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势已定

沈昭昭蹲在洗衣机与墙壁的夹缝里，运动鞋底粘着三天前打翻的酸奶痂，手里攥着外婆留下的雕花黄铜望远镜。

这是本月第七次蹲守案发现场——自从父母去南极考察，家里每周西凌晨都会丢失一罐深海金枪鱼。

"这次绝对要人赃并获。

"她咬着后槽牙调整焦距，月光从阳台纱窗漏进来，给作为诱饵的罐头镀了层诡谲的蓝边。

这是从刑侦剧里学来的战术：用老爸的钓鱼线缠绕罐头，另一头系着五个晾衣夹组成的警报装置，只要有人触碰就会引发"暴雨梨花夹"。

凌晨三点零七分，晾晒的床单突然无风自动。

昭昭屏住呼吸，看着淡蓝色格纹布料下隆起个圆润的轮廓。

那东西先是绕着罐头顺时针转三圈，又逆时针转两圈半，最后用尾巴尖戳了戳防盗网——钢条竟像橡皮泥般被捅出个圆洞。

"逮到你啦！

"昭昭抄起备用的不锈钢平底锅冲出去，却在看清"窃贼"时差点摔进仙人掌堆里。

一只目测十五斤的橘猫正蹲在空调外机上，尾巴像起重机吊臂般卷着金枪鱼罐头。

这本来不算稀奇，但如果那只猫穿着订制款战术背心，右爪握着多功能军刀，左耳还别着微型对讲机呢？

"根据《跨物种临时征用法》第38条，"橘猫用刀尖娴熟地撬开罐头，声音像含了颗薄荷糖，"独居人类有义务为公务猫员提供必要补给。

"昭昭的平底锅"哐当"砸在脚背上。

她龇牙咧嘴地掐了把大腿，疼得倒抽冷气——不是做梦。

"你...你会说话？

""准确地说，是脑电波同频翻译。

"橘猫舔掉爪子上的鱼油，战术背心弹出全息投影屏，"你可以称呼我为王大橘，M市第27区首席捕鼠监察官，工号M-027。

"投影屏上滚动着电子证件照，照片里的橘猫严肃得像是拍遗照，背景板印着交叉的鱼骨与卫星天线。

昭昭凑近细看时，发现证件边缘有行小字："猫时隙市政厅颁发，有效期至鲸落历2333年"。

"所以您每周西来偷...征用罐头？

""注意措辞！

"王大橘的胡须抖成震动的琴弦，"上周我留了报酬。

"它用尾巴尖指了指窗台缝隙，昭昭这才发现那里卡着片鱼鳞状金属，在月光下流转着银河般的光泽。

"这是猫时隙的临时通行证，能在暴雨天召唤..."橘猫突然闭嘴，战术背心侧袋弹出激光笔，光束首指楼下便利店后巷，"有敌情！

"三个荧光绿点正顺着排水管逼近，伴随令人牙酸的啃噬声。

昭昭举起望远镜，看见三只老鼠背着微型氧气瓶，尾巴缠着发光胶囊，正在啃食电缆外皮。

被咬破的绝缘层里溅出蓝色火花，映得鼠眼猩红如血。

"褐家鼠犯罪团伙！

携带放射性物质！

"王大橘瞬间进入战斗状态，背心展开折叠式滑翔翼，"退后！

这不是人类幼崽该参与的..."话音未落，昭昭己经抡起平底锅砸向鼠群。

领头的老鼠被拍扁在墙面上，尾巴上的胶囊"啵"地炸开，喷出星空般的雾霭。

另外两只发出高频尖叫，震碎了楼道声控灯。

"最新款声波武器！

"王大橘甩出背心里的激光逗猫棒，"帮我争取三十秒！

"昭昭在漫天飞舞的荧光粉尘中左躲右闪，顺手抄起晾衣杆当长矛。

当她戳中第二只老鼠的氧气瓶时，泄露的气体突然凝结成冰晶，将老鼠冻成琥珀里的标本。

最后那只见势不妙，转身扑向昭昭的数学作业本——封面上画着的橘猫涂鸦突然活了，跳出来一爪子拍晕了它。

"干得漂亮！

"王大橘叼着个微型反应堆降落，"没想到你还会召唤初级守卫。

""这是上周美术课的作业..."昭昭戳了戳恢复静止的涂鸦，"等等！

你背上为什么贴着我的月考试卷？

"橘猫的战术背心后赫然粘着张皱巴巴的卷子，76分的卷面上布满梅花状爪印，应用题空白处还有用红笔写的批注："步骤冗余，建议参考《啮齿类陷阱设计简明教程》第三章。

""这是战略伪装！

"王大橘炸成毛茸茸的蒲公英，"工作需要！

""上周失踪的鳕鱼肠也在您这儿吧？

""那是证物！

""大前天厨房的...""够了！

"橘猫的尾巴拍得空调外机嗡嗡响，"作为补偿，特批你参观猫时隙..."它突然僵住，因为昭昭正用两指捏着它后颈皮，另一只手晃动着鱼鳞通行证。

"王警官，"女孩眯起眼睛，"您刚才说暴雨天能召唤什么？

"王大橘的瞳孔缩成两道竖线："那是高级机密...喂！

我还没解说安全须知！

"昭昭己经将鱼鳞贴在额头上。

月光突然变得粘稠如蜂蜜，空调外机伸出水晶材质的舷梯，尽头停着朵发光的巨型蒲公英。

每根绒毛都流转着星辉，花蕊处飘浮着猫爪形的指示灯。

"抓紧绒毛，"橘猫不情不愿地跳上蒲公英，"掉下去可没人捞..."它突然闭嘴，因为昭昭正用晾衣绳把自己捆在绒毛丛中，还贴心地把零食包挂在了最粗的那根花茎上。

当蒲公英腾空而起时，城市的霓虹在脚下坍缩成乐高积木。

昭昭看见便利店招牌变成眨眼的猫头，公交车顶长出雷达耳，而王大橘正偷偷用爪子勾她包里的鱿鱼丝。

"那是我的夜宵！

""公务猫员需要补充卡路里！

"他们在云层中追逐扭打时，昭昭的橡皮筋无意间崩开。

那根印着"南极科考队留念"的发绳坠向地面，却在半空被透明触手接住——昭昭没看见，但王大橘的战术背心记录仪忠实地拍下了这一幕。

降落在某个屋顶时，昭昭发现鞋底粘着发光粉末。

她刚要蹲下查看，整片屋顶突然翻转，露出底下沸腾的岩浆池。

橘猫及时甩出尾巴缠住她的腰："欢迎来到猫时隙交通枢纽。

"眼前是座由猫抓板搭建的立体迷宫，暹罗猫乘着毛线团电梯上下穿梭，布偶猫驾驶三文鱼形状的飞艇，还有群橘猫在自动贩售机前排队——那机器吐出的不是饮料，而是一个个打着蝴蝶结的老鼠玩偶。

"临时通行证还剩两分钟。

"王大橘扒拉着全息屏，"抓紧时间参观..."警报声突然撕裂空气。

所有猫齐刷刷望向东方，昭昭顺着它们的视线看去——一头蓝白相间的云鲸正在撞碎彩虹桥，每片鳞都闪烁着不祥的红光。

"实习生闯祸了。

"王大橘的爪子深深抠进屋顶，"抓紧！

要紧急折跃了！

"回归现世的瞬间，昭昭瞥见鱼鳞通行证渗出鲜血般的液体。

阳台上的战斗痕迹早己消失无踪，只有数学试卷静静躺在窗台，76分旁多了行飘逸的爪印批注："战术意识：优物理输出：良战场清洁：不及格"而她始终没发现，那根坠落的发绳正躺在便利店后巷，被透明触手缓缓拖进下水道。

黑暗深处，无数双猩红的眼睛正盯着发绳上的科考队徽标，发出贪婪的吞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