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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行的付先生要娶妻了,据说是何太太的“女儿”,
何太太什么生意,商圈里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太太们的牌桌上都是热闹,
说付三爷这些年精明过了,损了阴德,癔着了脑子。
直到商行老板们被停了贷,
催着自家太太挑礼物,再也没人敢说何太太的姑娘是什么来路了。
我就是那个姑娘,何太太的“女儿”之一。
那些太太嘴里,瞧着也没什么特别,整日只知道打牌的未来“付太太”。
付家那些个长老们,专门派了去轮渡,跨洋去接白小姐的家人。
和我这个乡下来的野丫头不同,
她是付臻祖父临终前专门认的孙媳妇。
知心优雅,是个真正能做富商太太的姑娘。
可我并不在意,因为付臻可比我急多了。
付家那些拄着拐杖的老人人来了一波又一波,付臻一个也没见,也不准我去见。
不仅让何太太把人全挡在公馆,还端着他的绅士范,送了一圈子书信。
要是让他休妻,付家这个烂摊子他可就撒手不管了。
坐上那港口边轮渡在海上漂一辈子,当失意“塞勒~水手”去!
半夜,他回来带着洋鬼子身上的那股怪味,借着酒劲跟我耍赖,
容容,我把那个白小姐和她那帮洋鬼子都撵走了,你别生气!
五年前,我还不是什么付太太,没见过这满大街洋鬼子,没见过能装下那么多房子的大船,只是每日踩着石板路去养蚕摸鱼。
我头一次见到付臻,他也不是什么洋行付先生,只是个白皮白脸,在水田里跌跟头的哑巴木匠,我也不叫他付臻。
那一年村子里发了大水。
石板路上被大水冲到各处的鱼苗弥漫着恶臭,夕阳破碎的光影把横斜窄巷里的青砖灰瓦房割得七零八落。
饿肚子是会很费人的事,所以谁也不愿意出门。
但我不行,爷爷留给我那棺材铺是无论如何也得守的。
我整日在铺子守着爷爷留下的棺材枯坐着,
死人是很多的。
可没什么人有心思买棺材,连铺子里的老师傅们都拿自己的棺材换给了米铺。
而付臻就是在我躺在爷爷留给我的棺材里睡觉的时候出现的。
他一点也不惊讶,直直地看着我,说要做木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