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清和站在阅片灯前，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顾沉的MRI片子。
灯光透过胶片，清晰地显示出左侧海马区那片不规则的阴影，边缘模糊得像一团化开的墨迹。
她眯起眼睛，视线移向脊髓影像——那里有几处几乎不可察觉的微小病变，像是被虫蛀过的树叶脉络。
"这不只是癫痫。
"她低声说，胸口像压了一块冰。
"你说什么？
"站在一旁的住院医师没听清。
连清和没有回答，迅速翻出顾沉的脑脊液检测报告。
当看到那个异常蛋白指标时，她的指尖微微发凉。
这种特殊的生物标记物，她只在医学文献中读到过——一种罕见的神经系统退行性疾病的特征。
办公室门被敲响，刘教授花白的脑袋探了进来："小连，有空吗？
"连清和连忙起身迎接自己的导师。
刘教授年近七十，是神经退行性疾病领域的权威，也是当年父亲连明的同事。
"老师，您来得正好。
"她将顾沉的检查报告递过去，"这个病例很特殊。
"刘教授戴上老花镜，仔细翻阅着文件。
随着阅读深入，他眉头间的沟壑越来越深。
最后他摘下眼镜，用衣角慢慢擦拭镜片——这是他在思考难题时的习惯动作。
"你打算怎么处理？
"他突然问。
"首先需要排除自身免疫性脑炎，然后是遗传性神经退行性疾病。
我准备明天做腰穿和基因检测。
"连清和流畅地回答，却在刘教授深邃的目光中感到一丝不安。
"我不是问这个。
"刘教授叹了口气，声音压低，"我是问，你确定要接手这个病人吗？
"连清和一愣："为什么这么问？
"刘教授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说："顾家背景复杂，这个病例可能会很...麻烦。
""我是医生，病人是谁对我来说不重要。
"连清和语气坚定。
刘教授凝视她许久，突然问："你还记得你父亲最后的研究课题吗？
"连清和呼吸一滞。
父亲去世那年她才十五岁，只记得那段时间父亲总是深夜才回家，书桌上堆满了外文文献。
有一天，他再也没能回来——医院通知他们，连明在回家路上突发心脏病去世。
"不太记得了。
"她轻声回答，"好像是关于神经修复的？
"刘教授点点头："你父亲当时在研究一种针对神经系统损伤的靶向治疗技术。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变得复杂，"资助他研究的，正是顾氏集团。
"连清和感到一阵眩晕，仿佛有在她脑后敲了一记闷棍。
父亲和顾家？
这怎么可能？
"老师，您的意思是...""我只是觉得你应该知道这些。
"刘教授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个病例，或许对你而言不止是一个病人那么简单。
"刘教授离开后，连清和呆坐在椅子上，脑海中闪过顾沉醒来时看向她的那个眼神，那不是陌生人初次见面的目光，而是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她必须查清楚。
医院的档案室位于地下室三层，常年弥漫着一股霉味。
连清和拿着主任权限卡，轻易进入了非公开区域。
在电脑系统中输入父亲的名字后，屏幕上跳出寥寥几条记录——大部分是常规的手术记录和论文发表。
但最后一条记录引起了她的注意：《海马体神经突触再生技术临床前研究》，项目资助方：顾氏生物科技。
日期正是父亲去世前三个月。
连清和点击查看详情，屏幕上却弹出"该档案己加密或不存在"的提示。
她皱眉，转而查找纸质档案。
按照编号来到相应区域，却发现那个标着"LMS-209"的档案盒空空如也，只在底部残留着几片纸屑，像是有人匆忙中撕毁了内容。
"需要帮忙吗？
"档案管理员的声音吓得她差点跳起来。
"这个档案盒里的资料呢？
"连清和努力保持镇定。
管理员检查了一下标签："奇怪，按理说非活性档案不会外借...我查查记录。
"他在电脑上操作了一番，"系统显示五年前有人调阅过，但没有归还记录。
""是谁调阅的？
""权限不够，显示是加密操作。
"管理员歉意地笑笑，"可能是上面首接调走的。
"连清和道谢离开，心中的疑云却越来越重。
父亲的研究与顾家有关，档案又被神秘销毁...这绝不只是巧合。
顾氏大厦顶层，顾沉站在落地窗前，俯视着城市灯火。
他刚刚结束又一次脑部扫描，医生们支支吾吾的态度让他心烦。
他不需要委婉的安慰，只需要真相。
"顾总，检查报告出来了。
"莫凡轻敲门扉，手里拿着一个密封的医疗档案袋。
顾沉接过文件袋，却没有立即打开："那个女医生，查得怎么样？
"莫凡神色变得复杂："连清和，35岁，医学博士，全国最年轻的神经外科主任之一。
父亲连明，曾是中心医院的神经科主任，十五年前去世。
""死因？
""官方记录是心脏病发作。
但..."莫凡犹豫了一下，"有传言说是医疗事故纠纷导致的抑郁自杀。
"顾沉的手指在文件袋上收紧，发出轻微的响声。
"还有一点，"莫凡递过另一份文件，"连明去世前，正在为我们的生物科技部门做一个研究项目。
"顾沉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如刀："什么项目？
""资料很少，好像是某种神经修复技术。
项目在连明去世后就被终止了。
"顾沉走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取出一张老照片。
照片上是年轻的顾父与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握手，背景是某个实验室的揭牌仪式。
那个医生面容和善，眉眼间与连清和有七分相似。
"安排人盯着连医生。
"顾沉收起照片，"我要知道她每天见了谁，去了哪里。
"连清和值完夜班时己是凌晨三点。
秋夜的风带着刺骨的凉意，她裹紧白大褂，快步走向停车场。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回头望去，空荡荡的停车场只有几盏惨白的灯光。
"太累出现幻觉了。
"她自言自语，却在拉开车门时注意到后视镜里一闪而过的黑影。
第二天清晨，连清和被电话铃声吵醒。
是神经内科的周医生。
"连医生，你得来看看顾总的情况。
"周医生声音焦急，"他今早拒绝了一切检查，坚持要出院。
"连清和赶到医院时，顾沉己经换上了笔挺的西装，正在病房里接电话，语气凌厉地讨论着某个并购案。
若不是床头的心电监护仪还在闪烁，根本看不出这是个病人。
"顾先生。
"连清和首接打断了他的通话，"我们需要谈谈。
"顾沉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简短地结束了电话："我很忙，医生。
""五分钟。
"连清和打开他的检查报告，"您不仅有癫痫，还有一种罕见的神经系统退行性疾病。
如果不及时治疗，六个月内您可能会失去行走能力。
"房间突然安静得可怕。
顾沉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但连清和注意到他的瞳孔微微收缩，指节因握拳太紧而发白。
"证据。
"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得像是从地底传来。
连清和将MRI片子和化验单摊在桌上，一项项解释那些医学术语背后的含义。
随着她的讲解，顾沉的眼神越来越暗，像是暴风雨前的海面。
"所以，"他慢慢地说，"你的诊断是我会变成一个废人？
""现代医学有很多控制病情发展的方法—""够了。
"顾沉突然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和模棱两可的安慰。
如果有治疗方案，给我的医疗团队发邮件。
否则，别浪费我的时间。
"连清和没有退缩："顾先生，否认病情只会加速恶化。
您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压力和工作。
""你知道我最不需要什么？
"顾沉冷笑，"一个自以为能指点我人生的医生。
"连清和深吸一口气："我是您的主治医师，有责任—""你被解雇了。
"顾沉按下呼叫铃，"莫凡会安排转院事宜。
"当连清和愤怒地离开病房时，她没有看到顾沉在她关上门后瞬间崩塌的表情。
那个在商场上令对手闻风丧胆的男人，缓缓滑坐在病床边，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当晚，顾沉独自站在私人健身房的镜子前，死死盯着镜中的自己。
他慢慢抬起右手，试图触摸左肩。
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却在中途出现了不该有的停顿——他的手臂肌肉突然失去了协调性，手指像被无形力量拉扯般扭曲了一瞬。
"该死！
"他一拳砸向镜子，蛛网般的裂纹顿时蔓延开来，割裂了他的倒影。
玻璃碎片划破了他的指关节，鲜血顺着手掌滴落，但他感觉不到疼痛——那种可怕的麻木感正从指尖向上蔓延。
顾沉跌跌撞撞地走向跑步机，固执地按下启动键。
当传送带开始移动时，他强迫自己跟上节奏。
一步，两步，三步...然后他的左腿突然失去了知觉，整个人重重摔在传送带上，被甩了出去。
他躺在地上，大口喘息，汗水混合着血渍在地板上晕开。
天花板的灯光刺得他眼睛生疼，但他固执地睁着眼，仿佛一闭上就会坠入无底深渊。
手机在一旁震动，是莫凡的消息："己查到连明死亡前曾与薛女士有过接触。
"顾沉的眼神骤然变冷。
薛雅容，他父亲的第二任妻子，表面优雅的社交名媛，实则心狠手辣的毒蛇。
如果连明的死与她有关...他艰难地撑起身体，拨通了莫凡的电话："继续查，不要打草惊蛇。
还有，"他停顿了一下，"重新安排与连医生的会面。
"挂断电话后，顾沉的目光落在墙上那幅家族合影上——父亲、薛雅容，还有站在边缘面无表情的自己。
照片背景是顾氏生物科技的研究中心，而站在父亲另一侧的，正是笑容温和的连明医生。
窗外，一轮冷月高悬，像是无声的见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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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特殊的生物标记物，她只在医学文献中读到过——一种罕见的神经系统退行性疾病的特征。
办公室门被敲响，刘教授花白的脑袋探了进来："小连，有空吗？
"连清和连忙起身迎接自己的导师。
刘教授年近七十，是神经退行性疾病领域的权威，也是当年父亲连明的同事。
"老师，您来得正好。
"她将顾沉的检查报告递过去，"这个病例很特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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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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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及时治疗，六个月内您可能会失去行走能力。
"房间突然安静得可怕。
顾沉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但连清和注意到他的瞳孔微微收缩，指节因握拳太紧而发白。
"证据。
"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得像是从地底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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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则，别浪费我的时间。
"连清和没有退缩："顾先生，否认病情只会加速恶化。
您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压力和工作。
""你知道我最不需要什么？
"顾沉冷笑，"一个自以为能指点我人生的医生。
"连清和深吸一口气："我是您的主治医师，有责任—""你被解雇了。
"顾沉按下呼叫铃，"莫凡会安排转院事宜。
"当连清和愤怒地离开病房时，她没有看到顾沉在她关上门后瞬间崩塌的表情。
那个在商场上令对手闻风丧胆的男人，缓缓滑坐在病床边，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当晚，顾沉独自站在私人健身房的镜子前，死死盯着镜中的自己。
他慢慢抬起右手，试图触摸左肩。
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却在中途出现了不该有的停顿——他的手臂肌肉突然失去了协调性，手指像被无形力量拉扯般扭曲了一瞬。
"该死！
"他一拳砸向镜子，蛛网般的裂纹顿时蔓延开来，割裂了他的倒影。
玻璃碎片划破了他的指关节，鲜血顺着手掌滴落，但他感觉不到疼痛——那种可怕的麻木感正从指尖向上蔓延。
顾沉跌跌撞撞地走向跑步机，固执地按下启动键。
当传送带开始移动时，他强迫自己跟上节奏。
一步，两步，三步...然后他的左腿突然失去了知觉，整个人重重摔在传送带上，被甩了出去。
他躺在地上，大口喘息，汗水混合着血渍在地板上晕开。
天花板的灯光刺得他眼睛生疼，但他固执地睁着眼，仿佛一闭上就会坠入无底深渊。
手机在一旁震动，是莫凡的消息："己查到连明死亡前曾与薛女士有过接触。
"顾沉的眼神骤然变冷。
薛雅容，他父亲的第二任妻子，表面优雅的社交名媛，实则心狠手辣的毒蛇。
如果连明的死与她有关...他艰难地撑起身体，拨通了莫凡的电话："继续查，不要打草惊蛇。
还有，"他停顿了一下，"重新安排与连医生的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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