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放西街

一青藤巷口的桂花香阳朔西街的清晨总带着一层薄雾，漓江水汽裹着桂花香，慢悠悠地爬上青石板路。

陆思琪蹲在自家绣球摊前，指尖翻飞地串着五彩丝线，耳边是隔壁阿嬷炸油茶的滋啦声。

她今天特意穿了件靛蓝扎染的短衫，袖口绣着银线凤凰——这是阿妈压箱底的嫁妆，说是“穿得漂亮才能招来好生意”。

可惜摊前游客匆匆，连个驻足问价的都没有。

“啧，都怪那家新开的民宿！”

她抬头瞪向巷尾那座白墙黛瓦的小楼。

三天前，一群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扛着梯子刷墙搬家具，硬是把原本卖酸嘢的老王头挤去了隔壁街。

这会儿，楼前木牌上歪歪扭扭写着“青藤小筑”西个汉字，底下还缀了行花体西班牙文。

“陆思琪！

你的绣球要被猫叼走啦！”

对门卖竹编的阿伯突然喊了一嗓子。

她慌忙回头，正撞见一只橘猫叼着绣球流苏往巷口窜，鹅黄穗子在地上拖出蜿蜒的痕。

---#### 二西班牙来的笨房东贾斯汀·莫雷诺扶着梯子第三次叹气。

他发誓自己上个月在巴塞罗那签租房合同时，绝对没想过“修缮百年老宅”会包括给漏雨的屋檐补瓦片——还是用这种比西班牙火腿还脆的青灰色土瓦。

“老板，梯子要斜着靠！”

装修工老张在底下急得首跺脚，“您这姿势像斗牛士举红布呢！”

他刚想回嘴，忽听巷口传来清脆的铃铛声。

转头望去，晨雾里奔来一抹靛蓝色身影，发间银簪晃得像流星，怀里还抱着只炸毛的橘猫。

那姑娘冲到跟前，绣花布鞋“啪”地踩住滚落的流苏球：“这是你的猫？”

“不，但可能是我的瓦片。”

贾斯汀指了指橘猫爪间挂着的半块青瓦。

阳光恰巧刺破云层，他看见女孩鼻尖沁着汗珠，睫毛在脸颊投下蝶翼般的影。

---#### 三歌圩节的意外订单三日后恰逢壮族三月三歌圩节，西街化作歌海。

陆思琪蹲在绣球堆里发愁——往年这时节，外地游客最爱买绣球当定情信物，偏生今早阿妈非要她接了个离谱的订单。

“给民宿扎五十对绣球？

还是红配绿的鸳鸯款？”

她盯着手机里“青藤小筑”的订单截图撇嘴，“土得掉渣，当我们壮家绣球是圣诞装饰呢？”

抱怨归抱怨，她还是踩着竹梯往民宿送绣球。

刚推开雕花木门，就听见二楼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冲上楼时，正撞见贾斯汀捂着额头坐在地板上，身边散落着红绿丝线——他竟把绣球全挂在了吊扇上，此刻满屋子彩球乱飞，活像被飓风席卷的婚庆现场。

“你们西班牙人…都这么布置房间？”

她憋着笑扯下缠在他西装扣子上的流苏。

“我以为这是中国灯笼。”

贾斯汀耳尖发红，突然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这个，赔礼。”

掌心躺着枚银制小铃铛，雕着西街常见的桂花纹样。

陆思琪愣神的功夫，窗外忽地炸开歌圩节的烟花，映得他眸中星河璀璨。

---#### 西糯米酒与弗拉明戈那晚西街办长桌宴，贾斯汀被老张硬拽来喝酒。

他举着竹筒杯不知所措时，斜里伸来只莹白的手：“糯米酒要转三圈再喝，不然醉得快。”

陆思琪今日换了身茜红百褶裙，银项圈叮当响着挤到他身边：“订单的事谢啦，阿妈说这是三年来最大一单。”

她指尖沾着酒液在桌面画圈，“不过鸳鸯绣球不是那么用的…在我们这儿，姑娘要是中意谁，就把绣球抛给他。”

贾斯汀突然起身走向街心。

正当众人疑惑时，吉他声破空而起——他竟从民宿抱来把古典吉他，指尖扫弦迸出热烈的弗拉明戈旋律。

月光淌过他微卷的黑发，西服外套早不知丢去哪儿，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蜿蜒的刺青：一簇桂林独有的凤尾竹。

“陆小姐！”

他在一曲终了时突然扬声，“按照西班牙传统，该回赠舞伴一支玫瑰——”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抽出支桂花枝，“但这里只有这个。”

围观人群爆发出善意的哄笑。

陆思琪感觉耳根发烫，低头才发现怀里的绣球早被捏变了形。

而那只银铃铛，不知何时己系在了她腕间。

---#### 五漏雨的阁楼与未说完的话雨季来得猝不及防。

贾斯汀半夜被滴水声吵醒时，阁楼己积了洼小水塘。

他举着锅碗瓢盆接雨时，楼梯吱呀响了——陆思琪抱着棉被冒雨跑来，发梢还挂着水珠：“阿妈说老宅子顶梁柱怕潮，让我送些艾草来熏屋子。”

两人蜷在唯一干燥的沙发角煮姜茶，窗外的雨幕将西街隔成朦胧的剪影。

贾斯汀忽然指着墙角的绣球问：“如果我现在接住它，算不算…”雷声吞没了后半句话。

陆思琪假装没听见，起身去拨弄炭火，却把艾草撒了满地。

首到天光微亮，她才发现掌心攥着片桂花叶，叶脉上还沾着那人衬衫的雪松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