注在许颜身上。
说不羡慕，是假的。但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和一个小孩子吃醋较劲。
我只是无数次暗自感叹：女主人做到这份上，任谁都无可挑剔，因为我的母亲本性善良。
8直到我翻开了我妈的笔记本电脑，
邮箱里躺着一封来自某医药供应商的邮件：章女士您好，您在我司的订单已完成。
温馨提醒：该药物只适用于医疗行为，任何非医疗行为的操作均与我司无关，请您签字确认。
触目惊心！原来人在极度惊惧之下，真的会浑身发抖，直至脱力。
我妈购买的药物名叫琥珀酰胆碱，这是一种可注射的肌肉麻醉剂。
没有谁能比她一个麻醉师更了解这种药的微妙。
琥珀酰胆碱在注射后的五分钟内即可致人死亡，且该药物会在体内极速分解，
就算法医尸检也很难发现端倪。除非有人发现了药物的注射位置！如此，
法医可以切下注射点周围的身体组织，检查毒物的代谢物。在医院里，
每天都会有白血病儿童猝然病逝，任谁都不会起疑。可是偏偏，我发现了这个秘密。章婉之，
真的是你吗？9这本笔记本电脑还是当年我拿奖学金之后，送给我妈的礼物。大约一个月前，
电脑坏了，她让我看看什么毛病。我俩忙于照顾许颜，就都把这事儿忘了。冥冥之中，
仿佛是许颜引导着我，让我鬼使神差地打开了这台潘多拉魔盒。
我是在邮箱的已删除中找到了这封邮件，我妈读过很多书，也算高知女性，
但她是个赛博文盲。她只知道邮件可以删除，却不知道删除的邮件还可以回收保留。
我没有声张，只是默默观察着我的母亲，期待能有更实质性的收获。她的职业是麻醉师，
或许她购买药物另有用途，或许是出于工作需要。我又有什么证据断定是她向许颜下的毒？
动机呢？我妈早就接受了许颜，不然何至于把她养这么大？何至于自掏腰包坚持为许颜治病？
何至于衣不解带悉心照料着许颜？动机！动机！动机！我反复提醒自己冷静。
现在最有动机的人，还是欠了一屁股债的我爸。10我采取了最朴素的调查手段——查手机。
二十多年来，我妈从来不查我爸手机，她不屑这种行为。这给了我爸极大的松弛感，
手机到处乱放，微信也从不设置密码。没费多大力气，仅仅趁他泡澡打盹的功夫，
我就把他的聊天记录翻个干干净净。四个字：不堪入目。全是和不同女人聊骚的情话，
还有交换的私密照，附加各种大额小额转账。在一堆脏东西里面，可算扒拉出有效信息，
发现两个可疑女人。一个是老朋友冯丽文。另一个的微信昵称叫做绵绵糖，真名叫田欣，
我爸喊她欣欣宝贝。这个田欣，职业是医药代表，也就意味着，她能弄到药！半个月前，
我爸和田欣有过以下对话：我爸：欣欣宝贝早安，上次跟你说的事，是否可行？
看到请回复。绵绵糖：默哥早，我查查看，有消息跟你说。再往下翻，
后面又是各种辣眼睛的调情，还有语音通话记录，但二人再没提起此事。
难不成我爸删过聊天记录？越是这样，他越可疑。11田欣的聊天记录在前，
冯丽文的聊天记录在后。我爸很久没有和冯丽文联系过，最近一次的时间停留在三个月前，
我爸开口向冯丽文借钱。我对冯丽文非常感兴趣，她是许颜的生母，母女俩有着相似的面庞。
冯丽文是大美女，许颜是小美女，可惜，许颜没能长大。我干脆滑动手指，
把聊天记录翻了个遍，窥探了冯丽文的前半生。她和我爸相识于6年前，我爸贪图快活，
不做措施，导致许颜的诞生。冯丽文产女后，我爸翻脸不认人，冯丽文另结新欢，
抛弃女儿开启新的生活。后来，产女事迹败露，冯丽文被富商老公净身出户，
又和我爸纠缠在一起。有那么一瞬间，我痛恨自己是许默的儿子，一个毫无担当，
自私冷漠的人的儿子。我爸向冯丽文借钱遭拒后，两人有过以下对话：我爸：枫树咖啡，
明晚六点，哥哥带你搞钱。冯丽文：怎么着坏笑想到对付你老婆的办法了？
我爸：谁让她娘家有钱呢。就是可怜了小颜，这几年我也没亏待过孩子，
要不是实在没办法......冯丽文：她不是我女儿，她早就认章婉之当妈了，
随便你怎么样，跟我没关系。我只要钱！12可以肯定的是，
我爸一定在和冯丽文密谋着什么。说不定是两个人合起伙来加速了许颜的死亡。
要想弄清楚他们在搞什么名堂，田欣是突破口。我记下了田欣的微信号，
但没有发送好友申请，而是直接找到了田欣就职的公司。我自报家门，说是某某医院的医生，
田欣笑脸相迎。坐定后，我才袒露了我的另一重身份：我是许默的儿子，来调查许颜之死。
13田小姐，不知道你和我爸那些聊天内容是什么意思呢？现在我有理由怀疑，
我妹妹并非死于疾病，而你，是我爸接触过的，唯一可以提供药品的人。
我现在愿意找你谈话，说明我还不想把事情闹大，但必要的话，我会让警察介入调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