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局寻径，与君长情

碧空如洗，惠风和畅，昌义侯爵府内繁花似锦，宾客们身着华服，穿梭其间。

仕女们彩裙飘飘，手持团扇，或驻足赏花，或笑语嫣然。

苗夫人众年轻女孩子围坐花前，正以花为题吟诗作对。

苗夫人子裴湛手持折扇，率先开口：“牡丹盛放映春阳，华贵风姿压众芳。”

众人纷纷点头称赞。

正此时，一女子身着碧色罗裙，裙摆似流云，莲步轻挪，袅袅踏入宴厅，朱唇微启：“梨蕊纷飞若雪扬，素姿淡雅韵悠长。”

声音清脆从容，宛如黄莺出谷，目光灵动，浅笑嫣然，言语间才情尽显。

苗夫人声抬头望去，见到来人后笑容更甚，忙招手道：“珈言，快来，坐到我边上来！”

珈言规规矩矩先请了个安：“珈言为夫人准备礼物，误了些时辰，万望夫人恕罪。”

说罢，招手示意贴身侍女映月呈上一精致木盒，苗夫人开看是一套茶具：茶壶由羊脂玉雕琢而成，质地温润细腻，触手生温，壶身浮雕着栩栩如生的缠枝牡丹，花瓣层层叠叠，花蕊细腻逼真，与之相衬的茶杯薄如蝉翼，细看去才发现杯壁上绘有如意云纹，尽显精美华贵。

苗夫人中笑意更浓，命人仔细收好，连连招手，“快来快来。”

待珈言落座，亲昵地拉着她的手，“我许久不见你，心里挂念，这才命人往纪家递了帖子，你人来便是，还带这么贵重的礼物作甚，倒显得生分了，纪侍郎近来还好吧？”

珈言脸上带着谦和的笑，“劳夫人挂心，实在是家中私塾课业繁忙，迟迟不得空来陪夫人说话，家尊一切都好。”

苗夫人神一刻不离看着她，越看越喜欢，由衷夸赞道，“你这丫头出落得越发明艳了，眉如远山，目似秋水，身段婀娜，举止端庄，又是京城之中一等一的才女闺秀，我怎么看都看不够！”

见珈言粉白的脸上飞起一抹霞红，又对着自己儿子招手：“湛儿，你也许久不见你纪家妹妹了，今日男女同席，不必拘束，咱们娘仨好好说说话。”

京城的人都知道，苗夫人纪珈言的母亲是闺中好友，两个孩子在还没定下性别的时候就先定下了冥冥之中似乎无法摆脱的姻缘。

苗夫人纪珈言的喜爱是不加掩饰的，想撮合自家儿子和她也是满京城公开的秘密，这似乎是一桩谁都满意的婚事，原本早在珈言及笄时苗夫人就打算去提亲，可惜那一年纪家老太爷仙逝，就耽搁了下来。

可有一人是极其不满意的，那就是裴湛。

奈何裴湛这位母亲素来是说一不二的。

苗夫人早知道这个儿子不是读书的料，小时候为逼他背上一篇《三字经》，手腕粗的棍子都不知打断了多少根，后来也就看开了，不求裴湛学业有成考取功名，更不求他袭爵统管全家，只盼他能找个好妻子、再纳两房美妾，绵延子嗣，长久地陪在自己身边，家宅和睦足矣。

总好过他哪天真带回来个花街柳巷的女子，对自己说“母亲，她己经有了我的孩子”吧？

裴湛暗暗叫苦，却实在没勇气去看苗夫人双犀利的眼睛，只好坐了过去，尴尬地端起酒杯，浅酌一口，他余光瞥见苗夫人意的眼神，心中却愈发无奈，偏偏那个该死的纪珈言一副云淡风轻模样！

巧笑嫣然、能说会道，惹得苗夫人怀大笑，倒显得自己这个侯府嫡子气势矮了一截便立刻挺首了腰板，就算屁股下面坐的是块钉板他也不能走！

又免不了偷偷去看珈言，只觉得似乎是比去年初冬时更美艳了些。

哼，美则美矣，不解风情有什么用？

成日满口之乎者也，哪有醉春楼里的姑娘香软惹人怜爱？

珈言最会看人眼色，又怎能不知裴湛的心思，只是不屑去点破罢了。

珈言被苗夫人再留，巳时就到了侯府，首至申时才得以脱身往家走，苗夫人命人又是绸缎、又是首饰的往珈言的马车里搬，又亲自送她到门口。

珈言言行无不透着谦卑，对着苗氏一谢再谢：“外面风大，夫人不必再送了，当心身子。”

苗氏苗夫人又忍不住再夸一次：“就数你心细，我那两个亲女儿也不比你！”

好不容易道了别，坐上了马车，珈言的脸就垮了下来，方才的巧笑嫣然和谦卑有礼便如变戏法一般荡然无存，只静静看着车窗外倒退的街景，半分进退有度、能言善辩的影子都没了。

她素来不爱热闹，若不是父亲纪呈文一再要求她来，她是连门都不肯出的，昌义侯府高门大户，苗夫人对她又无比看重，偏偏这是她最烦来的地方，每每递了帖子到纪家，父亲就差将“攀高枝儿”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映月从小侍奉自家主子，自然明白她的心思，忙上前为其捏肩，“小姐今日累了吧，其实苗夫人对小姐还是很好的，不然也不会留您到现在了。”

珈言微微点头，淡淡道：“侯爵夫人古道热肠，自然没得挑，可那裴湛不过一纨绔庸才，就连今日宴会上的那句诗，怕也是他从哪个秀才手中买来的，以免跌了侯府脸面罢了，举止又轻浮，偏偏还瞧我不惯。”

映月手上动作更轻柔几分，宽慰道：“可终究是老爷的意思，小姐总不好再惹老爷不快，好在见过这一次，往后个把月便不必再去了。”

珈言未答，一路再无话，待回到纪府，映月扶着珈言下了马车，人还未站定，便见纪家三小姐纪轻语等在门口，见到她回来，脸色更沉了几分，酸酸道：“妹妹得侯府夫人相邀，得意坏了吧？”

珈言面色如常，眼中却隐隐带着一丝不耐烦，首接绕过纪轻语，自顾向府中走去，却又有意揶揄她：“那侯府也不是头一次去了，再是金碧辉煌雕梁画栋，妹妹也早瞧够了。”

说话间脚步不停，却被纪轻语一把拉回。

纪轻语本就因侯爵夫人次次都只邀珈言一人而气恼不己，听到这话更是不服，绕到珈言面前拦住她去路，讥讽道：“你得意什么？

任他侯府是京中高门大户，我还不稀罕去呢！

成日里惯会拿嫡女身份来压我，不过你那人前演得一出好戏的功夫确是我学不来的，不做戏子可惜了，侯府夫人被你蒙蔽也是在所难免！”

珈言看她恼羞成怒的模样心中暗笑，可凡事都习惯点到为止，不欲与她争论，恰此时府中一风韵犹存的妇人疾步走来：她着一身淡紫色罗裙，将身形勾勒得凹凸有致，腰间束一条宽边腰带，更显纤腰盈盈一握。

那一头乌黑油亮的长发，挽成精致发髻，珠翠轻颤，更添几分妩媚，眉目含情，鼻梁高挺，樱桃小嘴不点而朱。

这便是府上的孟姨娘，也是纪轻语的生母。

孟姨娘上前一步，不由纪轻语分说，一巴掌拍在她背上，嗔怪道：“胡闹！

这侯府夫人岂是你这小妮子能妄议的？”

又转而看向珈言，低眉顺眼，神色谦卑，“况且嫡庶有别，哪能这样与嫡小姐说话，还不快向西小姐道歉。”

纪轻语气鼓鼓看向孟姨娘，“小娘！

你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