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的紫外线灯管发出细微的嗡鸣，在顾承衍的侧脸投下蝶翼状阴影。
苏晚盯着他指间拈着的碎玉，那抹血色正沿着翡翠飘花纹路蜿蜒，竟渐渐勾勒出朱雀展翅的图腾。
监护仪的蓝光映在碎玉断面，她忽然看见极细的金丝嵌在玉髓深处——这是苏家独门的"金蝉脱壳"修复法，母亲曾用此法复原过被军阀炸碎的唐代佛首。
"苏小姐的修复手艺名动江南，却看不出自家祖传的玉镯藏着双生锁？
"顾承衍的袖扣擦过她手背，寒意顺着血脉首抵心脏。
苏晚注意到他尾指戴着枚蛇骨戒，鳞片状纹路与她母亲遗物匣里的那枚完全相同。
记忆深处传来丝帛撕裂的脆响，二十年前那场大火里，母亲的云锦旗袍被火舌撕成漫天飞蛾。
苏晚突然按住太阳穴，那里有道三公分长的旧疤正在发烫——江湛的病历里从未提及这个伤痕。
"顾总不如等病人稳定些再……"江湛的钢笔尖抵住顾承衍腕间动脉，白大褂袖口露出半截玄色唐装盘扣。
苏晚嗅到消毒水味里混着奇楠沉香，这味道她在拍卖会古籍专区闻到过，当时有匿名买家以千万标走残缺的《西象星宿图》。
顾承衍忽然扯开领口，锁骨下方狰狞的烧伤疤宛如朱雀泣血："等？
苏家祖宅地库里的西象锁等得起？
那些藏在古玩街地下的眼睛等得起？
"他攥住输液管的指节发白，"或者苏小姐想等追杀你的人带着喷火器来医院？
"苏晚的瞳孔骤然收缩。
记忆碎片如锋利的珐琅彩瓷片划过脑海，她突然看清雨夜那把黑伞的纹样——伞面朱砂绘制的二十八星宿正在雨中流动，玄武方位的星辰排列与母亲实验室爆炸当天的星象完全吻合。
"松鹤堂地窖……"她呢喃着，喉间泛起铁锈味，"第三块青砖下面……"输液管爆裂的瞬间，淡黄色药液在空中凝成诡异的水幕。
江湛的钢笔刺破水帘首取顾承衍虎口要穴，三个白大褂幽灵般出现在门口。
"第七诊疗室"的胸牌在阴影中泛着幽蓝，苏晚注意到其中一人戴着昭和时期的老式听诊器——和江湛金丝眼镜链上晃动的玉雕听诊器如出一辙。
药物开始侵蚀意识，苏晚在昏沉中听见仪器蜂鸣化作民国留声机的杂音。
顾承衍染血的手指抚过她颈侧动脉，像在鉴定一件钧窑瓷器："晚晚，三年前从火场抱你出来时，你也是这样发抖。
"他的尾音带着奇异的共鸣，仿佛有另一个声音重叠其中。
黑暗漫上来时，腕间突然灼痛。
混沌中浮现母亲执狼毫的画面，朱砂在《金石录》扉页写下"西象锁开，苏门劫至"。
那页纸突然自燃，灰烬里露出半张泛黄照片——民国二十年的松鹤堂前，穿阴丹士林旗袍的祖母苏明玥，正被长衫男子搂住肩头。
月光洒在那人侧脸，赫然是顾承衍的模样。
"血祭要开始了。
"江湛的低语从遥远时空传来。
苏晚在彻底陷入黑暗前，瞥见监护仪屏幕倒映出的异象——她自己的倒影正穿着祖母那件琵琶襟旗袍，而病房窗外悬着1937年的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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