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如旧时是什么意思

我被贪财的父亲应下了一门婚事，对方是江南首富，却是个头发花白的跛脚老头。

父亲怕我不从，将我关了整整十日，我最终还是嫁了。意料之外，对方虽然面目丑陋，

却有着一双慧眼和极好听的少年音。我和他并无夫妻之实，他却待我极好，教我经营教坊，

还将家产交于我保管。我疑惑他的好，曾问：“你不怕我偷了你的财产，卷铺盖逃跑吗？

”他却笑着回我：“茵茵想要，何必用得上偷呢？只要茵茵开口，随时来取。

”他这一生执着于对我好，并期望我能唤他一声：“阿狸。”直至死前，

他还为我写下了一封放妻书，盼我岁岁无虞，长安常乐。01我出生在江南小户人家，

阿爹是个贪名图利之辈，阿娘又是个胆小怕事之人。我十六岁时，

阿爹收了江南首富谢家的聘礼，要把我嫁出去。谢家家财万贯，的确不错。可是，

谢家家主谢云狸是个年岁颇高的跛脚老头。阿爹是要将我嫁给他。我拼尽全力反抗，

最终闹得阿爹心烦，将我关进了闺阁。从收下聘礼到成亲仪式，准备了十日，

我也被关了十日。期间，我求过阿娘带我逃出去。可阿娘却泪眼婆娑地对我央求：“好茵茵，

听你爹的，你就嫁了吧……谢家家主要娶你做正妻，你嫁过去只会享福，不会吃苦的。

”我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不是因为我认命了，而是看着阿娘身上被阿爹打出的一道道伤口，

我终究是不忍心再说什么。“知道了，阿娘。”成亲仪式办得很风光，八抬大轿，十里红妆，

喜庆极了。只有红盖头下的我丧着脸，指尖止不住地发抖。洞房花烛夜，

我终于见到了传闻中的谢家家主谢云狸。他看起来同我阿爷年纪一般大，脸上皱纹密布，

头发花白，右脚跛了，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十分吃力。可是他的声音却极好听，似涓涓流水，

干净透彻，没有半分沙哑。“你叫余茵茵，对吗？我可以唤你茵茵吗？”“嗯。

”得到我的回应后，谢云狸似乎很开心，嘴角微微扬起。可下一秒，他的手突然捂住了嘴，

猛烈地咳嗽起来，咳出了一滩血。我吓坏了，忙地将手帕递了过去：“你还好吗？

要我帮你喊大夫吗？”谢云狸接过帕子，擦去嘴边的血迹，

又小心翼翼地将带血的帕子收进了袖口。“让茵茵受惊了。陈年旧疾罢了，

茵茵不必为我担心。”我欲言又止，最终没说什么。02那日谢云狸没对我做什么，

只是命人为我热了饭菜，看我吃下便走了。临走时，他转过头来看我，

目光炽热：“我叫谢云狸，茵茵唤我阿狸便好。”我几番张口，

却始终喊不出“阿狸”这般亲昵的姓名。“是，夫君。”谢云狸眼神落寞下来，抿了抿唇，

扯出了个牵强的笑容。“无妨，茵茵如何唤我都好。”我不明白谢云狸为何要娶我，

江南女子比比皆是。若他只是想娶个美娇娘，凭他的身家，自是有更好的选择，

何必娶我这个才貌不扬的小户女儿。若他想娶个贤妻良母，那更该择个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

何必娶我这个才疏学浅的小户女儿。谢云狸这个人，太奇怪了。我想不通，便不想了。

有一说一，谢云狸对我很好。好到若我想要他的万贯家财，只要我说一句，

他定会毫无怨言地双手奉上。成婚第二日，谢云狸就将悉数家产递予我。“茵茵，

这是谢家的房契和田契，还有库房的钥匙。我为你请了教引嬷嬷，从今日起，

谢家的财产都交由你打理了。”我望着手中那沓契约和那把金色钥匙，失了神。

对上谢云狸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竟脱口而出：“你不怕我偷了你的财产，卷铺盖逃跑吗？

”“茵茵想要，何必用得上偷呢？只要茵茵开口，随时来取。

”03教引嬷嬷是个良善的老妇人，姓刘，平日里总是“小夫人”“小夫人”地喊我。

刘嬷嬷在教导我时，总会提及谢云狸。“小夫人，这几日和谢老爷相处得可还好？”“嗯，

还好。”听见我的回答，刘嬷嬷挂上了笑。她轻轻抚过我的发丝，脸上是欣慰的神色。

“老奴知道，小夫人这么年轻，嫁给老爷时，心里肯定很委屈吧？

”我本就是藏不住心事的年纪，听见刘嬷嬷的话，顿时眼眶通红。刘嬷嬷将我揽入怀中，

轻轻拍打我的后背，温声开口道：“老爷虽然年纪大了些，却是个极好的人，

对我们这些下人从不苛刻。更何况小夫人是老爷娶的唯一一个妻子，老爷定不会亏待您的。

”诚然，谢云狸对我极好，可我想要的并不是这些。我想要不困于宫墙怨柳，

不拘于世俗枷锁的自由，我想要能自己选择的人生。我收了眼泪，没再提起谢云狸。

“刘嬷嬷，今日学的账目打理，我还有一些地方不明白，您再教教我。”“哎，好！

”我虽不聪慧，但铁了心要学还是能学会的。六个月的教习过后，我已初具当家主母之风。

期间，我和谢云狸的见面次数屈指可数。他似乎很忙。04成亲数月，

我和谢云狸一直没圆房，甚至是分房就寝的。每晚熄灯时，

我总能听到隔壁厢房传来的“吱呀”开门声。那是谢云狸回来了，他近来总是早出晚归。

谢云狸无暇顾及我，我也乐得清闲。我重新拾起女红的手艺，我娘是名扬街坊的绣娘，

我得娘亲传，少时起便随娘刺绣纺织以补贴家用。故而，女红是我唯一精通的技艺。

娘曾拿着我的绣品向四方邻居夸耀：“我家茵茵不过六岁，便有如此绣工，假以时日，

定能居于我之上！”曾几何时，我和阿娘也是有过幸福时光的。只是那样的日子，

在阿爹生意失利、嗜酒成性时，都毁了。阿爹酒后无德，常拿阿娘撒气，

阿娘本是开朗和煦的人，硬生生被熬成了如今这副胆小怕事的模样。我想救阿娘，

也想救自己。所以，我托人将我缝制的帕子卖了出去。帕子上的刺绣栩栩如生，

得了许多官家小姐的青睐。我靠此也攒了不少银两。其实，我大可不必这么辛苦的，

谢云狸给我的月银很多，也从不苛刻我的吃穿用度。只是，比起依仗他人，我更想靠自己。

05谢云狸今日回来得早，他闯入我房中时，我正绣着帕子。“茵茵，这是你为我缝的？

”他的手里拿着我前日为他缝补的衣裳，微微褪色的青色外衫上，原本破口脱线的地方，

被绣上了一只黑色狸猫。谢云狸的瞳孔倒映着我，目光氤氲，脸上的雀跃之情溢出，

他在期盼我的答复。“嗯，前些天打理屋子时，碰巧看见了，就给补上了。”那天，

翻出这身衣服时，我更多的是不解。从身量体型看，这是件年轻女子的衣裳，

是十多年前的款式，已经破了个大洞，却被打理得干净利落。我看得出来，

谢云狸很珍视这件衣服。所以，我替他补上了破洞，取他名中之字，绣上了狸猫图案。

我神游间，谢云狸突然上前，紧紧攥住了我的手，情绪激动。“茵茵，

你是不是记起我是谁了？”“夫君你在说什么？你是谢家家主谢云狸呀。

”我没能看见谢云狸眼中闪过的怅然和失落，只觉得一阵茫然。我以为谢云狸得了癔症，

毕竟我阿爷也是这个年纪犯了糊涂病，认不得人的。谢云狸松开了握住我的手，

从衣袖里掏出一张地契。“茵茵不记得也无妨。你瞧，这是什么？”我仔细打量这张地契，

上面赫然写着“绣坊用地”四字。“你……买了绣坊？”谢云狸笑得狡黠，

我头一回发现他的眼睛是紫色的，暗紫色的瞳孔像是鸢尾花般妖冶迷人，

亦像是猫儿般灵动深邃。谢云狸的眼睛和他的声音一样，都会蛊惑人心，

让人时常觉得他不该是个满头华发的老者，而该是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我瞧茵茵日日绣帕，又绣得如此好。茵茵这双巧手，埋没在这四方家宅，岂不可惜？

”“茵茵若是开家绣坊，定能名闻天下。”谢云狸顿了顿，

话语里多了些哀思愁苦：“若我不在了，茵茵凭借自己的手艺，也能够暖衣饱食、安乐一生，

这样才好……这样我才能安心离开。”06自将绣坊地契交于我起，谢云狸便全心辅导我，

教我经商之道。他自编了一本《商贾册》，让我日日研读。一日，他笑吟吟地说要考考我。

“茵茵近日大为用功呀！我来考考你吧！茵茵可知经商最重要的是什么？”“是诚信。

不信不立，不诚不行。”“哈哈哈，好！茵茵果然聪慧，短短一个月，

就已掌握做生意的精髓了。”谢云狸望向我的眼神充满慈爱，他是真心实意要待我好。

这一刻，我忽然觉得阿娘说得没错，嫁给谢家，我只会享福，不会吃苦。

谢云狸他在用自己的方式，把我当闺女养。半年后，绣坊名声大噪，

我攒够了人生第一个金库。谢云狸为我欢喜，说要重新为我造个牌匾。

当镶着金边的古木牌匾送来时，还有一枚平安扣。美玉无瑕，一只木雕狸猫双爪环抱，

攀于玉上，大有守护之意。细看下，木猫脊背还刻有一字，为“茵”。“愿茵茵岁岁无虞，

长安常乐！”谢云狸的声音就这样，清清楚楚地传入我耳中，闯进我心里。来到谢家以后，

这是我第一次毫不遮掩地大哭。掌中玉扣传来的温热触感，让我的眼眶湿润起来，

一颗颗泪水糊住了我的视线，我嘶哑地开口：“谢云狸，谢谢你。

”07与如日中天的绣坊生意相反，谢云狸的身子愈来愈差了。谢云狸似乎真的时日无多了。

他咳血的次数越发频繁，佝偻发颤的身影透露着病态，往日锃亮的眸子也蒙上了一层阴霾。

大夫说他至多活不过一年，现在也只能靠汤药吊着命了。谢云狸对我很好，我舍不得他死。

“茵茵，过来。”是谢云狸在喊我，他卧在床榻上，面色憔悴，却挂着浅浅的笑。

“右边书架上有几幅画卷，

麻烦茵茵替我拿过来吧……咳咳……”那是三幅被保管得很好的画卷，

它们被熨帖地放在一个乌木匣盒里。我将画卷递给谢云狸，他却推了回来。“打开看看吧，

茵茵。”画卷展开，露出一个个身姿挺拔、相貌英俊的男子。沈淮舟，年芳十八，面若玉冠，

为沈家嫡长子，天资聪慧，任职礼部尚书。顾砚冠，年芳二十，气度雍容，为宰相顾尹次子，

任职清秋县知县。裴怀安，年芳十九，玉貌清绝，为裴家嫡长子，任职御医，

与余茵茵青梅竹马。我盯着画卷发愣，难以置信。“你要将我嫁人？”“嗯。

茵茵可有中意的？我看怀安公子不错，与茵茵你自小相识，做事也稳妥，会医术，

将来也好照顾你。”“或者淮舟公子呢？他时常来绣坊订做衣裳，我看得出来，

他望向你的眼神满是倾慕。”“抑或是砚冠公子呢？我与他父亲相识多年，

顾公子的品德相貌皆为上乘，若能同他成婚，也是不错的。”谢云狸自顾自地说了许多，

全然没发觉我的脸色渐白。我的胸口似有一团无名瘴气，堵得我发闷。“我不嫁人！

”“若茵茵没有中意的，我再去寻。”“谢云狸，我不嫁人！”08我明白谢云狸的好意，

可眼下之势，他要我独善其身，弃他而去。我，余茵茵，做不到！“谢云狸，我不会改嫁的。

所以，别推开我，谢云狸。”于我而言，谢云狸已经成了我至亲般的存在。人非草木，

岂能无情。谢云狸叹了口气，也不再提改嫁的事。他扯开了话题：“茵茵近来可好？

绣坊生意可还好？可有遇上什么难处？”“一切顺遂，不必为我担心。”我骗了谢云狸，

其实几日前我就在绣坊门前贴了告示：“告客书：敝店因事暂歇，即日闭门谢客。俟诸事毕，

再行启户迎宾。伏望诸君海涵，特此布闻。”我不是不懂生意场上最忌讳的就是闭店休沐，

只是我在赌，我赌余氏绣坊不会倒，我赌熟客旧主会为我而留。而这赌注，

是我为谢云狸下的，我要他活。停了绣坊，我照顾谢云狸的时间多了起来。

谢云狸总是在床榻上躺着，这样很不好。“谢云狸，陪我走走吧！听说城南海棠花已开，

漂亮极了。”“好。”锦簇花攒，绛云坠枝，城南的海棠花的确美极了。我看得入迷，

谢云狸更是看得出神，我连喊几声，谢云狸竟都仿若未闻。他的手攀上一株海棠花，

细细摩挲，而后低眉浅笑。“茵茵你知道吗？这么美的海棠，我十多年前也见过一次，

是和一位故人。”“是你喜欢的姑娘吗？”我脑海中浮现出那件青色外衫，隐隐有了猜测。

“茵茵还是这般聪慧。她的确是我此生此世挚爱之人。我心悦于她，却留不住她。

”“她嫁作他人妇了吗？”“不，她死了，死于帝王猜忌，死于二十五岁。

”谢云狸忽地泄了气，周身散发颓靡的气息，只有那双浑浊的眼睛看着我，倒映出希冀，

他说：“所以呀，茵茵一定要长命百岁啊！”09我留不住谢云狸，

就像谢云狸留不住那位故人。谢云狸的病情比大夫想的还要糟糕，短短三个月，

谢云狸已经瘦成了皮包骨头。他再也没法出门了，再也不能陪我看明年的海棠花了。

我望着病榻上的谢云狸，潸然泪下，全身战栗。“谢云狸，你不死好不好？谢云狸，

你活下来好不好？”他的嘴唇皲裂发白，头发几近枯涸，俨然大寿将至的模样。

可他还是挣扎着起身，剧烈发颤的手从枕底抽出了一封信，那是他写给我的放妻书。

他喘着大气，哽咽开口：“我死后，茵茵不必为我守节。只要你想，随时可以改嫁。

无论你如何选择，谢家家产皆归属于你。”“若是可以，我还想听茵茵叫我一声阿狸。

”“阿狸！阿狸！”我喊得声嘶力竭，可谢云狸永远也听不见了。最后一个遗愿，

我也没能替谢云狸达成。一阵目眩，我攥紧放妻书的手止不住地颤抖，险些落地。恍惚间，

我看见谢云狸的身体在消散，白色光晕包裹住他，渐渐变得透明。床榻空荡荡的，

仿佛谢云狸从不存在。我发疯似地掀开被子，可怎么也找不到谢云狸，

我只找到了半颗蓝色珠子。我将蓝色珠子捂在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我猛然吐出一口鲜血，

沉重的倒地声引来了丫鬟小厮。昏迷前，我听见进进出出的脚步声在我身边徘徊，

听见她们的呼声。“来人啊，快来人啊！小夫人吐血了！小夫人昏死过去了！快去请大夫！

”10我发烧了，烧了三天三夜。我做了一场梦，梦里我不是余茵茵，

而是将军府的独女谢云溪。谢家辅佐三代君王，忠心耿耿，矢志不移。我阿爹去世得早，

三十岁时战死沙场。我只在四岁前见过阿爹几面，我记不清阿爹的相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