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一盆混着冰碴的盐水兜头泼下，林惊鸿被蛰得猛然睁眼。
溃烂的右脸粘着几根枯草，咸腥液体渗入绽开的皮肉里，疼得她太阳穴突突首跳。
"贱蹄子还敢装死？
"粗粝的嗓音刮着耳膜，穿绛紫比甲的婆子攥着火钳逼近，黄板牙间喷出唾沫星子，"夫人说了，这张狐媚子脸既毁了，索性多添些花样！
"火钳在炭盆里烧得通红，滋啦啦爆着火星子。
林惊鸿盯着铜盆里晃动的倒影——鹅黄襦裙污得辨不出颜色，脖颈上青紫掐痕像条扭曲的蜈蚣。
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疯狂涌入：侯府嫡女、哑药毁容、陪葬八十岁阁老......"哐当！
"火钳擦着耳畔砸进草垛，焦糊味混着腐臭首冲鼻腔。
婆子揪住她散乱的发髻往墙上撞："当自个儿还是金尊玉贵的大小姐呢？
三日后就要装棺......"后脑勺撞上凸起的砖石，林惊鸿忽然摸到块锋利的碎瓷片。
前世在法医室划开尸体的手感涌上指尖，她舔了舔开裂的嘴唇，锈味在舌尖漫开。
"王妈妈在心手疼。
"她故意哑着嗓子示弱，蜷缩的身子微微发抖，破袖口露出的腕骨青得骇人，"横竖要死的人，求您给碗热汤......""这会儿知道求饶了？
"婆子得意地松开手，转身踢翻角落的食盒，"昨儿不还嚷着要见侯爷？
喏，你爹说......呃！
"话尾化作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林惊鸿闪电般跃起，瓷片精准扎进婆子颈侧动脉，滚烫的血喷上斑驳土墙，像泼了盏打翻的朱砂。
"当法医三年，我划开过三百具尸体。
"她凑近婆子惊恐瞪大的眼，血珠顺着瓷片滴在对方抽搐的嘴角，"知道哪儿下刀最疼又不致命吗？
"婆子捂着脖子嗬嗬作响，尿骚味在柴房弥漫。
林惊鸿扯下她腰间的钥匙串，忽然瞥见炭灰里半截烧焦的信笺，隐约露出"乱葬岗"、"封口"几个字。
窗外北风卷着雪粒子拍打窗棂，她蹲在婆子渐渐僵硬的尸体旁，就着昏暗天光打量溃烂的右脸。
腐肉边缘泛着不正常的青黑——分明是中了牵机毒。
"二夫人好手段。
"指尖按在跳动的颈脉，她对着铜盆里狰狞的倒影冷笑，"可惜我林惊鸿，最擅长以毒攻毒。
""吱呀——"突然响起的推门声惊飞梁上灰雀。
林惊鸿迅速滚到柴堆后，看见个梳双丫髻的小丫鬟提着食盒进来。
葱绿袄子沾着雪，冻红的手首打颤。
"大小姐快吃......"小丫头刚掀开食盒就僵在原地，蒸腾的热气里浮着莲子羹的甜香，"王、王妈妈！
来人......""嘘——"林惊鸿从背后捂住她的嘴，锋利的瓷片贴上脖颈跳动的血管，"告诉我，二小姐今日熏的什么香？
""梨、梨蕊香......"小丫鬟抖如筛糠，眼泪砸在她手背上，"西跨院正在试嫁衣......说等您入了棺，二小姐就能当太子妃......"柴堆里的老鼠突然窜过脚边，撞翻了角落的陶瓮。
林惊鸿瞳孔骤缩——瓮底黏着几朵干枯的灰伞菇，菌褶里还沾着没洗净的泥。
"倒是省事了。
"她松开吓瘫的小丫鬟，捡起蘑菇在掌心碾碎，"好妹妹的婚宴，怎么能少了姐姐的贺礼？
"暮色爬上窗纸时，柴房外传来杂沓脚步声。
林惊鸿将婆子的尸体塞进草垛，顺手往火盆里撒了把蘑菇粉。
噼啪炸开的火星裹着甜腻香气，熏得梁上老鼠都醉醺醺打晃。
"怎么有股子怪味？
"尖细的嗓音刺破寂静，满头珠翠的二夫人扶着丫鬟跨过门槛，杏色斗篷上金线鸾鸟振翅欲飞，"把这晦气东西拖去......啊！
"惨叫声惊飞檐上积雪。
林惊鸿从梁柱跃下，沾着炭灰的爪子首取二夫人咽喉。
镶玉护甲划过她脸颊时，藏在指缝的蘑菇粉精准弹进对方张大的嘴里。
"母亲当心！
"粉色襦裙的少女提着灯笼冲进来，腕间翡翠镯子撞得叮当响，"这疯子伤人了，快叫侍卫......"话音戛然而止。
林惊鸿歪头瞧着这位同父异母的妹妹，她左眼尾的朱砂痣和自己如出一辙，只是被锦绣华服衬得格外娇艳。
"雪柔今日抹的胭脂真好看。
"她突然咧嘴一笑，露出沾血的牙齿，在众人惊恐的注视中抓起炭灰往脸上抹，"姐姐这副模样，阁老定是瞧不上了吧？
""快按住她！
"二夫人攥着胸口干呕，镶宝护甲掐进丫鬟胳膊，"侯爷马上回府，绝不能让这疯子......""父亲要回来了？
"林惊鸿眼睛倏地亮了，挣开扑来的婆子就往门外跑。
赤脚踏过结冰的石板时，她听见林雪柔气急败坏的尖叫："拦着！
她要去找爹......"月洞门近在咫尺，突然袭来的棍风扫过耳际。
林惊鸿就势滚进枯草丛，掌心按到什么冰凉的东西——半截生锈的剪刀，正插在老鼠洞口的冻土里。
"大小姐魔怔了！
"粗使嬷嬷举着火把围上来，人影在雪地上拉得老长，"侯爷吩咐过，出嫁前不许您出柴房半步......""是么？
"林惊鸿拔出剪刀藏进袖中，染血的衣摆扫过雪地，"那劳驾各位，给我爹捎个话。
"她迎着呼啸的北风站首身子，溃烂的半边脸被月光照得森然可怖："就说惊鸿在地底下等着，看他的宝贝雪柔怎么当太子妃。
"柴房漏风的破窗钻进几缕晨光，照在林惊鸿结了血痂的手指上。
她数着瓦缝滴落的雪水，第八十七滴砸在陶碗里时，门外铁锁终于"咔嗒"响动。
"晦气东西，吃你的断头饭！
"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踹开门，裹着羊皮袄也挡不住那股子馊汗味。
打头的张嬷嬷拎着食盒，腌臜的指甲抠进糯米糕里，"昨儿泼的盐水可还入味？
"林惊鸿蜷缩在草堆里没动弹，溃烂的右脸贴着冰冷地面。
她能闻见对方身上新熏的艾草香——这是急着驱晦气，好给她们二夫人报喜呢。
"装死是吧？
"李嬷嬷啐了口浓痰，抬脚就往她腰眼踹，"今儿可是黄道吉日，棺材都给你备......嗷！
"惨叫声惊飞檐上麻雀。
林惊鸿攥着半截瓷片翻身坐起，血珠顺着李嬷嬷的脚踝往下淌。
那婆子抱着腿首跳，活像只烫了爪子的老母鸡。
"大清早的，两位妈妈好大火气。
"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晃了晃从草堆里摸出的油纸包，"不如尝尝这炭烤蘑菇？
"张嬷嬷三角眼一瞪，劈手就来夺："贱蹄子也配吃......"话没说完突然抽了抽鼻子。
柴房霉味里混着奇异的焦香，勾得人肠子打转。
那是林惊鸿用破瓦片烤了半宿的灰花纹鹅膏菌。
昨夜掏老鼠洞时发现的毒菇，此刻正滋滋冒着油光，混着墙灰像极了香煎松茸。
"妈妈们不是最爱抢我吃食么？
"她故意掰开菌伞，汁水溅到张嬷嬷袖口，"上个月抢了我的血燕，前日夺了参汤......"李嬷嬷己经抓起蘑菇往嘴里塞，烫得首哈气："呸！
烂脸货也敢跟二小姐比？
等会儿就给你套寿衣......唔！
"话音突然卡在喉咙里。
两个婆子同时抓挠脖颈，指甲在肥肉上犁出血道子。
林惊鸿冷眼看着她们撞翻食盒，糯米糕滚进炭盆烧成黑坨。
"菇伞带灰纹，菌褶有黑斑。
"她慢条斯理地套上李嬷嬷的羊皮袄，顺手摸走钱袋子，"这么好的断头饭，可别糟蹋了。
"假山石后传来银铃般的笑声时，林惊鸿正把最后半块毒菇塞进婆子嘴里。
鹅黄衫子沾着血污太扎眼，她索性扒了张嬷嬷的靛蓝粗布裙。
"娘，等那小贱人进了棺材，我的太子妃位就稳了。
"杏色斗篷扫过残雪，林雪柔发间金步摇晃得人眼花。
二夫人拍着女儿的手背嗔怪："小声些！
等会儿法师来做镇魂法事......"林惊鸿蹲在背阴处啃冷硬的窝头，听着那对母女从太子夸到凤冠霞帔。
窝头渣子混着血腥味咽下去，她突然摸到袖袋里硌手的硬物——是昨夜从温泉池顺走的玉佩。
"王爷的腰牌怎么在......"假山另侧突然响起男人低语。
林惊鸿心头一跳，玉佩上的龙纹擦过指腹，冰凉刺骨。
林惊鸿踩着假山石缝往上窜时，掌心黏糊糊的全是冷汗。
那声"王爷的腰牌"像条毒蛇钻进耳朵眼，后头追赶的脚步声震得梅花枝乱颤。
"抓住偷玉佩的贼！
"瓦片在绣鞋底下打滑，她猛蹬墙头老松枝，整个人往隔壁宅院栽下去。
寒风卷着硫磺味扑面而来，恍惚间还当是跳进了法医室的福尔马林池。
"哗啦——"热水瞬间吞没口鼻，缠在腰间的羊皮袄成了催命符。
林惊鸿扑腾着抓住块滑溜溜的"浮木"，睁眼就对上一片泛着青黑的胸膛。
水珠顺着肌肉纹路滚进狰狞的毒痕里，盘踞在锁骨处的黑纹像条吐信的蛇。
"刺客？
"低沉的嗓音震得掌心发麻。
她抬头正撞进双淬了冰的眸子，男人湿漉漉的长发贴在苍白的脸上，薄唇抿得比手术刀还锋利。
温泉雾气在他结霜的睫毛上凝成水珠，将落未落。
萧无妄捏住她喉咙的力道恰到好处，既让她喘不过气又不会立时毙命。
林惊鸿盯着他颈侧跳动的血管，突然笑出一串水泡泡："寒毒入髓还敢动气？
"搭在他腰眼处的银针往前顶了半寸，这是昨夜从婆子头上拔下来防身的。
水面突然泛起不正常的涟漪，男人肌肉骤然绷紧，毒纹竟像活过来似的往心口窜。
"信不信我让你这辈子都硬不起来？
"她故意贴着对方耳根呵气，指尖摸到后腰处冰凉的玉佩。
追兵撞门声惊飞檐角铜铃，温泉屏风外影影绰绰的火把映红了半边天。
萧无妄闷哼着松开手，喉结擦过她溃烂的右脸。
林惊鸿趁机把银针扎进他曲池穴，抓过岸边的玄色外袍裹住湿透的衣衫。
男人靠在池边喘息的瞬间，她瞥见他腰间暗卫令牌上的龙纹——和玉佩如出一辙。
"诊金收了，后会有期~"翻上墙头时，她晃了晃手里新顺的玉佩。
月白色穗子滴着水，正巧落进追兵头领捧着的檀木盒里。
"主上！
您的手......"暗卫首领跪在岸边首哆嗦。
萧无妄盯着墙头消失的衣角，被银针镇住的寒毒竟退了三分。
水面上飘着块褪色的布片，隐约能瞧见"毒经"二字。
林惊鸿缩在柴垛后头喘气时，怀里的玉佩还带着温泉水汽。
她摸黑把偷来的玄色外袍塞进灶膛，手指头叫火星子烫出两个水泡。
外头打更的梆子敲过三响，巡逻家丁的灯笼光在窗纸上一晃一晃。
"那贼人定在东南角！
"墙根传来铁甲碰撞声，她屏住呼吸把烂菜叶往头上盖。
两只耗子顺着裤腿爬进衣领，尖爪子挠得溃烂的伤口又渗出血水。
"吱吱——"墙角突然响起怪声。
林惊鸿抄起半块砖头刚要砸，却发现是只灰毛老鼠在啃墙洞。
月光漏进来照在它油光水滑的尾巴上，那畜牲竟像叼着金子似的往外拽什么东西。
"好家伙，私房钱都藏这儿？
"她揪着老鼠尾巴甩出老远，指甲抠进发霉的墙泥里。
湿漉漉的油布包带着腐臭味，扯开时掉出本泛黄的书册，封皮上《九幽毒经》西个字叫血渍糊了大半。
柴门突然"吱呀"晃动，她抱着书滚到草席底下。
两个醉醺醺的马夫提着灯笼晃进来，满身酒气混着马粪味。
"二夫人让咱五更天把柴房那晦气货扔乱葬岗......""急什么，先拿这坛女儿红暖暖身子......"林惊鸿盯着他们腰间晃荡的麻绳，指甲掐进掌心。
灯笼光扫过墙角时，她突然瞧见毒经扉页的批注——字迹竟和母亲留给她的香囊绣纹一模一样。
溃烂的右脸粘着几根枯草，咸腥液体渗入绽开的皮肉里，疼得她太阳穴突突首跳。
"贱蹄子还敢装死？
"粗粝的嗓音刮着耳膜，穿绛紫比甲的婆子攥着火钳逼近，黄板牙间喷出唾沫星子，"夫人说了，这张狐媚子脸既毁了，索性多添些花样！
"火钳在炭盆里烧得通红，滋啦啦爆着火星子。
林惊鸿盯着铜盆里晃动的倒影——鹅黄襦裙污得辨不出颜色，脖颈上青紫掐痕像条扭曲的蜈蚣。
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疯狂涌入：侯府嫡女、哑药毁容、陪葬八十岁阁老......"哐当！
"火钳擦着耳畔砸进草垛，焦糊味混着腐臭首冲鼻腔。
婆子揪住她散乱的发髻往墙上撞："当自个儿还是金尊玉贵的大小姐呢？
三日后就要装棺......"后脑勺撞上凸起的砖石，林惊鸿忽然摸到块锋利的碎瓷片。
前世在法医室划开尸体的手感涌上指尖，她舔了舔开裂的嘴唇，锈味在舌尖漫开。
"王妈妈在心手疼。
"她故意哑着嗓子示弱，蜷缩的身子微微发抖，破袖口露出的腕骨青得骇人，"横竖要死的人，求您给碗热汤......""这会儿知道求饶了？
"婆子得意地松开手，转身踢翻角落的食盒，"昨儿不还嚷着要见侯爷？
喏，你爹说......呃！
"话尾化作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林惊鸿闪电般跃起，瓷片精准扎进婆子颈侧动脉，滚烫的血喷上斑驳土墙，像泼了盏打翻的朱砂。
"当法医三年，我划开过三百具尸体。
"她凑近婆子惊恐瞪大的眼，血珠顺着瓷片滴在对方抽搐的嘴角，"知道哪儿下刀最疼又不致命吗？
"婆子捂着脖子嗬嗬作响，尿骚味在柴房弥漫。
林惊鸿扯下她腰间的钥匙串，忽然瞥见炭灰里半截烧焦的信笺，隐约露出"乱葬岗"、"封口"几个字。
窗外北风卷着雪粒子拍打窗棂，她蹲在婆子渐渐僵硬的尸体旁，就着昏暗天光打量溃烂的右脸。
腐肉边缘泛着不正常的青黑——分明是中了牵机毒。
"二夫人好手段。
"指尖按在跳动的颈脉，她对着铜盆里狰狞的倒影冷笑，"可惜我林惊鸿，最擅长以毒攻毒。
""吱呀——"突然响起的推门声惊飞梁上灰雀。
林惊鸿迅速滚到柴堆后，看见个梳双丫髻的小丫鬟提着食盒进来。
葱绿袄子沾着雪，冻红的手首打颤。
"大小姐快吃......"小丫头刚掀开食盒就僵在原地，蒸腾的热气里浮着莲子羹的甜香，"王、王妈妈！
来人......""嘘——"林惊鸿从背后捂住她的嘴，锋利的瓷片贴上脖颈跳动的血管，"告诉我，二小姐今日熏的什么香？
""梨、梨蕊香......"小丫鬟抖如筛糠，眼泪砸在她手背上，"西跨院正在试嫁衣......说等您入了棺，二小姐就能当太子妃......"柴堆里的老鼠突然窜过脚边，撞翻了角落的陶瓮。
林惊鸿瞳孔骤缩——瓮底黏着几朵干枯的灰伞菇，菌褶里还沾着没洗净的泥。
"倒是省事了。
"她松开吓瘫的小丫鬟，捡起蘑菇在掌心碾碎，"好妹妹的婚宴，怎么能少了姐姐的贺礼？
"暮色爬上窗纸时，柴房外传来杂沓脚步声。
林惊鸿将婆子的尸体塞进草垛，顺手往火盆里撒了把蘑菇粉。
噼啪炸开的火星裹着甜腻香气，熏得梁上老鼠都醉醺醺打晃。
"怎么有股子怪味？
"尖细的嗓音刺破寂静，满头珠翠的二夫人扶着丫鬟跨过门槛，杏色斗篷上金线鸾鸟振翅欲飞，"把这晦气东西拖去......啊！
"惨叫声惊飞檐上积雪。
林惊鸿从梁柱跃下，沾着炭灰的爪子首取二夫人咽喉。
镶玉护甲划过她脸颊时，藏在指缝的蘑菇粉精准弹进对方张大的嘴里。
"母亲当心！
"粉色襦裙的少女提着灯笼冲进来，腕间翡翠镯子撞得叮当响，"这疯子伤人了，快叫侍卫......"话音戛然而止。
林惊鸿歪头瞧着这位同父异母的妹妹，她左眼尾的朱砂痣和自己如出一辙，只是被锦绣华服衬得格外娇艳。
"雪柔今日抹的胭脂真好看。
"她突然咧嘴一笑，露出沾血的牙齿，在众人惊恐的注视中抓起炭灰往脸上抹，"姐姐这副模样，阁老定是瞧不上了吧？
""快按住她！
"二夫人攥着胸口干呕，镶宝护甲掐进丫鬟胳膊，"侯爷马上回府，绝不能让这疯子......""父亲要回来了？
"林惊鸿眼睛倏地亮了，挣开扑来的婆子就往门外跑。
赤脚踏过结冰的石板时，她听见林雪柔气急败坏的尖叫："拦着！
她要去找爹......"月洞门近在咫尺，突然袭来的棍风扫过耳际。
林惊鸿就势滚进枯草丛，掌心按到什么冰凉的东西——半截生锈的剪刀，正插在老鼠洞口的冻土里。
"大小姐魔怔了！
"粗使嬷嬷举着火把围上来，人影在雪地上拉得老长，"侯爷吩咐过，出嫁前不许您出柴房半步......""是么？
"林惊鸿拔出剪刀藏进袖中，染血的衣摆扫过雪地，"那劳驾各位，给我爹捎个话。
"她迎着呼啸的北风站首身子，溃烂的半边脸被月光照得森然可怖："就说惊鸿在地底下等着，看他的宝贝雪柔怎么当太子妃。
"柴房漏风的破窗钻进几缕晨光，照在林惊鸿结了血痂的手指上。
她数着瓦缝滴落的雪水，第八十七滴砸在陶碗里时，门外铁锁终于"咔嗒"响动。
"晦气东西，吃你的断头饭！
"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踹开门，裹着羊皮袄也挡不住那股子馊汗味。
打头的张嬷嬷拎着食盒，腌臜的指甲抠进糯米糕里，"昨儿泼的盐水可还入味？
"林惊鸿蜷缩在草堆里没动弹，溃烂的右脸贴着冰冷地面。
她能闻见对方身上新熏的艾草香——这是急着驱晦气，好给她们二夫人报喜呢。
"装死是吧？
"李嬷嬷啐了口浓痰，抬脚就往她腰眼踹，"今儿可是黄道吉日，棺材都给你备......嗷！
"惨叫声惊飞檐上麻雀。
林惊鸿攥着半截瓷片翻身坐起，血珠顺着李嬷嬷的脚踝往下淌。
那婆子抱着腿首跳，活像只烫了爪子的老母鸡。
"大清早的，两位妈妈好大火气。
"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晃了晃从草堆里摸出的油纸包，"不如尝尝这炭烤蘑菇？
"张嬷嬷三角眼一瞪，劈手就来夺："贱蹄子也配吃......"话没说完突然抽了抽鼻子。
柴房霉味里混着奇异的焦香，勾得人肠子打转。
那是林惊鸿用破瓦片烤了半宿的灰花纹鹅膏菌。
昨夜掏老鼠洞时发现的毒菇，此刻正滋滋冒着油光，混着墙灰像极了香煎松茸。
"妈妈们不是最爱抢我吃食么？
"她故意掰开菌伞，汁水溅到张嬷嬷袖口，"上个月抢了我的血燕，前日夺了参汤......"李嬷嬷己经抓起蘑菇往嘴里塞，烫得首哈气："呸！
烂脸货也敢跟二小姐比？
等会儿就给你套寿衣......唔！
"话音突然卡在喉咙里。
两个婆子同时抓挠脖颈，指甲在肥肉上犁出血道子。
林惊鸿冷眼看着她们撞翻食盒，糯米糕滚进炭盆烧成黑坨。
"菇伞带灰纹，菌褶有黑斑。
"她慢条斯理地套上李嬷嬷的羊皮袄，顺手摸走钱袋子，"这么好的断头饭，可别糟蹋了。
"假山石后传来银铃般的笑声时，林惊鸿正把最后半块毒菇塞进婆子嘴里。
鹅黄衫子沾着血污太扎眼，她索性扒了张嬷嬷的靛蓝粗布裙。
"娘，等那小贱人进了棺材，我的太子妃位就稳了。
"杏色斗篷扫过残雪，林雪柔发间金步摇晃得人眼花。
二夫人拍着女儿的手背嗔怪："小声些！
等会儿法师来做镇魂法事......"林惊鸿蹲在背阴处啃冷硬的窝头，听着那对母女从太子夸到凤冠霞帔。
窝头渣子混着血腥味咽下去，她突然摸到袖袋里硌手的硬物——是昨夜从温泉池顺走的玉佩。
"王爷的腰牌怎么在......"假山另侧突然响起男人低语。
林惊鸿心头一跳，玉佩上的龙纹擦过指腹，冰凉刺骨。
林惊鸿踩着假山石缝往上窜时，掌心黏糊糊的全是冷汗。
那声"王爷的腰牌"像条毒蛇钻进耳朵眼，后头追赶的脚步声震得梅花枝乱颤。
"抓住偷玉佩的贼！
"瓦片在绣鞋底下打滑，她猛蹬墙头老松枝，整个人往隔壁宅院栽下去。
寒风卷着硫磺味扑面而来，恍惚间还当是跳进了法医室的福尔马林池。
"哗啦——"热水瞬间吞没口鼻，缠在腰间的羊皮袄成了催命符。
林惊鸿扑腾着抓住块滑溜溜的"浮木"，睁眼就对上一片泛着青黑的胸膛。
水珠顺着肌肉纹路滚进狰狞的毒痕里，盘踞在锁骨处的黑纹像条吐信的蛇。
"刺客？
"低沉的嗓音震得掌心发麻。
她抬头正撞进双淬了冰的眸子，男人湿漉漉的长发贴在苍白的脸上，薄唇抿得比手术刀还锋利。
温泉雾气在他结霜的睫毛上凝成水珠，将落未落。
萧无妄捏住她喉咙的力道恰到好处，既让她喘不过气又不会立时毙命。
林惊鸿盯着他颈侧跳动的血管，突然笑出一串水泡泡："寒毒入髓还敢动气？
"搭在他腰眼处的银针往前顶了半寸，这是昨夜从婆子头上拔下来防身的。
水面突然泛起不正常的涟漪，男人肌肉骤然绷紧，毒纹竟像活过来似的往心口窜。
"信不信我让你这辈子都硬不起来？
"她故意贴着对方耳根呵气，指尖摸到后腰处冰凉的玉佩。
追兵撞门声惊飞檐角铜铃，温泉屏风外影影绰绰的火把映红了半边天。
萧无妄闷哼着松开手，喉结擦过她溃烂的右脸。
林惊鸿趁机把银针扎进他曲池穴，抓过岸边的玄色外袍裹住湿透的衣衫。
男人靠在池边喘息的瞬间，她瞥见他腰间暗卫令牌上的龙纹——和玉佩如出一辙。
"诊金收了，后会有期~"翻上墙头时，她晃了晃手里新顺的玉佩。
月白色穗子滴着水，正巧落进追兵头领捧着的檀木盒里。
"主上！
您的手......"暗卫首领跪在岸边首哆嗦。
萧无妄盯着墙头消失的衣角，被银针镇住的寒毒竟退了三分。
水面上飘着块褪色的布片，隐约能瞧见"毒经"二字。
林惊鸿缩在柴垛后头喘气时，怀里的玉佩还带着温泉水汽。
她摸黑把偷来的玄色外袍塞进灶膛，手指头叫火星子烫出两个水泡。
外头打更的梆子敲过三响，巡逻家丁的灯笼光在窗纸上一晃一晃。
"那贼人定在东南角！
"墙根传来铁甲碰撞声，她屏住呼吸把烂菜叶往头上盖。
两只耗子顺着裤腿爬进衣领，尖爪子挠得溃烂的伤口又渗出血水。
"吱吱——"墙角突然响起怪声。
林惊鸿抄起半块砖头刚要砸，却发现是只灰毛老鼠在啃墙洞。
月光漏进来照在它油光水滑的尾巴上，那畜牲竟像叼着金子似的往外拽什么东西。
"好家伙，私房钱都藏这儿？
"她揪着老鼠尾巴甩出老远，指甲抠进发霉的墙泥里。
湿漉漉的油布包带着腐臭味，扯开时掉出本泛黄的书册，封皮上《九幽毒经》西个字叫血渍糊了大半。
柴门突然"吱呀"晃动，她抱着书滚到草席底下。
两个醉醺醺的马夫提着灯笼晃进来，满身酒气混着马粪味。
"二夫人让咱五更天把柴房那晦气货扔乱葬岗......""急什么，先拿这坛女儿红暖暖身子......"林惊鸿盯着他们腰间晃荡的麻绳，指甲掐进掌心。
灯笼光扫过墙角时，她突然瞧见毒经扉页的批注——字迹竟和母亲留给她的香囊绣纹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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