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早春，法国，洛里昂。
年轻的中尉从海军指挥部里走出来。
春天独有的气息没有感染到他，他的眉眼一如昔日冬天般寒冷，周身冷冽的气质让人不敢靠近。
门口执勤的士兵不小心多看了他一眼就被狠狠剜了一刀。
中尉抬起眼，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讥笑。
远处开过来一辆轿车。
年轻的上尉从车里走出来，与中尉擦肩而过。
中尉的脸上晦暗不明。
他看着上尉匆匆走远的背影，眸中深色更甚。
他不再逗留，转身离开。
中尉回到了基地的宿舍里面。
除了执行命令外，他经常待在这儿。
宿舍里面只有他一人，一张简易床，一张桌子，两个凳子加一个柜子，略显寒酸。
天花板上的灯泡倒是打开会吃啦啦地响。
中尉想着这次执行任务完回来就把它换了，省得晚上都不愿意开灯了。
像他这样的军官很多。
他们大多来自靠海的城市，满腔热血奔赴前线，或受伤，或阵亡，或活着回来，无一例外，他们都是英雄。
中尉仔细打理着自己的头发。
他还年轻，还有一头棕色的秀发，因为长年出勤而略显粗糙的俊脸上胡子根根分明。
中尉打理完头发后又开始刮起胡须。
他不喜欢胡子拉碴的样子。
手中的剃须刀小心翼翼地在下巴处刮着。
轮廓分明的脸印照在墙上的镜子里，看不到一根胡须，中尉很满意。
他拿毛巾仔细擦拭自己的脸庞，衬衫的领口微微张开，中尉掸掉了落在衬衫上的胡须。
他扣上衬衫的扣子，穿上军装，最后把那枚小小的骑士勋章戴了上去。
穿上擦地锃亮的皮靴，再次站在镜前打量自己。
中尉心满意足地出门了。
海军俱乐部里面此时灯火通明。
水手们嬉笑怒骂着，空气里混杂着酒味与香水味。
中尉有点不舒服似得抬起手捂住自己的鼻子。
他走到一伙醉汉面前，“弗里茨·格雷德，指挥官呢？”
喝得酩酊大醉的人嘟囔了一句，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是滕施泰特啊，指挥官没来呢！
你来了，喝一杯！”
中尉颇为嫌弃地看着递过来的酒杯。
周围人群起哄。
中尉无可奈何接过酒杯喝了一口，“指挥官在哪里？”
弗里茨·格雷德挠挠头，“估计在他自己的办公室吧。”
中尉转身就走。
末了，他看了一眼醉汉，“弗里茨，少喝点。
你应当不想再上军事法庭吧。”
醉汉嘟嘟囔囔地应着，手里的酒杯倒了一杯又一杯酒。
中尉第一次来指挥官的办公室。
这是他第一次见指挥官。
指挥部安排了一名新的指挥官。
当他叩响房门后，从门里边传来了一声回应——“请进”。
中尉打开了房门。
他向里面的人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上尉先生，U612号己做好准备按计划出发。”
指挥官站起身，他的身材很欣瘦。
他走过来和中尉握手，“有什么问题吗？”
中尉摇头，“没有。”
指挥官顺手把房门关上了。
中尉摘下军帽，由衷地夸赞了一句，“是一艘很壮丽的潜艇。”
指挥官笑着没说话。
他走回去，重新拿起放在烟灰缸的烟抽了起来。
中尉略略皱眉，“我在想您是否要去慰问一下船员们，这似乎是个传统。”
指挥官呼出一口气，“我想传统被高估了。”
中尉看着漫不经心的指挥官，轻声叹道，“以前我在好几位指挥官手下工作过，他们都认为这对提高士气很有用。”
指挥官摇摇头，“我相信他们更喜欢聚在一起喝酒。”
中尉看着指挥官。
他的长官悠哉悠哉地吸着烟，丝毫没把他的建议当回事。
中尉的自尊心受到了羞辱。
他打算离开。
指挥官却笑着拦住了他，“不过我们倒是可以喝上一杯，白兰地怎么样？”
中尉不动声色地倒了谢。
指挥官将盛着白兰地的酒杯递给他时，中尉无意间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指挥官手册。
顺着中尉的目光，指挥官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我还没看完。”
中尉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指挥官喝着白兰地，“我正在尝试理解第15节。”
中尉复述道，“在进攻时，潜艇指挥官可能会感到继续进攻是徒劳的，只有当指挥官贯以胜利的意志，以及克服这种感觉的决心，他才能够取得成功。
这段内容非常重要。”
指挥官微微惊讶。
但他不赞成这段话，“如果一位指挥官认为真的毫无希望，也应该让他的士兵去冒生命危险吗？”
中尉解释道，“绝望不是事实。
而是一种必须克服的心态。
关键在于对自己的不懈追求。”
指挥官点点头。
中尉看着放在办公桌上的照片，问道，“您的父亲还好吧？”
指挥官的脸瞬间变色。
他不可避免地睁大了眼，双眸不善地打量着中尉。
中尉对此满不在乎，“我第一次读他书的时候还很年轻，这对我的整个职业生涯很有启发。”
指挥官上下打量了一番中尉。
他重新坐了回去，“您在这多久了？”
中尉回答，“从37年开始。”
这么久了，居然还只是一个中尉军衔！
指挥官有些诧异，中尉居然身经百战？
作为临危受命的菜鸟长官，他还没来得及好好查看自己的队伍。
他想不到自己的队伍里居然还有好手。
指挥官脸上终于带了一丝微笑，他有些讨好中尉，“我缺乏您这样的经验。”
如果是别人这么说，中尉肯定会很高兴。
可是面前的人说出这句话，中尉觉得太过于讽刺。
他不喜欢这个年轻人。
首白的情绪被压抑地快要按不住。
中尉把手中的酒杯放回去，他沉声道，“但是您是指挥官，这是您的船。”
他迎着指挥官的目光，看不出喜悦和悲伤。
指挥官呼吸一滞。
中尉缓缓低下头，他轻轻侍弄着军帽，“晚安，上尉先生。”
指挥官看着中尉转身离开。
他不明白中尉对他的敌意来自哪里。
那杯递出去的酒原封不动地被退了回来。
他没有得到中尉的认可。
不该是这样的。
他想，身为指挥官的他还没上任就被自己的副手轻视了。
于他而言，耻辱也不过于此。
年轻的中尉从海军指挥部里走出来。
春天独有的气息没有感染到他，他的眉眼一如昔日冬天般寒冷，周身冷冽的气质让人不敢靠近。
门口执勤的士兵不小心多看了他一眼就被狠狠剜了一刀。
中尉抬起眼，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讥笑。
远处开过来一辆轿车。
年轻的上尉从车里走出来，与中尉擦肩而过。
中尉的脸上晦暗不明。
他看着上尉匆匆走远的背影，眸中深色更甚。
他不再逗留，转身离开。
中尉回到了基地的宿舍里面。
除了执行命令外，他经常待在这儿。
宿舍里面只有他一人，一张简易床，一张桌子，两个凳子加一个柜子，略显寒酸。
天花板上的灯泡倒是打开会吃啦啦地响。
中尉想着这次执行任务完回来就把它换了，省得晚上都不愿意开灯了。
像他这样的军官很多。
他们大多来自靠海的城市，满腔热血奔赴前线，或受伤，或阵亡，或活着回来，无一例外，他们都是英雄。
中尉仔细打理着自己的头发。
他还年轻，还有一头棕色的秀发，因为长年出勤而略显粗糙的俊脸上胡子根根分明。
中尉打理完头发后又开始刮起胡须。
他不喜欢胡子拉碴的样子。
手中的剃须刀小心翼翼地在下巴处刮着。
轮廓分明的脸印照在墙上的镜子里，看不到一根胡须，中尉很满意。
他拿毛巾仔细擦拭自己的脸庞，衬衫的领口微微张开，中尉掸掉了落在衬衫上的胡须。
他扣上衬衫的扣子，穿上军装，最后把那枚小小的骑士勋章戴了上去。
穿上擦地锃亮的皮靴，再次站在镜前打量自己。
中尉心满意足地出门了。
海军俱乐部里面此时灯火通明。
水手们嬉笑怒骂着，空气里混杂着酒味与香水味。
中尉有点不舒服似得抬起手捂住自己的鼻子。
他走到一伙醉汉面前，“弗里茨·格雷德，指挥官呢？”
喝得酩酊大醉的人嘟囔了一句，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是滕施泰特啊，指挥官没来呢！
你来了，喝一杯！”
中尉颇为嫌弃地看着递过来的酒杯。
周围人群起哄。
中尉无可奈何接过酒杯喝了一口，“指挥官在哪里？”
弗里茨·格雷德挠挠头，“估计在他自己的办公室吧。”
中尉转身就走。
末了，他看了一眼醉汉，“弗里茨，少喝点。
你应当不想再上军事法庭吧。”
醉汉嘟嘟囔囔地应着，手里的酒杯倒了一杯又一杯酒。
中尉第一次来指挥官的办公室。
这是他第一次见指挥官。
指挥部安排了一名新的指挥官。
当他叩响房门后，从门里边传来了一声回应——“请进”。
中尉打开了房门。
他向里面的人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上尉先生，U612号己做好准备按计划出发。”
指挥官站起身，他的身材很欣瘦。
他走过来和中尉握手，“有什么问题吗？”
中尉摇头，“没有。”
指挥官顺手把房门关上了。
中尉摘下军帽，由衷地夸赞了一句，“是一艘很壮丽的潜艇。”
指挥官笑着没说话。
他走回去，重新拿起放在烟灰缸的烟抽了起来。
中尉略略皱眉，“我在想您是否要去慰问一下船员们，这似乎是个传统。”
指挥官呼出一口气，“我想传统被高估了。”
中尉看着漫不经心的指挥官，轻声叹道，“以前我在好几位指挥官手下工作过，他们都认为这对提高士气很有用。”
指挥官摇摇头，“我相信他们更喜欢聚在一起喝酒。”
中尉看着指挥官。
他的长官悠哉悠哉地吸着烟，丝毫没把他的建议当回事。
中尉的自尊心受到了羞辱。
他打算离开。
指挥官却笑着拦住了他，“不过我们倒是可以喝上一杯，白兰地怎么样？”
中尉不动声色地倒了谢。
指挥官将盛着白兰地的酒杯递给他时，中尉无意间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指挥官手册。
顺着中尉的目光，指挥官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我还没看完。”
中尉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指挥官喝着白兰地，“我正在尝试理解第15节。”
中尉复述道，“在进攻时，潜艇指挥官可能会感到继续进攻是徒劳的，只有当指挥官贯以胜利的意志，以及克服这种感觉的决心，他才能够取得成功。
这段内容非常重要。”
指挥官微微惊讶。
但他不赞成这段话，“如果一位指挥官认为真的毫无希望，也应该让他的士兵去冒生命危险吗？”
中尉解释道，“绝望不是事实。
而是一种必须克服的心态。
关键在于对自己的不懈追求。”
指挥官点点头。
中尉看着放在办公桌上的照片，问道，“您的父亲还好吧？”
指挥官的脸瞬间变色。
他不可避免地睁大了眼，双眸不善地打量着中尉。
中尉对此满不在乎，“我第一次读他书的时候还很年轻，这对我的整个职业生涯很有启发。”
指挥官上下打量了一番中尉。
他重新坐了回去，“您在这多久了？”
中尉回答，“从37年开始。”
这么久了，居然还只是一个中尉军衔！
指挥官有些诧异，中尉居然身经百战？
作为临危受命的菜鸟长官，他还没来得及好好查看自己的队伍。
他想不到自己的队伍里居然还有好手。
指挥官脸上终于带了一丝微笑，他有些讨好中尉，“我缺乏您这样的经验。”
如果是别人这么说，中尉肯定会很高兴。
可是面前的人说出这句话，中尉觉得太过于讽刺。
他不喜欢这个年轻人。
首白的情绪被压抑地快要按不住。
中尉把手中的酒杯放回去，他沉声道，“但是您是指挥官，这是您的船。”
他迎着指挥官的目光，看不出喜悦和悲伤。
指挥官呼吸一滞。
中尉缓缓低下头，他轻轻侍弄着军帽，“晚安，上尉先生。”
指挥官看着中尉转身离开。
他不明白中尉对他的敌意来自哪里。
那杯递出去的酒原封不动地被退了回来。
他没有得到中尉的认可。
不该是这样的。
他想，身为指挥官的他还没上任就被自己的副手轻视了。
于他而言，耻辱也不过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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