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月亮

苏璃的牙齿陷入月饼的瞬间，铁锈味在口腔炸开。

便利店的日光灯光突然频闪，货架上所有商品包装的保质期数字开始疯狂跳动。

她盯着手心里渗出血丝的月饼馅，那半片桂花叶的叶脉突然扭曲成更清晰的西个字——‌子时索命‌。

"苏小姐？

"店员疑惑的声音从收银台传来，"您脸色好差..."玻璃门外传来银杏叶拍打卷帘门的声响。

当她抬头看向监控屏幕，自己的影像正以诡异的角度折叠——26岁的身体被压缩成9岁女童的轮廓，马尾辫上的红色蝴蝶发卡灼烧般发烫。

电子钟倒转的齿轮声碾过耳膜。

第一节：2003年的中药苦香‌坠落后的第一口空气裹着陈年药柜的檀木味。

苏璃蜷缩在月见中药铺的青砖地上，手腕内侧的胎记正渗出淡金色液体。

八仙桌上的老式收音机播报着台风预警，日期显示2003年9月11日——正是外婆确诊肺癌晚期的那年中秋。

"阿璃又偷吃龟苓膏了？

"苍老带笑的声音让苏璃瞬间泪流满面。

转身看见外婆系着靛蓝围裙站在药碾子前，腕间却缠着印有"安宁疗护科"字样的住院腕带。

老人佝偻的脊背上附着团黑雾状的东西，随着捣药声起伏波动。

"外婆！

"她扑过去时打翻了竹篾里的决明子，那些棕红色颗粒落地竟变成蠕动的甲虫。

外婆迅速用脚碾碎虫群，袖口滑落的皮肤布满蛛网状青斑："快去把第三格药柜的紫云英拿来。

"中药柜第三格挂着生锈的铜锁。

当苏璃踮脚触碰锁眼时，柜门突然从内部被撞出凸起的掌印。

某种活物在黑暗里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呜咽，震得她掌心肌肤浮现出与外婆相同的青斑。

第二节：倒流的沙漏‌后院古井传来打水声。

苏璃扒着窗棂偷看，浑身血液几乎凝固——16岁的母亲正在月光下清洗一盆带鱼。

那些银白色生物在陶盆里翻腾，鱼鳃处却长着酷似人耳的肉瘤。

"妈，真的要这么做？

"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用三十年阳寿换阿璃平安..."外婆把带鱼倒入井口的动作猛然顿住，井底霎时传出千百人的尖啸。

老人从怀里掏出个沙漏，上半截玻璃内的黑沙正在逆流而上："记住，子时三刻把绣球花浸到井水里。

"苏璃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她突然记起自己9岁那年持续半月的高烧，以及病愈后外婆急速衰老的容颜。

更可怕的是此刻她左手背浮现出电子钟般的倒计时——23:59:59。

第三节：蠕动的药引‌趁着外婆煎药的间隙，苏璃用发卡撬开了第三格药柜。

紫砂罐表面的符咒在月光下泛着磷火般的幽光，罐内传出指甲抓挠陶壁的刺啦声。

当她颤抖着掀开罐盖，三条泛着金属光泽的蜈蚣突然窜出，却在触碰到她脸上泪水时化作灰烬。

罐底沉着片残缺的宣纸，字迹被血渍晕染：”甲申年八月十五，取至亲肋下三寸血肉为引...“阁楼传来重物坠地的巨响。

苏璃冲上楼时，看见外婆正用银剪刀剪开自己的病号服。

老人干瘪的胸膛上有道缝合粗糙的刀口，透过半透明的皮肤，可见肋骨闪烁着玉石般的光泽——那形状分明是半轮残月。

"阿璃怎么上来了？

"外婆迅速裹紧衣襟，脚边铜盆里泡着的何首乌突然长出人脸，"快去帮外婆取...取..."老人剧烈咳嗽着吐出口黑血，血液在地板缝隙间游走成卦象般的纹路。

苏璃惊恐地发现，外婆鬓角的白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

第西节：子时索命‌当老座钟敲响子时第一声，药铺所有门窗自动落锁。

苏璃被外婆推进储藏室，木门缝隙外传来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

透过孔洞，她目睹终生难忘的场景：外婆脱下人皮般的外衣，露出由树根与符纸缠绕而成的躯体。

老人将住院腕带浸入那盆泡着带鱼的井水，腕带上的字迹竟变成”借命人：苏璃“。

"轰——"紫砂罐在午夜钟声里炸裂，漫天飞舞的蜈蚣残骸中升起盏青铜灯笼。

灯笼表面浮现出26岁苏璃在便利店吃月饼的画面，火焰里传来未来自己的尖叫："不要相信外婆！

她在偷你的..."储藏室镜子突然渗出鲜血。

苏璃在镜中看见骇人真相——自己的脊椎上缠绕着藤蔓状的根须，另一端连接着外婆胸腔里的玉质肋骨。

每根藤蔓都结着沙漏状的果实，里面封存着她不同年龄的记忆片段。

第五节：第一轮月蚀‌当苏璃尖叫着撞破储藏室木门，却发现中药铺恢复如常。

外婆安静地躺在藤椅上，腕间住院腕带显示着真实日期：2023年9月29日。

"做噩梦了？

"老人笑着递来桂花糕，袖口隐约露出机械关节的冷光。

苏璃浑身发抖地后退，撞翻了正在首播的手机。

首播间弹幕疯狂刷屏：”特效牛逼！

“”主播背后药柜里有只手！

“镜头扫过的中药柜第三格，紫砂罐完好无损地摆在那里。

苏璃突然摸到口袋里的异物——那片本该存在于2003年的带血桂花叶，此刻正在她掌心缓缓融化。

窗外银杏树轰然倒塌，树根间缠绕着无数个青铜沙漏。

第一个沙漏里的黑沙即将流尽，倒计时显示：剩余11次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