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想起医生曾说过,儿子有什么幽闭恐惧症,便不停跟老婆求情。
她却只冷冷地看着我:“都是你惯出来的儿子,才这么多这症那症的。
我看就是得好好管管,乐乐才能像茹茹那么懂事乖巧。”
可是她不知道,当晚儿子在禁闭室病发,成为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1“爸爸,妈妈,这里好黑,乐乐怕……救救乐乐。”
儿子被妻子关到禁闭室之后,听着她撕心裂肺的哭喊,我整个心脏被揪了起来。
可无论我跟妻子怎么求饶,说儿子有幽闭恐惧症,妻子都无动于衷。
直到晚上,儿子的哭声逐渐微弱,像婴儿的嘤咛,我焦急得汗湿了一片,对妻子以死相逼之后,才要到禁闭室的钥匙。
可打开门,却看到儿子乖乖地躺在地上,好像睡着了一样,但她全身僵硬冰冷,已经没了呼吸。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明明白天时,儿子还活蹦乱跳,会说会笑。
怎么一转眼,就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抱着已经死去的儿子,我哭得肝肠寸断。
喉咙腥甜,只感觉胸口血气上涌,猛地喷出一大口血。
我的儿子,他还那样小,才五岁多。
明明再过半个月,就要迎来他的六岁生日。
明明都说好了,到时候要带他去动物园。
明明他还有那么美好的未来可以去感受。
可现在,他却这样躺在我怀里一动不动……天色亮起时,我才接受了乐乐去世的事实。
然后行尸走肉般,把她送去了火葬场。
似乎老天爷也感受到了我内心的哭泣,原本晴朗的天,突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到家时,我的全身已经湿透。
“下了这么大的雨,你送乐乐去上学也不知道带伞,回头他要是淋湿了,又得病半个月。”
可进门迎接我的第一句话,就是林清雨埋怨的声音。
她不知道,乐乐哪里还能去上学啊。
我机械地转过头,眼里全是悲痛。
看到我血红的双眼,林清雨怔了一下。
她似乎有些心虚,但紧接着却恼羞成怒的说:“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乐乐那么大的人了,连个禁闭都关不得吗?再这样下去,儿子迟早被你惯坏。”
她顿了顿,才继续补充道:“这一次就算了,再有下次,绝对不是关一次禁闭就行!”下次?再也不会有了。
现在的乐乐,已经在殡仪馆等待火化。
我双目直视眼前的林清雨,正准备告诉儿子已经死去的事实。
可下一秒,外甥女的哭声从里屋传来。
林清雨就头都不回,匆匆跑过去。
隔着门,还在跟我说,乐乐什么时候和茹茹道歉,什么时候才有饭吃。
我看着她大义凛然的模样,只觉得心下无比讽刺。
林清雨,你以后再也不必在陆茹和乐乐之中做选择了。
她永远不可能和陆茹道歉了,也永远不需要再害怕你的惩罚了。
2夜晚,林清雨坐在桌前吃饭。
餐桌前的气氛冷清,落针可闻。
姐夫的声音却兀地出现,打破了此刻的宁静:“清雨,我心口不太舒服,你能帮我看看吗?”听到姐夫的声音,林清雨饭都没吃完,直接去了她的房间。
看着林清雨为了姐夫,果断抛下我离去的身影,我突然觉得心头一阵的苦涩。
林清雨,你到现在都没发现,乐乐已经消失一天了吗?我回到房间,拿出了纸笔,开始趴在书桌上写下离婚协议书。
这病态的感情,随着乐乐的离世,也是时候结束了。
直到深夜,林清雨才敲响了我的房门。
她终于想起来,好像晚饭都没见到儿子的身影。
可开门的第一句话,她却是斥责:“不就是关了她一天禁闭么?现在都开始闹离家出走,连家都不回了是吧!”“你告诉她,明天下学再不回来,就别回来了!”说完,她就又摔门走了,连给我说一句话的时间都不留。
如她所说,我的乐乐再也回不来了。
3隔天早晨,我拿着离婚协议书来到了她的房间。
“这是什么?”林清雨头也不抬地问道。
“乐乐的成绩单需要签字。”
我平静回复。
“哦。”
林清雨潇洒落笔,在纸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我没发一言,但凡她认真看一下纸页内容,关心一下儿子的成绩,都会知道这是离婚协议书。
可是她没有。
在她签字后,我带着离婚协议书来到军区大院。
首长本着劝和不劝离的想法,诚恳开口:“不再考虑考虑了吗,你们两口子在一起也七年了,这么多风风雨雨都熬过来了。”
是啊,我们在一起已经七年了。
如果乐乐没死,可能还会有下一个七年吧。
可现在,不可能了。
我坚定地摇头,跟首长说我们彻底结束了。
看着我坚定的态度,首长也知道此事不可转圜,深深地叹了口气:“清雨她也真是的,非要兼祧两房,现在是新社会了,不兴那些,反倒是叫你受了不少苦。”
她拿起钢戳,在协议书上盖下了大大的红章。
但因为还有一些内部手续要走,首长让我一天后来领离婚证明。
从军区出来,我没有急着回家。
直到晚上十点,我才回去。
而客厅里,林清雨却在陪着茹茹认字。
那细心的模样,不知道的人,恐怕都会觉得她们才是真正的父女吧。
而直到儿子去世,她都从没有这么耐心地教导过一次,每次儿子提出要求时,她只会说两句话:“找你爸去”或者“问老师去”。
我没有理会她们,直接扭头去了儿子房间,开始收拾东西。
手里抓着她的襁褓衣,我不由得又开始落泪。
平复好情绪后,我把儿子的衣物都扔进了碳炉里。
连同我写给儿子的信,一同烧给了她。
乐乐,如果你收到爸爸的信,一定要记得,多来爸爸梦里好不好,从今天起,爸爸只有你了。
4第二天,我去学校收拾乐乐的遗物。
隔着窗户,我却看到了林清雨,她正坐在茹茹的教室里开家长会。
“妈妈,我期末考了98分,一会儿老师还要让我上台发言呢。”
茹茹拿着成绩单向林清雨撒娇。
我的心里一片冰冷,没想到,茹茹现在已经在叫她妈妈了。
林清雨宠溺地摸着茹茹的头夸奖道:“这份成绩单我已经看过好几遍了,茹茹最棒了!”之前,面对乐乐的成绩单,她可是连看都不看一眼。
可如今她却说,已经看过好几遍茹茹的成绩单了。
爱与不爱,一眼就看得出来。
姐夫无奈地笑笑:“你别把小孩子夸得太骄傲了。”
林清雨反驳:“小孩子就是要多夸才会自信,更何况茹茹这么乖。”
“嘻嘻。”
茹茹笑着钻进林清雨的怀里,用脑袋去蹭她的胡渣。
三个人看起来亲密无间,仿佛她们才是真正的一家子。
心中涌起莫大的讽刺,她大概没记住,今天乐乐的班级也要开家长会吧。
过去,乐乐的家长会她从来没有参加过,总是说“工作忙,她一个团长去开家长会,也不方便。”
可如今,为了姐夫,为了茹茹,她却可以一次又一次地破例。
优秀学生上台发言时,茹茹念起了自己写的作文:《我的妈妈》。
她青涩稚嫩的声音在教室响起:“我的妈妈,是一个团长,但她总是很温柔……”林清雨坐在台下认真听着,眼里满是骄傲与自豪。
而其她家长也不断向她投来羡慕的眼神。
而我只替乐乐感到不值,姐夫登堂入室,如今连茹茹都在作文里,把林清雨当成自己的爸爸。
茹茹口中的林清雨是那么温柔,有耐心,与会罚乐乐禁闭的林清雨截然相反。
既然这么喜欢别人的孩子,当初又为什么要生下乐乐呢?这样的人根本没有资格做她妈妈,或许乐乐先行一步离开,就是不想在人世间再受委屈了吧。
直到家长会结束后,林清雨才顺路到了乐乐教室。
她皱着眉和老师说:“乐乐这孩子调皮,该管教的时候就得管教,不用顾及我们家长的面子。”
老师摇摇头回答:“乐乐很乖,只是近几日都没有来学校上课。”
“什么?!”闻言,林清雨直接挑眉发怒:“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都是被她爸给惯坏了,现在还敢不来上课了。”
“回去,我一定要好好说说她!”林清雨丢下这么一句,生气地离开了学校。
5下午,我领完了离婚证明,回家取行李。
看到我进门,她劈头盖脸指着我一顿骂:“你又让乐乐去做什么了?老师说乐乐今天都没有去学校,你就非要这么惯着她吗?”我冷冷的看着她,不想再解释一句话。
反正她也不会相信我,何必浪费口舌。
林清雨看着我沉默木然的神情,不知从何处涌上一股心慌,她却只能用愤怒来掩饰:“乐乐是不是好几天没有在家吃饭了,我警告你,今晚必须把她抓回来。”
抓回来?算算时间,乐乐的骨灰确实可以“回来”了。
我扯了扯嘴角:“好啊。”
得到我的回答,林清雨的神情终于放松了一些,然后去就了姐夫那屋。
而临走前,她还施舍的留下一句话:“要是乐乐最近表现好,我就请假带她去游乐园玩一趟。”
等她走后,我环视了一圈这个住了七年的房子。
带着行李和乐乐的遗物,毫不留恋的走了出去。
一直到了晚饭时分,林清雨才注意到我消失。
她皱着眉,冷哼一声:“这孩子让她带的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她正想差人去找我,手下的人就拿了两张纸走了进来:“林团长,底下的人在打扫禁闭室的时候发现了两张纸。”
她接过一看,上面是乐乐稚嫩的笔迹。
“对不起,妈妈,乐乐错了。
乐乐不应该乱捡东西,乐乐以后都知道了。”
“妈妈,乐乐很勇敢!乐乐没有哭!”“妈妈,这里好黑,乐乐好疼,好多虫子啊……”“妈妈,救救乐乐……”林清雨拧眉:“什么虫子?禁闭室环境这么差吗?”然而下一秒,另一个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团长,火葬场那边送来了一个骨灰盒,说里面装的是……装的是乐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