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急诊电话手术灯刺眼的白光下,我手中的持针器稳稳穿过冠状动脉。
这是今天的第三台搭桥手术,我的衬衫早已被汗水浸透,黏腻地贴在背上。"血压稳定,
氧饱和98%。"麻醉师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巡回护士突然推开手术室的门。"祁医生,
您医学院同学张教授有紧急电话,说是关于您前妻的事。"我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缝合线在血管上勒出一道浅痕。"现在在手术。"我的声音透过口罩,冷得像手术刀。
"他说情况很急…..."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完成最后两针。"告诉他,
半小时后回电。"当最后一针打结剪线时,我的动作比平时快了12秒。脱下手术服,
洗手池前的镜子映出一张陌生的脸——眼下青黑,胡茬凌乱。多久没好好照过镜子了?
自从林薇搬走后,我的公寓就只剩剃须刀和消毒水的气味。电话接通瞬间,
张毅的嗓音带着罕见的紧绷。"老祁,林薇住院了。心脏粘液瘤,已经引发脑栓塞。
"我的指节撞在铁皮柜上,却感觉不到疼。
心脏粘液瘤——我的专业领域里最凶险的疾病之一,4cm以上的瘤体猝死率高达30%。
"什么时候的事?""昨天她在会议室晕倒,送到我们医院。老祁…..."他停顿了一下,
"肿瘤位置不好,需要尽快手术。但你知道,全国敢做这个手术的…...""我来主刀。
"我打断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你们已经离婚了,
按规定…...""手续还没办完。"我抓起外套冲出门,"法律上我还是她丈夫。
"出租车后座,手机自动亮起——屏保还是去年学术年会时林薇帮我设置的,
雪山湖泊的风景照。她当时笑着说:"你总看血腥的手术图,该看看干净的东西。"而现在,
这个"干净的东西"正在被肿瘤吞噬。第2章:医院重逢7楼心内科的灯光惨白得刺眼。
透过病房玻璃,我看见林薇单薄的背影。她蜷缩在病床上,曾经及腰的长发被剪到耳下,
像一把枯草散在枕上。我推门的动作惊动了她。她转头时,
颈侧静脉留置针的胶布刺目地反着光。"你来干什么?"她的声音比记忆中沙哑,
眼神却依然锋利。我下意识摸向白大褂口袋里的听诊器,
却摸了个空——匆忙间连工牌都没带。"张毅告诉我你的情况…...""所以呢?
"她打断我,"祁大医生终于有空关心前妻的死活了?"监护仪上的心率从78飙到92。
我强迫自己用专业语气说话:"超声显示肿瘤已经影响二尖瓣功能,
需要立即…...""我的主治医生会处理。"她抓起呼叫铃,"请你出去。
"铃声尖锐地响起。张毅冲进来时,我正死死攥着病历本,
纸张在我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嘶啦声。"患者拒绝由我治疗。"我对张毅说,
声音冷静得自己都陌生,"根据《医师法》,危急情况下医院有权指定…...""祁明!
"林薇突然撑起身子,输液架剧烈摇晃,"你连现在都要拿规章制度压我?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是我熟悉的动作——每次强忍泪水时都会这样。
我突然想起最后一次争吵,她红着眼眶说:"你的手术排期比我们的婚姻重要多了。
"那时我头也不回地走向电梯,因为3楼还有台主动脉夹层在等我。
第3章:强制治疗医务科办公室里,我把林薇的CT片插在灯箱上。肿瘤阴影像只毒蜘蛛,
盘踞在她左心房。"4.3cm×3.8cm,已经出现花瓣状脱垂。
"我的钢笔尖戳着胶片,"随时可能引发大面积脑梗。
眉:"但患者明确拒绝由你…...""全国完成过50例以上粘液瘤手术的医生只有9位。
"我打开手机调出论文列表,"而我的术后五年存活率是97%。"“她是我妻子!
”我狠狠一拳,锤在办公桌上。空气凝固了几秒。
最终医务科长叹气:"我们会出具强制治疗通知书。"回到病房时,林薇正在签一堆文件。
看见我进来,她突然笑了:"你真厉害,连生病都能被你变成行政命令。
"护士递来的同意书上,"祁明"两个字印在主治医师栏里,刺得我眼眶发疼。
林薇的签名比从前潦草许多,最后一笔几乎划破纸张。"术前禁食8小时,明天第一台手术。
"我机械地背诵流程,不敢看她的眼睛,"有什么…...""祁医生。
"她突然用从前叫我"阿明"的声调说话,"如果死在手术台上,算医疗事故还是家暴?
"第4章:术前检查无影灯下,我戴着无菌手套触碰她的锁骨静脉。这是术前中心静脉置管,
我的指尖能感受到她微弱的脉搏。"疼就说。"我压低声音。她苍白的嘴唇抿成直线。
从前我值夜班回家,她总这样抿着嘴装睡,睫毛却颤得厉害。现在她连装都懒得装,
直接别过脸去。超声探头滑过她心前区,屏幕上的肿瘤随心跳摆动,像水母有毒的触须。
量数据:"舒张期瘤体脱垂幅度12mm...…左房扩大…..."这些冰冷的数据背后,
是无数次心绞痛被她独自忍下。一年前国际会议期间,她发过一条胃疼,
能帮问问消化科同事吗?我当时回了什么?在忙,自己去急诊。
穿刺针突然被血柱顶出,溅在我防护面罩上。林薇闷哼一声,
我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从医十年第一次手抖。"换人。"我扯下手套冲出处置室,
在消防通道里狠狠踹向金属垃圾桶。巨响中,感应灯一盏盏亮起,照见我扭曲的倒影。
第5章:手术前夕深夜的医生值班室,我对着手术方案修改第七稿。
咖啡杯沿沾着口红印——是林薇的色号,她上次来医院找我时留下的。门突然被推开。
林薇穿着病号服站在门口,手腕上还连着24小时心电监护。"偷跑出来的?
"我下意识去扶她。她躲开我的手,扔来一个牛皮纸袋:"财产公证书。
万一明天出事…..."文件滑落出来,我看见每页都签好了她的名字,
唯独配偶签字栏空着——就像我们荒芜的婚姻。"林薇。"我喉咙发紧,
"手术成功率…...""你知道我最恨你什么吗?"她打断我,"不是忙,
而是你永远用百分比打发我。"监护仪突然发出警报,她的心率升到110。
我一把抓住她手腕,指腹按在桡动脉上计数。这个动作让我们都僵住了——上一次这样触碰,
还是她发烧时我给她量脉搏。"明天…..."她呼吸急促起来,
"如果手术失败…..."我摘下眼镜用力揉眼眶:"不会失败。""如果呢?
"她固执地问,"你会后悔吗?后悔没在健康时…..."心电监护的导线突然脱落,
警报声尖锐地划破夜空。在护士冲进来前,
我终于说出半年来的第一句真话:"我每天都在后悔。
"第6章:生死手术手术灯亮起的瞬间,我的视野里只剩下林薇苍白的面容。
麻醉面罩遮住她大半张脸,睫毛在灯光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像我们初遇那天,
她在图书馆睡着时的样子。"体外循环准备就绪。"器械护士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
手术刀划开胸骨的触感熟悉到令人麻木,但当电锯的嗡鸣响起时,
我的手指突然不受控制地颤抖。
这是我从医以来从未有过的情况——在打开过487个胸腔之后,
第488次竟让我感到恐惧。"祁医生?"麻醉师疑惑地看我。我深吸一口气,
将锯刃压向她的胸骨中线:"开始劈胸。"骨屑飞溅中,我忽然想起昨天深夜,
她在病房问我的那句话:"你会后悔吗?
"现在我有答案了——当看到那颗被肿瘤侵蚀的心脏时,铺天盖地的悔意几乎击垮我。
拳头大小的器官上,粘液瘤像腐烂的水母吸附在左心房壁,
随着体外循环机的启动而微微颤动。"肿瘤侵犯范围超出预期。"我声音嘶哑,
"准备深低温停循环。"第7章:停跳的心脏当体温降到28℃,林薇的心脏终于停止跳动。
整个手术室陷入诡异的寂静,只有体外循环机发出规律的"咔嗒"声。
我握着组织剪的手沁满冷汗。
这个角度稍有不慎就会损伤二尖瓣——就像三年前那个失败的手术,患者最终换了机械瓣膜,
终生与抗凝药为伴。"镊子。"我伸手时,器械护士突然小声说:"祁医生,您在流血。
"低头才发现,掌心不知何时被自己掐出四个月牙形的伤口。
鲜血正顺着无菌手套的纹理蔓延,在指尖凝成暗红的珠子。"继续。"我甩掉血珠,
重新换了手套,镊子尖端精准夹起瘤体边缘。剥离过程像在拆除一颗长在心尖上的炸弹。
当最后一处粘连被分离时,监护仪突然尖啸起来——心室纤颤。"200焦耳准备!
"我吼道,除颤器压上她裸露的心脏,"清场!"电流穿过心脏的瞬间,
我恍惚看见大学时代的林薇。她踮脚把听诊器挂在我脖子上:"祁同学,
要不要听听我的心跳?"现在这颗心停在我手里,而我甚至不确定能否让它重新跳动。
第8章:白色谎言当监护仪恢复规律的"滴滴"声时,我的手术衣已经湿透。
护士长递来纱布擦汗时,突然压低声音:"祁医生,
您太太的病理结果出来了…..."我猛地抬头。术前检查时确实发现附件区阴影,
但林薇坚决拒绝进一步检查。"良性?"我声音绷得发颤。"交界性粘液性肿瘤,
建议半年后复查。"缝合针在灯光下闪着冷光。我盯着林薇苍白的腹部,
那里有一道5cm的剖宫产疤痕——是我们失去的那个孩子留下的。
当时我在国外参加学术会议,接到电话时手术已经结束。"不要记录。"我突然说,
"术后告知书上写'生理性囊肿'。"整个手术团队都愣住了。
这是我职业生涯中第一次伪造病历。第9章:高烧术后第三天,林薇开始持续高热。
让她不断说着胡话:"阿明…...病历…...别改…..."我握着冰袋的手僵在半空。
她怎么会知道?"祁医生,血培养报告。"住院医师匆匆跑来,"多重耐药菌感染。
"报告单上的"MRSA"字母狰狞地刺进眼底。这种超级细菌常见于长期住院患者,
而林薇的病程记录显示——过去半年她曾三次因心悸急诊留观。"用替加环素。
"我声音发哑,"剂量按败血症标准。"护士换输液时,林薇突然抓住我的白大褂下摆。
她烧得眼神涣散,
…..穿常服..….来看我了.….."我低头看着自己的便装——为了守夜刚换的T恤。
原来在她记忆里,我永远穿着洗手衣。第10章:月光凌晨四点,
林薇的体温终于降到38℃。我瘫坐在病房沙发上,发现窗外悬着一轮惨白的月亮。
就像离婚前夜,我凌晨回家时看到的月光。那天她穿着睡衣站在阳台,
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又做手术了?"她当时这样问。我嗯了一声就往浴室走,
没看见她手中攥着的验孕棒——直到半个月后流产手术同意书递到我面前。
"祁明…..."病床上的呼唤打断回忆。林薇不知何时醒了,
正望着我挂在墙上的西装外套。"你明天...…有学术会议吧?"她气若游丝地问。
我攥紧口袋里已经揉碎的邀请函——哈佛医学院的客座教授聘书,明天是签约截止日。
"取消了。"我给她掖被角,"睡吧。"月光透过百叶窗,
在我们之间划出一道道银色的沟壑。就像那些被手术、会议、急诊割裂的岁月,
再也拼凑不回完整的圆。第11章:夜半私语凌晨三点十七分,
林薇的指尖突然在我掌心动了动。我猛地从陪护椅上惊醒,发现她正望着我,
瞳孔在夜灯下微微收缩。"疼…..."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声音像被砂纸磨过。
我立刻按下镇痛泵,手指悬在她脸颊上方,却不敢触碰:"剂量已经调到最大了。
"她忽然笑了,
以前...…都说忍忍就过去了…..."记忆像手术刀般精准剖开——去年她肾结石发作,
蜷在急诊科输液椅上给我发信息。我当时正在做一台心脏移植,
只回了三个字:吃布洛芬。镇痛药开始起效,她的睫毛慢慢垂下。
就在我以为她又睡着时,
有消毒水以外的味道…..."我低头嗅了嗅衬衫袖口——是医院楼下便利店新换的洗衣液,
薰衣草香型。从前她总抱怨我身上只有术野消毒液的味道,连枕头都被染上刺鼻的酒精味。
监护仪的波纹渐渐平稳。我轻轻握住她没打留置针的那只手,
第一次注意到她美甲剥落的痕迹——曾经永远精致的水晶甲面,现在只剩下斑驳的裸色。
第12章:查房风波早晨查房时,我撞见林薇的助理正往她枕头下塞文件。"祁医生。
"小姑娘惊慌地站起来,文件夹"啪"地掉在地上——是份并购协议,
签字页溅上了几滴咖啡渍。病床上的林薇立刻撑起身子:"给我。
""患者不该在术后一周内处理工作。"我弯腰捡起文件,
瞥见页脚她的签名虚弱得几乎变形。她夺过文件时,锁骨下的引流管猛地一晃。
血性液体在透明管子里翻涌,我下意识去扶,却被她挡开:"这个并购案跟了半年,
今天必须…...""会死人的。"我突然提高音量,整个病房瞬间安静。
护士站的交谈声、走廊的轮椅声全都消失了,
只剩下心电监护刺耳的报警音——她的心率飙到120。助理红着眼眶退出病房后,
林薇慢慢松开攥紧的被单。"你知道我为什么拼命工作吗?"她指着病房天花板,
"因为只要停下来,满屋子都是等你回家的脚步声。"我僵在原地,
想起无数个深夜她独自在客厅踱步的声音。当时我以为她在打电话,
现在才明白那是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的回响——一声声,从期待到沉寂。
第13章:味觉记忆营养科送来的病号饭原封不动摆在床头。林薇侧躺着,
后颈的骨节在晨光中清晰可见——瘦了整整八公斤,相当于摘除一个肝脏的重量。"喝点粥?
"我揭开保温盖,山药排骨粥的热气模糊了眼镜片。她摇头,
突然问:"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吃的什么吗?"记忆闪回医学院后街的小馆子。
她穿着鹅黄色连衣裙,把碗里的香菜一根根挑到我盘中。"将来你要是给病人开错药,
我就用香菜毒死你。""老刘家的酸汤鱼。"我舀起一勺粥吹凉,"你被鱼刺卡住,
我用手电筒照着给你取出来的。"她终于张开嘴,
却在粥勺碰到唇瓣时突然别过脸:"不是这家。""什么?""第一次约会是在学生食堂。
"她盯着窗外,"你买了份糖醋排骨,自己没吃几口,全分给实验室的流浪猫了。
"勺子"当啷"掉回碗里。我完全不记得这件事,
却清晰记得她公司上市那天的每一个细节——包括她发言时话筒的啸叫声频率。
第14章:病历疑云深夜值班室,我翻遍林薇这半年的所有检查单。
当看到第三十七张CT报告时,
钢笔突然划破纸面——2023-12-24胸部CT平扫:左心房异常阴影,
建议增强扫描平安夜。那天我在做什么?手机相册自动弹出"去年今日":手术室合影,
背景电子钟显示00:17。对了,是那台惊动卫健委的连体婴分离术,
我从平安夜一直站到圣诞节傍晚。而林薇的微信记录里,那天凌晨三点有一条撤回的消息。
医院系统显示,她独自在急诊科待到天亮。电脑突然跳出新邮件提醒。
病理科同事发来附件:关于心脏交界性肿瘤的后续治疗方案。我正要点开,
身后传来轮椅的吱呀声。"祁医生。"她不知何时自己拔了输液管,
坐在轮椅上苍白得像张X光片,"我的病,我自己决定。
"屏幕蓝光映着她锁骨下的手术疤痕,那是我亲手缝合的切口——针距精确到毫米,
却缝不住我们之间越裂越大的鸿沟。第15章:雨中抉择暴雨敲打着病房窗户时,
林薇终于签下了化疗同意书。"头发会掉光吧?"她摸着耳边的碎发,
那里还残留着手术时剃发的痕迹。我蹲下来平视她:"不一定,
现在有很好的…...""祁明。"她突然打断我,"如果这次活下来,
我们去把离婚手续办完吧。"雨声骤然变大。我想起求婚那天也下着这么大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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