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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驸马成婚三月尚未圆房。
新婚夜,侯府走水,他救了一夜火。
第二日,国库失窃,他抓了七天贼。
再之后,皇帝遇刺,他审了两月案。
是夜,屋外明月高悬,寒风呼啸,博雅堂内烛火昏黄,红泥小火炉上煮着绿蚁酒。
今日王溯特意告了三日假,来公主府见我。
我心知,今夜便是洞房花烛夜。
几杯薄酒下肚,素来雅正端方的王溯红了双颊,他慢慢靠过来,抬手取下我头顶发簪。
一头乌发瀑布般倾泻而下,他眼中闪过惊艳之色。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管事白石的声音:“侯爷,府外有人求见。”
王溯身形一僵,立刻沉下了脸,淡声开口:“谁?”
白石没甚底气地答:“那女子自称谢妍,说是……说是侯爷您的妻子。”
守在门口的丹若先发了火,对着白石一顿劈头盖脸的叱责:“侯爷是驸马,妻子自然只有我们公主,哪来的旁人?
“听了那起子疯话,不知道赶人,竟还巴巴进来禀告,你会不会当差!
“什么谢盐谢糖,赶紧打发了,若坏了公主的心情,仔细你的皮!”
白石受了训斥,连声告罪。
我盯着王溯,见他竟生生捏弯了手中发簪,指尖发白,似乎在勉力克制着。
一颗心,悠悠沉下去。
我开口:“且慢。”
将人叫进来,我直言不讳,“白石,你是侯爷心腹,做事向来有分寸,想来不会听人红口白牙一说就信了。信物呢,交出来。”
他抬头觑了一眼王溯,这才从怀中掏出一方绣帕,双手奉上。
那方洗得有些褪色的帕子上有淡淡的杨花清香,上面用娟秀的簪花小楷写了一首诗。
本为箔上蚕,今作机上丝。得路逐胜去,颇忆缠绵时。
我一字一句念完,就见王溯脸色苍白,眼底微湿。
我冷笑:“好诗啊,看来,那人果真是侯爷旧相识。”
王溯将绣帕捏在掌心,喉结滚动两下,终究没有开口反驳。
来到正厅,却见等着我的,并非尽态极妍的心机美人,而是穿着僧袍不施粉黛的女尼。
她身边一左一右依偎着两个瘦小的孩子。
听到脚步声,三人齐齐转头看过来,六只眼睛俱都亮了。
两个孩子异口同声:“爹爹!”
谢妍比孩子更早发现了我,激动的嫣红色从脸上褪去,她长睫颤了颤,合掌冲我一礼:“妾身谢氏见过灵昌长公主。”
丹若最见不得这番做派,阴阳怪气道:“不称贫尼,不说法号,道貌岸然的假尼……”
谢妍脸又红了。
我瞥了丹若一眼,她气鼓鼓地将后头的话咽了回去。
与王溯年龄相仿的南朝女子,携着一双八九岁的儿女,又姓谢。
恐怕,她才是王溯的原配。
那个据说死去多年,衣冠冢已立之人,竟然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