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当真要嫁他？”少年声音发颤，攥住她衣袖的指节泛白。“不然呢？
”她抽回衣袖，“你待如何？”他忽然低笑，“我待如何？”他逼近一步，眸色暗沉如夜，
“我待掀了这花轿，抢了这新娘。”1 青梅竹马缘我是沈知意，京城礼部侍郎的独女，
也是我们这片宅院里两家唯一的女孩子。三岁那年，
隔壁宋将军家终于迎来了他们期盼已久的儿子。
母亲抱着我去看那个红彤彤的皱巴巴的小东西，我好奇地伸手戳了戳他的脸蛋，
他竟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指。大人们都笑了，说这是缘分。两家宅院的花园共用一堵墙，
墙上开了一扇小小的木门，从不落锁。宋衡会走路后，那扇门就成了他最常经过的地方。
"意姐姐！"奶声奶气的呼唤从门那边传来时，我正坐在秋千上背《女诫》。
小小的身影摇摇晃晃地穿过花园，手里攥着一朵被捏得半残的花。"给你！
"他把花举到我面前，眼睛亮晶晶的。我接过那朵可怜的野花，顺手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
五岁的宋衡像只小狗崽，整日跟在我身后转悠，
把他能找到的所有"宝贝"都献宝似的捧给我——有时是一块形状奇怪的石头，
有时是他偷偷藏起来的蜜饯，更多时候是这种被他摧残过的花朵。"衡儿又来找姐姐玩啊？
"母亲从屋里出来，笑着捏了捏宋衡的脸蛋。"嗯！喜欢意姐姐！"他响亮地回答，
惹得大人们又是一阵笑。那时的我不知道，这句话他会用一生来证明。
2 酒后真情露十五年后的今天，我站在同样的花园里，面对的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宋衡。
春日赏花宴刚结束，我打发丫鬟春桃去取披风，自己沿着小径散步消食。暮色四合，
花园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海棠的沙沙声。
"姐姐..."一声低哑的呼唤吓得我差点惊叫出声。循声望去，宋衡倚坐在那棵老梨树下，
衣襟散乱，脚边倒着几个空酒壶。十八岁的少年郎已经长成了让京城闺秀们脸红心跳的模样，
此刻却狼狈不堪，眼睛里布满血丝。"衡弟？你怎么——"我话未说完，
他突然伸手攥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发疼。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我皱起眉头。
"姐姐...能不能看看我？"他的声音哽咽，像是压抑了许久的洪水终于决堤，
"不要嫁给他...不要嫁给任何人..."我僵在原地，心跳如擂。
这不是我熟悉的那个乖巧弟弟，这个宋衡眼中燃烧着我从未见过的火焰，烫得我心尖发颤。
"你喝多了。"我试图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我没有！"他猛地站起来，
却又因醉酒踉跄了一下，不得不扶住树干，"我知道今日太傅家来人提亲了...姐姐，
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他根本配不上你！"我震惊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太傅家的事？
父亲刚刚才——"话到一半，我突然明白了什么。最近半年，母亲为我相看了三户人家，
每次都在即将定下时莫名其妙出了岔子——第一家公子突然被爆出养外室，
第二家因父亲被弹劾匆匆离京，第三家更离谱，
定亲前夕那公子竟在青楼与人争风吃醋被打断了腿。"是你..."我倒吸一口冷气，
"那些相亲失败，都是你做的？"宋衡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随即露出一个近乎惨烈的笑容："姐姐终于发现了。"夜风吹散了些许酒气，
却吹不散我们之间骤然紧张的气氛。我该生气，该斥责他多管闲事，
可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这些年来的一幕幕——十岁时我贪玩落水，
是十二岁的宋衡毫不犹豫跳进冰冷的湖里救我；十三岁我随口说喜欢城南铺子的蜜枣，
接下来半年我的梳妆台上总会出现一包新鲜的；十五岁及笄礼上，
他送我的那支白玉簪我至今珍藏..."衡弟，我们是姐弟..."我艰难地开口，
却被他打断。"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他声音嘶哑，"从小到大，我眼里从来只有你一个人。
姐姐，你看看我，不是弟弟看姐姐，
而是一个男人看他心爱的女子..."我的心跳乱得不像话，脸颊发烫，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就在这时，春桃的呼唤从远处传来："小姐！小姐您在哪儿？老爷找您呢！
"宋衡如梦初醒般松开手，后退一步，眼中的炽热渐渐冷却成我熟悉的平静。
只是那平静下涌动的暗流，让我心惊。"去吧，姐姐。"他轻声道，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温和，
"别让沈叔久等。"我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转身离去。走出几步，忍不住回头，
看见他依然站在原地，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孤独得令人心碎。
3 月下心弦乱父亲的书房里，太傅家的聘礼单子已经摊开在桌上。"知意啊，
这门亲事极好。"父亲眉开眼笑，"太傅家公子人品贵重，学问又好，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我机械地点头，心思却飘到了花园里那个醉酒的少年身上。宋衡的话像一块烧红的炭，
烙在我心上滋滋作响。"对了，宋家那小子是不是又缠着你了？"父亲突然问道，
"他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还整日往咱们家跑不像话。听说边关不太平，
宋将军可能要带他出征历练，男儿志在四方，
总围着姐姐转算什么..."后面的话我都没听进去，耳边嗡嗡作响。宋衡要上战场？
那个从小跟在我身后的小尾巴，要拿起刀剑去厮杀？回到闺房，我辗转难眠。窗外月光如水，
那扇连通两家花园的小门在月色中若隐若现。我鬼使神差地披衣起身，
轻轻推开门走到花园里。出乎意料的是，宋衡就站在门那边，衣衫整齐，神色清明，
仿佛几个时辰前的醉态只是一场幻觉。"姐姐。"他微微颔首，声音温和有礼，"夜凉露重，
怎么出来了？"我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他此刻的平静与先前的疯狂判若两人，
让我怀疑那是否只是一场梦。"听说...你要随将军出征？"我终于问出口。他眸光一闪，
随即笑道："消息传得真快。是啊，可能下个月就走。"顿了顿，
他又道："听说姐姐的婚事定下来了？恭喜。"这句"恭喜"像刀子一样扎进我心里。
我死死盯着他的眼睛，想找出些许破绽，却只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谢谢。
"我生硬地回答，转身欲走。"姐姐。"他突然叫住我，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如果...如果我请你等我回来，你会吗？"月光下，他的轮廓显得格外锋利，
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认真。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仓皇逃回屋里，没有回答。
4 婚事风波起一连三日，我刻意避开那扇花园小门。父亲说宋衡随宋将军进宫面圣去了，
边关战事吃紧，他们父子可能很快就要领兵出征。"小姐，您这几日怎么不去找宋小将军了？
"春桃一边为我梳头，一边问道。铜镜里，我的眼下浮现出淡淡的青色。"我为何要去找他？
"我故作冷淡，"男女有别，他都快出征了，自然有事要忙。"春桃抿嘴一笑："小姐忘了？
您昨日还让我去打听宋小将军何时启程呢。"我耳根一热，
抓起一支珠钗作势要打她："多嘴的丫头！"春桃笑着躲开，又道："对了，
太傅家公子今日要来拜访老爷，夫人让您准备一下，午时去前厅见客。"我手一抖，
珠钗掉在了地上。自从那晚花园一别，我满脑子都是宋衡醉酒时的模样，
几乎忘了自己已经定亲这件事。"知道了。"我弯腰捡起珠钗，胸口像压了块石头。
太傅之子林修远我是见过的，在几次诗会上有过点头之交。他生得俊秀，谈吐文雅，
是京城有名的才子。父亲说这门亲事再好不过，
可现在我眼前浮现的却是另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小姐，您要戴这支白玉簪吗？
"春桃从妆奁中取出一支簪子，正是宋衡去年送我的生辰礼。我心头一跳，
下意识道："换一支吧。"春桃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取了一支金镶玉的步摇。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这门亲事已定，我不能再胡思乱想了。
5 书房秘情现午时将至，我穿戴整齐往前厅去。路过花园时，一阵风吹来，
将我的手帕卷到了半空。我追着手帕跑到花园角落，眼睁睁看着它飘过围墙，
落在了隔壁将军府的书房屋顶上。"这可如何是好..."我咬住嘴唇。
那是母亲亲手绣的帕子，我舍不得丢了。四下无人，我鬼使神差地推开了那扇小门。
将军府的布局我再熟悉不过，此刻府中寂静，宋将军和夫人应该都在午憩。
我轻手轻脚地绕到书房后，发现窗户竟然开着。"有人吗？"我小声唤道，没有回应。
我踮起脚从窗口望进去，确认无人后，翻窗进了书房。屋内整洁非常，
书案上摊开着边防地图，旁边搁着几本兵书。我正想找东西够屋顶的手帕，
却被书案旁一个乌木匣子吸引了目光。匣子没有完全合上，露出一角纸张。
我本不该窥人私物，可那纸上隐约可见的画像让我移不开眼。犹豫再三，
我还是轻轻掀开了匣盖。霎时间，我如遭雷击。匣子里整整齐齐地码着一叠画像，
最上面那张赫然是我的侧脸——那是去年上元节我站在桥上赏灯时的模样。翻开下面的画，
每一张都是我：在秋千上读书的，在花园里扑蝶的，
在窗边发呆的...最早的一张竟然是我十岁时的模样。画像下面还有一个小盒子，
里面放着各种小物件：一块已经干裂的蜜枣核，几朵压成标本的野花，
一根褪色的发带...这些都是我随手给宋衡的东西，他竟然全都留着，
每一件都用小纸条仔细标注了日期和来历。我的手不住地发抖，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
最底下压着一封信，信封上写着"致知意"，墨迹尚新。道德告诉我不能看，
可手指已经不听使唤地抽出了信笺。"见字如晤。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或许已在边关。
这些年...""小姐！小姐您在哪儿？太傅公子已经到了！"春桃的呼唤从远处传来，
我慌忙把信塞回去，合上匣子。我手忙脚乱地找了根竹竿，捅下屋顶的手帕，仓皇翻窗而出。
心跳如鼓，脑海中全是那些画像和物件。宋衡...他竟然..."姐姐？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吓得差点叫出声。转身一看，宋衡就站在几步开外，一身戎装，
显然是刚从军营回来。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给他轮廓镀上一层金边，俊朗得让人不敢直视。
"我...我的手帕掉到屋顶了..."我结结巴巴地解释，脸烧得厉害。
他目光落在我手中的帕子上，微微一笑："姐姐还是这么冒失。"语气温柔如常，
仿佛那晚的醉话从未发生过。我攥紧手帕，突然不敢看他的眼睛。
那个匣子里的秘密太过震撼，我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听说林公子今日来访？
"宋衡突然问道，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我点点头，胸口发闷："父亲让我去见见。
"宋衡沉默片刻，忽然伸手拂去我肩头的一片花瓣："姐姐今日很美。
"他手指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我浑身一僵。从前他也常夸我，可如今知道了他的心意，
这简单的赞美竟让我手足无措。"我...我得走了。"我后退一步，逃也似地往小门跑去。
"姐姐。"他在身后叫我，声音轻得像叹息，"若那林修远并非良人，你当如何？
"我脚步一顿，没有回答，匆匆离去。6 林修远真面目前厅里，林修远正与父亲品茶论诗。
见我进来，他起身行礼，风度翩翩。我回礼时，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气，
不知为何突然想起宋衡身上清爽的松木味道。"沈小姐近日可好？"林修远微笑问道，
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我的脸，让我有些不自在。"托您的福，一切安好。"我低头抿茶，
避开他的目光。父亲见状，借口去取一本古籍离开了前厅，留下我们独处。
林修远立刻凑近了些，语气亲昵得令人不适："知意，你我既已定亲，不必如此生分。
"我微微蹙眉："林公子，礼不可废。"他笑容一滞，随即又恢复如常，
却开始高谈阔论自己在诗会上的得意之作，言语间满是自负。
这与诗会上那个谦逊有礼的林修远判若两人。"女子无才便是德，知意你读太多书反而不好。
"他说着，竟伸手想摸我的头发，"婚后我会好好教导你。"我侧身避开，心中警铃大作。
这时，前厅门突然开了，宋衡迈步而入，手中捧着一个锦盒。"沈叔让我来取...哦，
林公子也在。"他装作刚看到林修远的样子，拱手行礼。林修远脸色一沉，
勉强回礼："宋小将军有何贵干？"宋衡不慌不忙地将锦盒放在桌上："奉家父之命，
给沈叔送些边关特产。"他转向我，神色自然，"姐姐，宋姨做了你爱吃的桂花糕，
让我请你过去尝尝。"我如蒙大赦，立刻起身："多谢宋姨惦记。林公子，失陪了。
"林修远碍于礼数，只能眼睁睁看着我跟宋衡离开。一出前厅，我长舒一口气。"谢谢。
"我小声道。宋衡嘴角微扬："我说的是实话，宋姨确实做了桂花糕。"顿了顿，他又道，
"那林修远，姐姐觉得如何？"我咬住嘴唇，没有立即回答。
方才林修远的言行确实让我不适，可婚约已定..."衡弟，"我犹豫片刻，还是问出了口，
"你为何说林修远并非良人？"宋衡眸光一沉，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这是我派人查到的。
林修远在城南养了个外室，还育有一子。他在外人面前温文尔雅，私下却暴躁易怒，
那外室身上常有伤痕。"我接过信，手微微发抖。纸上详细记录了林修远的种种劣迹，
甚至还有证人的供词。"这些...父亲知道吗？"我声音发颤。宋衡摇头："太傅势大，
这些消息被压下了。但我已命人将证据暗中呈给了御史，不日便会有弹劾。
"他轻轻握住我的手，"姐姐，我不会让你嫁给这种人。"我该抽回手的，
可他的掌心温暖干燥，奇异地安抚了我的不安。这一刻，我突然意识到，从小到大，
每当我遇到困难，宋衡总是这样悄无声息地出现，替我解决一切麻烦。"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抬头看他，问出了藏在心底的问题。宋衡深深望进我的眼睛，
那目光炽热得几乎要将我融化："姐姐当真不明白？"我心跳如雷，慌忙移开视线。
那匣子里的秘密又浮现在眼前，让我无所适从。"边关...真的那么危险吗？
"我生硬地转开话题。宋衡沉默片刻，松开了我的手："突厥来势汹汹，此去凶险难料。
"他语气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事，"若我回不来，姐姐不必挂念。""胡说！
"我脱口而出，随即被自己的反应吓了一跳，"你...你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姐姐是在担心我吗？"我不知该如何回答，
只好低头假装整理衣袖。这时，春桃匆匆跑来："小姐！老爷找您呢，太傅公子要告辞了。
"我如释重负，赶紧借机离开。走出几步，回头看见宋衡依然站在原地，
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莫名让我心头一酸。7 守护情深藏回到闺房，我辗转难眠。
今日所见所闻太过震撼，我脑海中全是宋衡那个装满记忆的匣子，以及林修远虚伪的面孔。
"小姐，您有心事？"春桃端来安神茶，关切地问道。我摇摇头，又点点头："春桃，
你觉得...宋衡是个怎样的人？"春桃笑了："宋小将军对小姐那是没得说。
记得三年前上元节吗？您差点被几个登徒子欺负，是宋小将军及时出现把他们打跑的。
"我一愣："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记得？""您当时吓坏了，
宋小将军把您送回来后特意嘱咐我们不要提起，免得您害怕。"春桃回忆道，
"他手背都被划伤了，却坚持先确认您没事才去包扎。"我心头一震。这件事我完全没印象，
只记得那年上元节我确实早早回来了，宋衡第二天手上多了道伤口，说是练剑时不小心划的。
"还有您十三岁那年发烧，宋小将军连夜骑马去城外请大夫，
差点摔下山崖...""十五岁及笄礼前，您想要一朵罕见的蓝牡丹，
宋小将军跑遍全城花铺..."春桃一件件数着宋衡为我做过的事，我越听越心惊。
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他早已为我做了这么多。"他为什么...从不告诉我这些？
"我喃喃自语。春桃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宋小将军说过，对一个人好不是做买卖，
不需要让对方知道。"我胸口发紧，一种前所未有的情感在心底翻涌。
那个从小跟在我身后的小尾巴，什么时候长成了这样一个沉默而深情的男子？窗外月光如水，
我鬼使神差地走到窗边，望向那扇连通两家的小门。月光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倚门而立，
似乎已经站了很久。宋衡...我下意识地抬手按在窗棂上，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抬头望来。四目相对，隔着月色与花香，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微微一笑，冲我摇摇头，
做了个"快去睡"的手势，那么自然，仿佛我们之间从未有过任何尴尬与疏离。这一刻，
我突然明白了什么，又好像更加困惑了。8 试探真情意我决定试探宋衡。
自从发现那个装满记忆的匣子，我的心就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不断。
春桃透露的那些往事更让我辗转难眠。可宋衡这几日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见了我依旧温和有礼，仿佛那晚醉酒告白只是一场梦。"小姐，
您已经盯着那扇门看了半个时辰了。"春桃在一旁抿嘴偷笑。我收回目光，
假装整理衣袖："胡说什么，我是在看院子里的海棠。"春桃但笑不语，递上一盏热茶。
我抿了一口，突然计上心头。"春桃，去告诉母亲，我同意与林家的婚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