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空间 虚空间

暮色像显影液般漫过摄影教室的窗棂。

林浩咬住尼康D850的镜头盖边缘，黑色卫衣领口被三脚架勾出毛边，卡其色工装裤膝盖处沾着显影液干涸的蓝灰色污渍。

他腕间缠着五条不同型号的数据线，其中那条印着富士胶卷logo的红色数据线正闪着充电指示灯。

"林老师！

"朵朵的声音撞碎了他调试快门的专注。

仰头时墨镜滑落鼻梁，露出琥珀色虹膜上细密的金丝纹路------像老式相机裂像屏的裂纹。

摄影背心左胸别着莱卡棱镜改造的铜制徽章，边缘被摩挲得泛起古铜色包浆。

他倚坐在窗边长椅上，秋千架上的小女孩突然揪住他裤脚："林老师骗人！

""哦？

"手指悄悄摸向装着水果硬糖的暗袋，五彩糖纸在掌心沙沙作响，"哪个环节让你发现破绽了？

""灰姑娘的水晶鞋会反光！

"朵朵举起蜡笔画，玻璃鞋折射出的七彩光斑歪歪扭扭，"您说月光透过水晶鞋应该像上周学的菲涅尔衍射现象？

"林浩喉间溢出短促的笑。

他摘下墨镜，夕阳恰好穿过百叶窗在他虹膜烙下细密金纹："那如果我们用三棱镜..."话音被轮椅碾过地砖的声响打断。

护工推着新来的男孩进来，那孩子手肘处蜈蚣般的缝合疤痕泛着碘伏的黄褐色。

"这是上周的意外。

"护工轻声解释，"他说想拍下夕阳照进暗房的过程，结果碰翻了定影液。

""所以发明了伤痕显影法？

"林浩突然举起相机，落日余晖穿透暗房红窗在地面织成血色光栅。

按下快门时，男孩眼里的光斑突然凝固成琥珀色。

收拾器材时窗外己泛起暮色，显影液在围裙上留下的蓝灰色污渍被夕阳镀成古铜色。

林浩把尼康D850装进防水箱，指尖划过莱卡改造徽章时，突然听见便利店方向传来玻璃碎裂声。

便利店自动门开合第七次时，瘸腿橘猫撞进林浩的取景框。

这只总在黄昏蹲守便利店的流浪猫，此刻瘸腿处渗着血珠。

他单膝跪地，从印着"流浪摄影师"的帆布包掏出酒精棉片，碘伏凉意渗入三天前的抓痕："这么狼狈还敢cosplay战地记者。

"橘猫突然炸毛弓背，瞳孔收缩成细线，尾巴如标枪般僵首。

林浩顺着它的视线望去，便利店监控镜头正折射出诡异的红光------穿灰袍的老者正在擦拭一面青铜镜残片，镜面映出便利店监控红光。

手机第七次震动时，暮色如暗房红灯般浸透街区，每一扇窗都像未显影的相纸。

视频画面里，苏雨的白大褂沾着血迹，案情板新增的三个血色指纹在镜头边缘晃动，解剖台上的颅骨模型眼窝处残留着淡蓝色荧光。

"臭林浩！

说好明天要带小朋友们去庙会，颜料箱都准备好啦！

"苏雨的白大褂口袋露出半截解剖刀，身后案情板贴着手指特写照片。

林浩瞥见镜头边缘的棒棒糖山，突然把脸怼近屏幕："上周你往我咖啡里倒草莓酱的事还没找你算账。

"他注意到苏雨身后解剖台上的颅骨模型，眼窝处残留着淡蓝色荧光------那是烟花爆炸案受害者的特征。

苏雨的脸瞬间涨红，他趁机抓拍发送到工作群，配文"法医的味觉系统比犯罪现场还脆弱"。

飘雪落在相机镜片上凝成冰晶，橘猫在帆布包里发出呼噜声。

林浩听见苏雨压低声音："其实...朵朵偷偷问我，能不能在孔明灯上写林浩哥哥最棒？

"背包突然迸开，草莓味棒棒糖纸飘落。

他摸出手机更新备忘录：庙会采购清单：草莓棒棒糖×50、光学衍射绘本×3、防水创可贴×10，保存瞬间瞥见监控屏幕------老者手中的青铜镜残片正折射出血色光斑，与苏雨身后案情板的荧光痕迹惊人相似。

林浩背着背包正要迈上楼梯，听见一楼传来窸窣响动。

阿婆踮着脚够晾衣绳上的被单，小林啊------突然剧烈咳嗽，你可算回来了！

林浩转身时相机带晃出一道弧线，"哟，刘奶奶这是要给我表演空中飞人？

"说罢两步并作一步跨到老人身边。

阿婆把汗津津的手背在围裙上蹭了蹭，"快帮我看看空调！

这老古董今天突然吐白雾，跟闹鬼似的！

"林浩从工具包摸出镜头布擦汗，"您老这空调怕不是成精了，专挑我在家的时候闹脾气。

"然后突然凑近阿婆耳畔压低声音："要不我给它拍组灵异写真？

"阿婆笑着拍他肩膀："臭小子就会耍贫嘴！

先喝一碗绿豆汤，修不好空调别想上楼！

"十五分钟后，林浩跪在飘窗上拆解空调外壳，相机三脚架支在墙角，镜头正对着他滑稽的姿势。

林浩突然扭头朝镜头挤眉弄眼，"观众朋友们，现在插播《当代青年的生存困境》特别节目"------话未说完就被呛了口灰，顿时一阵咳嗽。

阿婆端着刚切的西瓜缓缓走过来："要不算了，我找物业吧..."林浩突然举起拆开的遥控器，破案了！

凶手就是它！

晃了晃没电的电池："刘奶奶您这空调比我还会省电啊。

"阿婆拍着大腿笑出眼泪，"你说你这孩子，好好的摄影师偏要当电工！

"说着话就首接往他嘴里塞了块西瓜，"明儿帮我换个新的？

"林浩含着西瓜含糊道了一声"成啊"------突然正经的说到："不过您这老空调该退休了，我明儿带工具箱来彻底检修。

"临走时偷偷把两百块塞到老人围裙口袋，生怕被发现。

暮色中，林浩站在楼道里整理三脚架，镜头里映出阿婆踮脚关窗的身影。

他摸了摸口袋里被塞回来的钱，嘴角勾起狡黠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