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灯剑影

寒髓历三七九年·霜月朔日沈照夜在剧痛中醒来时，窗棂上的哑魂铃正在无风自动。

这是每月朔望必经的劫数。

寒星剑骨从第三节脊椎开始结霜，冰碴刺破皮肤的细响混着铜铃震颤，像极了七年前那场暴雨中的剑鸣。

他摸索着抓起床头的酒囊，烈酒浇在泛着蓝光的椎骨上，腾起的白雾里浮出母亲临终前的脸。

"活着...等蝉鸣..."破晓时分，沈照夜将染血的绷带埋进后山药田。

松树下新立的无名碑前，供着今年最后一捧紫藤花——青崖山的冬天来得早，母亲最爱的花终究没能熬过昨夜的风雪。

"小夜哥！

"篱笆外传来脆生生的呼唤。

梳着双髻的少女提着食盒蹦进来，杏黄裙摆扫落一地冰晶，"江婆婆让我送黍米糕，说是补中益气。

"沈照夜拢了拢衣襟遮住颈后冰纹，接过食盒时瞥见少女腕间新添的淤青："阿月，王屠户又打你了？

"江浸月慌忙扯下袖口："昨儿劈柴磕的..."话没说完，怀中的青铜罗盘突然嗡鸣，指针首指镇东老槐树。

她脸色骤变，傩戏面具般的胎记在额角若隐若现，"镇口...有死气。

"两人赶到时，老槐树下己围满镇民。

十三具尸体倒悬枝头，每具右手都攥着带编号的冥钞——正是上月失踪的矿工数。

"第十西个。

"裹着破袄的老乞丐蜷在树根处，浑浊的右眼映着尸体脖颈的紫藤花纹，"青崖山的雪要变颜色喽。

"沈照夜指尖发冷。

那花纹与父亲断剑上的血渍一模一样。

"夜哥你看！

"江浸月突然拽他衣袖。

最末那具尸体腰间，赫然别着半块残破玉珏——分明是母亲当年随身之物。

朔风卷着雪粒子灌进领口，沈照夜怀中的冰蝉吊坠突然发烫。

他借口腹痛匆匆折返，却在推开柴扉时僵在原地。

屋内弥漫着熟悉的紫藤香。

母亲留下的青铜匣子洞开着，本该空无一物的匣底，此刻静静躺着半截缠满咒符的断剑。

剑格处缺失的凹槽形状，正与江浸月捡到的玉珏严丝合缝。

"小呆子。

"虚空突然传来女子轻笑，与七年前灭门夜指引他逃生的声音重叠。

沈照夜猛然转身，瞥见铜镜中自己后颈的冰纹正在扭曲，渐渐凝成衔尾蛇图腾。

窗外传来瓦片碎裂声。

沈照夜抄起断剑翻上屋檐时，只看见一道黑影消失在镇魔碑方向。

那人翻飞的衣袂间，隐约露出血色昙花纹——与父亲棺木上残留的剑痕如出一辙。

子夜，沈照夜跪坐在药田无名碑前。

月光照在玉珏与断剑嵌合的缺口，青铜剑身突然浮出萤火小字：”沈氏幼子照夜，庚辰年霜月望日生，先天剑髓被夺，寄养青崖“剑脊传来椎骨碎裂般的震动，蛰伏七年的寒星剑气突然暴走。

当冰霜即将封住心脉时，坟茔深处传来玉碎之音——他亲手埋下的冰蝉吊坠破土而出，蝉翼震颤间，往生河水的气息扑面而来。

风雪骤急。

老槐树上的尸体在朔风中集体转头，十三双空洞的眼窝齐齐望向茅屋。

江浸月握着罗盘的手渗出冷汗，指针在"大凶"与"死局"间疯狂摇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