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榴花如火,剑光如雪。清风酒楼来客渐多,其中不乏佩剑带刀的江湖游侠儿,
欢筵尽日人声鼎沸,杯盏碰撞声不绝于耳,老板堆着笑脸来回招呼,这边上茶那边端水,
最要紧的是提防着江湖儿女谈到兴起之时拍裂桌案。楼外招展的酒旗换了鲜亮颜色,
上面的大字不再是酒楼的名字,而是和这些来客口中津津乐道的话题一致,
上书五个大字——“绝云山论剑”,随风猎猎张扬迎着过往来人。
再过三日便是天下武林人皆知的盛景。话说这天下豪杰如过江之鲫,
争夺武林魁首的论剑足足二十年一度,不知蹉跎了多少少年英雄,也正因如此,
人一生能见此盛况一次便是幸事。清风酒楼相去不远就是绝云山,
相传此山之至高处白云禁行,因此作为各地武首一决雌雄的地方,临近论剑之期,
整个武林的游侠高士都向此处聚集,虽说绝云山非武功绝顶之人不能攀登,
但在此必经之地畅饮几日,结交江湖豪杰,若是有幸再一睹几位绝顶高人的英姿,
便是到白发苍苍也能畅谈的一大快事。觥筹交错,天南海北齐聚一堂,欢笑宴饮之余,
人们的目光不经意瞥向二楼雅座一名白衣男子。男子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
甚至连周身气势也敛去大半,但眼尖的还是看清了他佩戴的那把古拙长剑,
一看便知与其主人一样不俗,虽是剑身无一修饰,众人却仿佛听到隐隐龙吟声盘绕在侧,
正是水云剑侠一直佩戴的宝剑——水云回风剑!众人纷纷耳语,水云剑侠一出江湖技惊四座,
斩断多少贼寇的头颅都是靠这一把绝世之剑!
楼上这位一定是三日后要参与论剑的水云剑侠了。水云剑侠,江南一方武首,年岁不详,
此时倚在窗边酌饮一杯清酒。众人用仰慕的眼光看着他,无人敢上前攀谈,男子白衣如雪,
眼光一丝没有分给众人,只是淡淡地远望绝云山巅同样洁白的一抹雪色,
周身的凝重令人止步。一时无人上前,堂中举杯的划拳的唤茶水的也接连着静默,
剑客周身冷清的寂寞冻结了看客的心,自己却毫无察觉。
沉寂中只听女子清越一声歌喉:“花外楼,柳下舟,梦也梦也,梦不到,
寒水空流……”一名身姿窈窕的歌女缓缓地走近,缓缓地打着手中的红牙板,缓缓地唱着,
这样一个人朝你浅笑时你无法注意到别的什么,只是痴迷于那双水剪般的眼睛。“今夜雪,
有梅花,似我愁……”她走近了,微微福身一拜,“料想这位就是名冠江湖的燕公子,
不知公子心中……所愁为何?”燕行云眸光依旧朝着窗外极远的地方,
语气无波:“你怎知我心中有愁?”歌女笑了笑,并没有接过话题,
眼波如风摇柳枝拂过平湖:“可是愁绝云山高?”“不是。”“可是愁武林至尊难得?
”“虽难得,不是。”“可是……”歌女一顿,
又敲着红牙板唱起来——“旧游旧游今在否……”歌声缥缈悠长好似碧空行云,
看客本为区区一歌女的勇气赞叹,此时听这歌声都不禁痴了,燕行云终于动了,他收回目光,
叹息一声:“山太高了。”是啊,山太高了,虽说流云难行只是传说,
但正是榴花如火水荇牵风的温暖时节,远望绝云山竟可见山巅覆着一层雪,
风吹云行至此山巅,远望便与白雪交融,也许正是这传说的起源。燕行云叹息,起身,
饮下最后一杯酒,拿起剑,众人自然而然让出一道通路,
其中有憋红了脸半天终于想搭话的江湖新人,鼓起勇气朝着他的背影喊道:“燕大侠!
如果这一战成功绝顶,你打算去干什么!”白衣背影脚步一滞,静默了一会:“或许,
故地重游吧。”确实,离开水云山时他还是个稚嫩少年,如今日月跳丸,
已经年近三十的他该回去看看。前提是成为武林绝顶,只要成为武林绝顶,他暗下决心,
当初自己执意下山时师父那么千不允万不许,倒要扬眉吐气地回去给他们看看,
他燕行云是天下第一!三日后。绝云山极险处无路可行,
这对于参与论剑的任何一人都不是难事,燕行云运起水云燕影功,
几个如飞的纵跃便第一个攀到白雪皑皑的山巅,这里目前一片宁静连脚印也没有,
当然只是目前。他等着他的对手们,知道接下来这里的雪将沸腾。
第一个对手跳到山顶向他拱手:“不愧是燕兄,轻功了得。”是名门正道明月山庄的庄主,
江湖人称月寒九州的纪月章,为人风清月朗,剑道光明磊落。
二人一对视便知对方走的正行的端,并肩等待着对手到齐再一决雌雄。飕飕飕几道身影,
人数齐了,其中不知哪个邪道不打招呼一剑斜刺将来,混战一触即发。刀光剑影如电如风,
光华四起,一时间白云白雪翻覆升腾,夹杂着白色利刃闪着寒光,
白煞煞的天空无一飞鸟掠过,直战的绝云山顶天地合一,
尽管于远处望去还是一片寂静的白色。一剑挑了血煞教的教主,斩了最初偷袭的魔头,
把青正山的掌门点了穴,其他对手也纷纷溃败,最终站在皑皑白雪中的只剩两个人,
纪月章向燕行云拱手苦笑,而后两人拔剑。最终回风剑抵住明月庄主的咽喉,
燕行云却没有得胜的喜悦。他感到一种悠长的迷惑更加分明,内心空洞而莫名发颤,
他轻声询问:“纪兄,你方才流月一剑分明没有力竭,可见还留有后手,
若舍命一搏我未必抵挡得住,为何……?”抛下流月剑表示认输,
纪月章理所当然地笑了:“正如燕兄所说,若拼死相搏,你我二人平分秋色,
最终胜者尚未可知。”“但是,为何拼死?”他摊摊手,“燕兄与我可有仇怨?
所行之道可有冲突?刀剑无眼,为一个天下第一的名头,无论你我谁命丧于此都毫无利处。
”“可是这天下第一——”“哈哈哈,我比不得燕兄无牵无挂,我是明月山庄主,
这一身本领从老庄主那里习来,白白葬送在绝云山上,我的山庄怎么办,我一家老小,
我手底下的那么多弟兄,千里迢迢来投奔我的贵客们,他们又怎么办,天下第一很重要,
但是对我重要的还有很多……”其余说了些什么燕行月已经完全没有听了,
他不知其他对手何时离开的,不知纪月章如何担忧地看他最后一眼然后离开的,
现在山巅只剩下他,还有那些邪道对手们的尸骸,他大脑空白地看着被利落斩断的尸体,
没有从少年时期以来行侠仗义或者逞凶斗狠胜利的喜悦,重要的东西……重要的东西,
于明月庄主而言有很多,于邪道教主而言有无?于这一地尸骸生前有无?于自己呢?
自己凭什么就是漂泊孤身之客,无牵无挂之人?山风猎猎,四下无人,
他的白衣没有染上一丝血迹。心里却有什么压抑许久的东西疯狂滋长,他再也按耐不住,
冲着脚下的山峦大喊:“我是天下第一——”“第一——第一——”山峦一声声回应着,
他只感到愤怒,却不知这怒火因何而烧,他当啷啷拔出水云剑,在空中狂舞出无数弧形,
他双眼涨红,向天喝道:“你们懂什么!你们这些死物懂什么!我是天下第一!
怎么能是你们能懂的!”水云剑随意一挥,削平了几处山顶,剑气冲天斩断流云,
他痴痴地看着手里的剑,又痴痴地看着一道碧痕的天空,他有点明白所思为何了,
当他少年时决意下山,向天挥出一剑,剑气也是这样冲破云稍。他忽又疑心这是幻想,
绝云山太高了,山太高了随意挥剑就能划破苍穹,缀云山只是座普通的山,
年少时的他功力不够,拼尽全部功力也无法让剑气飞到如此地步的。可是他分明记得,
师父的劝阻下他一剑指天,天际那一片流云确实因此凝滞了。他分不清真假,
离开缀云山已经十余载,他想起歌女婉转的嗓音,唱旧游不再寒水空流,
突然感到同等的寒意,又想写诗的一向夸大,况且自己也没有离去那么久,
师父师兄弟姐妹武学精妙,旧游不再什么的简直是危言耸听,但是……他痴绝而立,
山巅暮色四合,转眼一片月色浸染的山峦如玉,此处山太高了,连蛩鸣都听不到。
不是这样的,他分明记得缀云山的夜色是很朦胧的,月亮穿过层林只落下模模糊糊一片影,
哪里像眼前刺眼的玉雕,缀云山的夏夜蛩鸣阵阵,
他们师兄弟几个或安逸地躺在师娘织的凉席上,或撺掇着小师妹一起出去捉蟋蟀,
然后蹑手蹑脚向着屋外走去。可惜月色太朦胧了,他想,如果当时的月亮像这里一样亮,
六师弟也不会绊了一跤被师娘听到追出来让他们几个吃藤条,当然师娘心软,
手上并不使什么力气……他摸摸嘴角,发现自己在笑,自己最初行走江湖的时候没这么厉害,
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被用的透彻,常常是带着笑的,微笑,讪笑,捧场地笑,求饶的苦笑,
后来他成了闻名武林的大侠,自己不笑而众人自发对他笑,可是如此快乐的笑很久不见了,
即使成为武林至尊也没让他笑出来,可是想起师娘故作凶狠的表情,
自己当时怎么就这么怕呢,不禁觉得好笑,连师弟的胆量都不如。
最小的师弟现在也该二十出头了,师妹也至少十八了,不知道许配人家没有,
如果是师父师娘安排的那倒放心,如果是她自己选的,不禁又担心被谁骗了去,
说不定没有姻缘和自己一样浪迹天涯了呢,
虽说这世上没听说过有第二人使出水云剑法……这一想就想的远了,
回过神的时候已经使出水云燕影轻功,绝云山孤高的影在身后远远的很渺小的一个,
清风酒楼也已经抛在身后了,他忽然想问问那歌女叫什么,
又想和那个叫住他的江湖新秀说几句话,又后悔在山上该好好和明月庄主推心置腹一番,
这样的人如今少见了。但是他控制不住向前飞跃,越过人家屋檐的瓦片,
燕影功使得片瓦未碎,连声音都没有。他没有带盘缠,来时的快马和衣裳也都落在客栈,
浑身上下只剩素衣宝剑。所幸他的白衣没沾血,所幸他是天下第一,
明日朝阳初升后随便找个世家名门或是名山大川,报上名号卖个人情,这些又都会有的,
世家的长老名山的护法会颤巍巍以礼相待,低下他们高昂的头颅,捧上最好的绫罗绸缎,
但他会严词拒绝,说要匹快马就行,要最快的夜行千里的骏马。
他想起出山时差点被小贼偷去的第一匹马,当时他只是个小角色,水云燕影轻功练的粗糙,
好悬没追上小贼和那匹老马,最后下手也发颤,勉强敲晕小贼,看见差点失去的老马,
他当时周身最贵重的东西,抱着马的脖子颤抖大哭,马低着头哼着鼻子,蹄子刨着地,
鬃毛暖乎乎的。后来那老马怎么样了?他记不得老马的名字了,
于是回忆中继续用马来称呼它,当时被仇家追杀,一箭带着疾风飞驰而来,
他一偏头那箭就正射穿了马脖子,当时他来不及伤心,顺势连人带马歪进湖里,
血色染红了一片湖水,来人看了一会以为将他射死了,转身离开,没有看到在湖中潜着的他。
不知马的尸首怎么样了,他甩甩脑袋,把一点十年前留下的,
而现在涌上心头的悲伤释放出去,老马很温顺,大师兄亲手把缰绳递到他手里。
他又想还是不要快马了,现在没什么马能比得上他的水云燕影功,又轻便又迅疾,
还能无视大部分的崎岖地形走近道,他现在在北方,要到江南去,
只有这双腿才能不绕路而直接跃过秦岭,秦岭毕竟没有绝云山那么高。
到时候万一又要把马扔下,他以前做这种事内心毫无波澜的,因为只在意天下第一的位置,
但是现在想起那匹老马,却又承受不住了。他雨燕展翅一样掠过山丘,
山石在夜色中狰狞如鬼面,掠过市井,街上只有打更人提着一盏油灯慢慢地走,
歌楼上女子的声音没有清风楼上的婉转,却带着一种暖意,他掠过荒原,他感到快活,
想冲荒原大喊:“我要回去了!”又担心惊动了荒原上的什么生灵,
于是一阵风一样轻轻穿过,没有惊动旷野的蛩鸣声。眼前出现一片湖面,这于他也不难,
脚尖点过水面,是水云燕影中的“燕子三抄水”,水面依旧平滑如镜,
夜色中只见一道白影映在水面上腾挪,湖畔一盏渔船的灯火渐渐远了。有道是:远水平如鉴,
无风燕子飘。白衣凌千里,灯火暗渔樵。他不知跑了多久,只见明月西垂,
东方一片红光万丈,此时他一点不觉得疲累,只是心里一点痴念,又无端使他立住了。
这个时候,往日是师父要求起床练功的时间,当缀云山旁村庄鸡鸣渐起,
二师姐会带着小师妹把他们这几个不靠谱的师兄弟拽起来,大师兄其实早就醒了,
但是会刻意装成和他们一样歪七扭八的睡姿,等着被师姐提着耳朵拽醒,
然后大家看着大师兄拙劣的演技笑成一团,师姐嗔怒着拔剑然后被师妹撒娇拦下。
很多年前的事了,他走的时候师兄师姐不到成人的年纪,如今两人也该人至中年了。
他不禁暗自怀疑起自己,那么美好的日子,一群快乐的兄弟姐妹,
和给他们编席子做好吃的师娘,严厉却将剑法悉数传授的师父,
自己当初为什么一去不回头呢?白日里他轻功更得施展。
他想他来时是牵着老马一步步慢慢走着,走过铺着青石板的长街,
走过布衣书生或挑担货郎身旁,三两孩童绕着他好奇地打转。
那时候街边吆喝声闲谈声说书声不绝于耳令人心烦,现在他飞跃在小镇上空,
只能听到飒飒风声夹着自己,却又觉得市井的声音有点令人怀念。街上没人注意到空中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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