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酸如命

鹤峰县太平镇巴交坨村，有一户奇葩人家。

主人，姓侯，大名侯富贵。

既不肥头大耳，也不大腹便便，长得矮小精瘦，拘谨懦夫，憨里傻气的。

听着他的名字，再瞧一瞧他外貌，无比滑稽，只想笑！

这名字与他长相压根儿不搭界，不般配，不协调，横竖都别扭！

你看他那张苦瓜脸，跟富贵名，高低不沾边！

他在家排行老三，也叫他侯三，三十有三，上边有两个哥哥，下边有一个妹妹。

二哥出生后不久，据说是被狗熊叼走了，连个名都没有。

幺妹活了下来，只留下乳名，叫香兰，她娘死的那一年，香兰长到西岁，被邻村田寡妇用一只羊换走了，成了郭家童养媳！

大哥叫侯长生，长他西岁，村里人难得呼其名，习惯喊他侯大。

侯大，个子不高，肚子大！

不是因为营养过剩胖出来的，而是小时候家里穷，油水少，营养不良造成的浮肿。

侯大像他爹，好似脱的壳，一个模式刻的，话多无脑。

但脾气比他爹还犟！

讲话首怵怵的，肚子里没一点墨水。

也没啥技艺，人也不精明，有点“醒头醒脑”的。

典型的“咬卵犟”！

要说有什么，除了有些蛮力，好像啥也没有。

无外乎长相勉强像人，其他方面，唉，跟动物没啥两样！

这侯家两个儿子，一个憨，一个犟，都死无卵用，还在打光棍。

平时都在家修地球，闲暇之余在城乡建筑工地上打小工，卖苦力。

唉，活得那叫一个憋屈！

侯三的父亲叫侯万年，这老汉好认，耳朵上有一块疤，据说是小时候栽到火炕里烧的。

这老汉，年轻时也犟，上年纪后又倔又犟！

年近七旬，也是个粗人，没文化，特迷信！

侯家祖辈穷，无根基，在巴交坨是单姓。

村民也看不起他，没有把他当回事，村里老的少的都叫他侯疤子。

侯疤子人古板，很封建！

一辈子跟泥巴打交道，是个地道的泥腿子。

也没鸡巴卵用，每天脸朝黄土背朝天，晒得“黝鸡巴卵黑”，年纪又大，黑皮拉垮的，活像一个“饿痨鬼”！

说起饿痨，一是饿饭，二是饿女人。

这侯疤子倒霉，三十几岁正血气方刚时就死了婆娘。

只怪他条件太差了，再也讨不到。

硬是熬了几十年，没再开个荤，不饿痨才怪！

要说爱好嘛，没得，想日女人又没钱，喊打牌还不会。

唯独爱喝点“批”劣质酒，抽点自己种的叶子烟。

酒这东西，在农村，是个男人多少都能整几口，一来排解苦闷，二来嘛以酒取乐，借酒壮胆！

酒喝麻了就吹牛，以疯扬邪的，反正不怕丑！

喝高了就打人，说自己老子天下第一。

外人他不敢打，只敢在家打老婆。

古话说的“搬到门坎狠”！

这侯疤子，就是这种！

在偏远农村，女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不敢反抗。

他老婆长期压抑，积劳成疾，在女儿香兰西岁时就挂了。

这侯疤子喜欢抽叶子烟，一来不要掏钱买，自己屋边种的，二来叶子烟劲头足，抽着才过瘾。

侯疤子再懒，烟和辣椒必须种，就种在屋边，平时上点农家肥也方便！

侯疤子烟瘾大，几乎不离口，旱烟杆随时含着嘴里的，有时边抽边吐，因为这个原因，牙齿熏得“黢鸡巴黑”，身上好大的草烟味！

这巴交坨村，山高路远，坡陡岩峭，散落些土苗人家，姓龙的多，姓侯的少。

啥都不多，就石头多，“风吹岩头滚下河”！

斜坡土很薄，不保湿又不肥，不能种水稻和小麦，适合种点苞谷和土豆。

可受土质和光照影响，产量又低得可怜，年年饿饭。

村里人都穷得叮当响，到底有多穷，怕形容不到位，只讲一个，就是“放屁都不臭”，为什么不臭呢？

因为一年到头，见不到啥荤腥。

你说穷不？

农村人穷怕了，一怕得病，没钱治就过拖，拖久了就等死。

二怕无后，抬不起头，老无所依，绝后断代！

人有两看重，一是生辰八字，吉凶祸福，命中天注定。

二是名字，多希望名字带来好运，图个吉利。

侯家也一样，乞求无病无灾，传宗接代！

你看侯家爷仨，侯万年，侯长生，侯富贵，都希望长生不老，富贵荣华！

尤其是侯万年，人嘛穷穷的，这嗝杂的，名字取得好贪婪，想活万万年！

要是在封建社会，只怕没活到成年，早就杀头了，犯大忌！

这万年，哪是他能取的！

侯家老少，因为穷，三条光棍，三条枪！

差不多都生锈了，愣是多年没用武之地！

巴交坨不仅穷，还很落后，没文化，多是文盲或半文盲，好多榆木疙瘩！

能识文断字就很了不起，读完小学就己经算有文化了，读了初中不是人尖尖，也是人中龙凤。

能读高中那简首是凤毛麟角，他家祖坟一定炸了口。

侯三就上了高中，而且是县城响当当的县一中，他是拼到了高考，是拿了毕业证的！

是巴交坨有史以来第一个高中生！

巴交坨出了个侯三，当爹的是指望他光耀门楣！

上高中的头两年，眼看着侯三就要出人头地，村民都以为侯疤子家要翻身，对这个臭气熏天的老头子开始毕恭毕敬，给他的脸色和语气明显温和多了，村民的奉承和恭维，也让这个当爹的很神气了一阵子，一来他觉得侯三中用，二来嘛张一摸说他三儿子有状元之才！

可不知道是怎么搞的，命运给侯三开了一个大玩笑，也给这老头子当头一棒。

那年高考，侯三以半分之差落榜了！

给他判了“死刑”，好可惜！

家里条件又不允许，不可能复读，连个缓期都没有。

没办法，侯三这个白面书生，只能垂头丧气的回到家。

侯疤子知道结果，晴天霹雳！

好一阵子都是绕着人走路，要么闭门不出！

因为他晓得侯三的命是最好最好的！

他正是因为相信他命好，才不惜一切代价送他去读书的。

鬼晓得最后还是跟自己和他哥哥侯大一样，没啥区别，还是个凡人，挖泥种土……。

刚开始，侯三不适应，只会做题不会种地，做农活的时候，哥哥侯大欺负他，故意整他，“日弄”他，让他吃尽了苦头，闹出了很多笑话。

他不会挑，不会扛，手上肩上打起了好多血泡泡。

他知道哥哥对他有怨言，他也只能默默的忍受着！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侯三在村民的一片嘲笑声中落入“凡尘”，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整天闷闷不乐，发呆，经常冷不丁来几句之乎者也，吟诗一首，发一些感概：“有心人，天不负，三千越甲可吞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