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式吊扇在头顶吱呀作响时，李华盯着上铺床板缝隙里漏下的晨光发怔。
霉味混合着樟脑丸的气息钻入鼻腔，搪瓷杯上"汉东政法大学"的红字在铁架床边沿反着光，1986年生产的金星牌电视机正在楼道里播放《亚洲雄风》的旋律。
"李华你中邪了？
"对面床铺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青年掀开印着牡丹花的蚊帐，露出一张剑眉星目的脸，"从昨晚回来就盯着天花板发呆，活像老高没收的那尊思想者雕塑。
"李华的喉结滑动了一下。
这张年轻了三十岁的面容，分明是《刑法学》教材扉页那张黑白照片里的模样。
1990年9月17日，他在心里默念这个日期，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三天前自己还在最高检的档案室整理祁同伟案卷，泛黄的照片里那双充血的眼睛此刻正鲜活地注视着自己。
"老祁，今天是周一？
"他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
"你小子睡糊涂了？
"祁同伟把蓝白条纹的海魂衫套过头顶，露出精瘦的腰线，左侧肋下有道蜈蚣似的伤疤，"赶紧收拾，第一节是高老师的法理学，迟到要罚抄《德意志意识形态》的。
"宿舍门突然被踹开，陈海抱着沾满露水的足球冲进来，运动衫领口还沾着草屑："食堂新来了个打饭姑娘，眼睛比月牙还弯！
"他忽然凑近李华，"你脸色怎么跟死人似的？
昨晚翻墙去录像厅看《英雄本色》了？
""可能昨晚看《罪与罚》太入迷。
"李华抓起印着红双喜的搪瓷缸，冰凉的铁皮触感让他清醒几分。
窗外飘来油条香气，梧桐树影里穿梭着穿的确良衬衫的学生，远处教学楼外墙还残留着"团结奋进"的褪色标语，公告栏上贴着《关于亚运会期间加强校园管理的通知》。
法理学教室第三排，高育良正在黑板上书写"程序正义"，粉笔灰簌簌落在藏青色中山装肩头。
李华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课桌右下角的刻痕，那里本该有他读研时刻的"2017"，此刻却是光滑的木纹。
前排女生辫梢的蝴蝶结随笔记摆动，钢笔尖划过稿纸的沙沙声里混着窗外知了的聒噪。
"这位同学似乎有不同的见解？
"李华猛地抬头，发现整个教室的目光都聚在自己身上。
高育良扶了扶银边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像手术刀："你摇头是在质疑康德的绝对命令理论？
""我认为程序正义需要动态平衡。
"他脱口而出2023年那篇获奖论文的观点，"就像罗尔斯说的，正义是社会制度的首要价值——但必须建立在对人性幽暗的认知上。
"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画出拓扑图形，"比如刑讯逼供获得的证据，即便能定罪，也是对法治根基的腐蚀。
"教室里响起压抑的惊叹。
祁同伟在笔记本上狂草："你小子偷看教授教案了？
"陈海从后排戳他脊梁骨："牛逼啊！
这说辞够上《法学研究》了！
"高育良的粉笔在半空悬停了三秒，转身时中山装下摆划出锐利的弧线："很有意思的观点，下课后到我办公室详谈。
"他敲了敲讲台上那本包着《资本论》封皮的《存在与时间》，"现在继续讲黑格尔的辩证法..."下课铃响起时，李华在走廊拐角被香樟树影拦住去路。
穿米色连衣裙的姑娘抱着教案，马尾辫梢扫过脖颈后的淡痣，那是钟小艾二十年后的标志——此刻却鲜活地跳动在1990年的晨光里。
她怀里樟木讲义夹露出《明报》一角，头条标题模糊可见"港督府新令"的字样。
"李同学对西方法哲学很有研究？
"她微微仰头，露出的脖颈线条让李华想起后来在纪委档案里见过的天鹅颈解剖图，"不过用后现代主义解构程序正义..."细白手指划过他胸前的校徽，"小心变成虚无主义的囚徒。
"祁同伟从楼梯口探出头来时，正看见李华的搪瓷缸"咣当"砸在水泥地上。
钟小艾弯腰去捡，发丝扫过青年僵首的手指："对了，赵瑞龙昨天在图书馆打听你来着，说想请教什么...时间旅行者的悖论？
"---
霉味混合着樟脑丸的气息钻入鼻腔，搪瓷杯上"汉东政法大学"的红字在铁架床边沿反着光，1986年生产的金星牌电视机正在楼道里播放《亚洲雄风》的旋律。
"李华你中邪了？
"对面床铺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青年掀开印着牡丹花的蚊帐，露出一张剑眉星目的脸，"从昨晚回来就盯着天花板发呆，活像老高没收的那尊思想者雕塑。
"李华的喉结滑动了一下。
这张年轻了三十岁的面容，分明是《刑法学》教材扉页那张黑白照片里的模样。
1990年9月17日，他在心里默念这个日期，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三天前自己还在最高检的档案室整理祁同伟案卷，泛黄的照片里那双充血的眼睛此刻正鲜活地注视着自己。
"老祁，今天是周一？
"他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
"你小子睡糊涂了？
"祁同伟把蓝白条纹的海魂衫套过头顶，露出精瘦的腰线，左侧肋下有道蜈蚣似的伤疤，"赶紧收拾，第一节是高老师的法理学，迟到要罚抄《德意志意识形态》的。
"宿舍门突然被踹开，陈海抱着沾满露水的足球冲进来，运动衫领口还沾着草屑："食堂新来了个打饭姑娘，眼睛比月牙还弯！
"他忽然凑近李华，"你脸色怎么跟死人似的？
昨晚翻墙去录像厅看《英雄本色》了？
""可能昨晚看《罪与罚》太入迷。
"李华抓起印着红双喜的搪瓷缸，冰凉的铁皮触感让他清醒几分。
窗外飘来油条香气，梧桐树影里穿梭着穿的确良衬衫的学生，远处教学楼外墙还残留着"团结奋进"的褪色标语，公告栏上贴着《关于亚运会期间加强校园管理的通知》。
法理学教室第三排，高育良正在黑板上书写"程序正义"，粉笔灰簌簌落在藏青色中山装肩头。
李华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课桌右下角的刻痕，那里本该有他读研时刻的"2017"，此刻却是光滑的木纹。
前排女生辫梢的蝴蝶结随笔记摆动，钢笔尖划过稿纸的沙沙声里混着窗外知了的聒噪。
"这位同学似乎有不同的见解？
"李华猛地抬头，发现整个教室的目光都聚在自己身上。
高育良扶了扶银边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像手术刀："你摇头是在质疑康德的绝对命令理论？
""我认为程序正义需要动态平衡。
"他脱口而出2023年那篇获奖论文的观点，"就像罗尔斯说的，正义是社会制度的首要价值——但必须建立在对人性幽暗的认知上。
"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画出拓扑图形，"比如刑讯逼供获得的证据，即便能定罪，也是对法治根基的腐蚀。
"教室里响起压抑的惊叹。
祁同伟在笔记本上狂草："你小子偷看教授教案了？
"陈海从后排戳他脊梁骨："牛逼啊！
这说辞够上《法学研究》了！
"高育良的粉笔在半空悬停了三秒，转身时中山装下摆划出锐利的弧线："很有意思的观点，下课后到我办公室详谈。
"他敲了敲讲台上那本包着《资本论》封皮的《存在与时间》，"现在继续讲黑格尔的辩证法..."下课铃响起时，李华在走廊拐角被香樟树影拦住去路。
穿米色连衣裙的姑娘抱着教案，马尾辫梢扫过脖颈后的淡痣，那是钟小艾二十年后的标志——此刻却鲜活地跳动在1990年的晨光里。
她怀里樟木讲义夹露出《明报》一角，头条标题模糊可见"港督府新令"的字样。
"李同学对西方法哲学很有研究？
"她微微仰头，露出的脖颈线条让李华想起后来在纪委档案里见过的天鹅颈解剖图，"不过用后现代主义解构程序正义..."细白手指划过他胸前的校徽，"小心变成虚无主义的囚徒。
"祁同伟从楼梯口探出头来时，正看见李华的搪瓷缸"咣当"砸在水泥地上。
钟小艾弯腰去捡，发丝扫过青年僵首的手指："对了，赵瑞龙昨天在图书馆打听你来着，说想请教什么...时间旅行者的悖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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