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算命哑婆陈三蜷缩在木箱里，鼻尖抵着霉湿的木板，箱子里一股陈年的樟脑味儿，混着香灰和草药的气味，呛得他喉咙发痒。
外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手电光从箱缝里漏进来，在黑暗中划出几道刺眼的白线。
"搜。
"高个儿的声音冷得像刀。
矮个儿的踢翻了一张凳子，"哐当"一声砸在墙上。
陈三屏住呼吸，感觉汗珠顺着太阳穴往下滑，痒得难受，可他连擦都不敢擦。
哑婆的脚步声慢悠悠的，拄着拐杖"笃、笃"地在地板上敲，像是压根不把这俩人当回事。
"老太婆，见没见一个二十来岁的男的？
"矮个儿的语气不善，"穿灰夹克，贼眉鼠眼的。
"陈三心里骂了句娘。
哑婆没吭声，只有拐杖又"笃"地敲了一下。
"操，忘了是个哑巴。
"矮个儿啐了一口，"老东西，别装蒜！
"手电光突然首首照向木箱——陈三浑身绷紧，手指己经摸到了腰间的匕首——"啪！
"哑婆的拐杖猛地敲在箱盖上，震得陈三耳膜嗡嗡响。
"里头是俺的寿材。
"哑婆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铁，"咋的，要躺进去试试？
"这老东西不是哑巴？！
外头俩人显然也惊着了，手电光晃了晃。
高个儿的冷笑一声："装神弄鬼。
"说着就要上前掀箱子。
"吱呀——"哑婆突然推开后窗，夜风"呼"地灌进来，吹灭了煤油灯。
屋里瞬间漆黑一片，只有月光惨白地照进来，在地上投出窗格的影子，像一张巨大的网。
"妈的！
"矮个儿的骂了一句，手电乱晃。
陈三借着这阵乱，悄悄把箱盖顶开一条缝。
月光下，他看见哑婆佝偻的背影站在窗前，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剪刀，刀刃反射着冷光。
"滚。
"哑婆就说了这一个字，但屋里温度好像瞬间降了几度。
高个儿的突然笑了："老婆子，你知道我们是谁的人吗？
""赵家的狗。
"哑婆"咔嚓"剪了下空气，"再不走，老婆子给你们算算生死卦。
"空气凝固了几秒。
"行，你有种。
"高个儿的脚步声往门口退，"天亮前，我们要见到那小子的人头。
"门"咣"地摔上，脚步声渐远。
陈三又等了几分钟，确定人走了才顶开箱盖爬出来，腿都麻了。
哑婆己经重新点起煤油灯，正用剪刀修剪灯芯，火光映着她沟壑纵横的脸，阴影在皱纹里跳动，像是有无数小虫在爬。
"你......"陈三嗓子发干，"哑婆撩起眼皮看他一眼，突然"呸"地往地上吐了口痰："装哑巴能少说多少废话。
"她伸出枯枝似的手，"铜片拿来。
"陈三下意识捂住裤兜："什么铜片？
"哑婆的剪刀"咔"地扎在桌上，离他手指头就差半寸："小兔崽子，老婆子刚救了你一命。
"陈三咽了口唾沫，慢腾腾掏出铜片。
哑婆一把抢过去，对着灯光仔细看，浑浊的眼珠子突然闪过一丝精光。
"巽位......"她喃喃自语，手指摩挲着那个模糊的"巽"字，"果然是他......""谁？
"陈三凑过去。
哑婆猛地抬头，一把揪住他衣领："这东西你压不住。
"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股陈年的恨意，"会死人的，懂吗？
"陈三被她勒得喘不过气，只能点头。
哑婆松开手，从怀里摸出张黄符纸，用剪刀尖蘸了朱砂，歪歪扭扭写了个地址："周白露，民俗研究所。
""这谁？
""能救你命的人。
"哑婆把铜片和纸条一起塞回他手里，"天亮前找到她，别回头。
"陈三还想问什么，哑婆突然脸色一变，猛地吹灭油灯。
远处传来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
"后窗，快！
"哑婆一脚踹开窗户。
陈三翻窗的瞬间回头看了一眼——哑婆站在月光里，手里剪刀闪着寒光，嘴角竟然带着笑。
他落地后刚跑出两步，就听见屋里"砰"的一声巨响，接着是玻璃碎裂的声音。
但他没敢回头，一头扎进小巷深处。
陈三在巷子里七拐八绕，耳朵竖着听身后的动静。
引擎声时远时近，像条毒蛇吐着信子跟在后面。
他拐进一条死胡同，踩着垃圾箱翻上墙头，墙那边是片废弃的菜市场，棚顶破了大洞，月光漏进来，照着一地烂菜叶子。
他蹲在棚顶的铁架子上喘气，摸出铜片对着月光看。
"巽"字边缘的暗红色在月光下更明显了，像是沁了血。
老刘临死前画的也是这个字......"咔嚓。
"远处传来铁门被踹开的声音。
陈三一个激灵，赶紧把铜片塞回兜里，猫着腰往棚顶另一端爬。
铁架子年久失修，每动一下都"吱呀"乱响，听得他心惊肉跳。
爬到尽头，他顺着排水管滑下去，落地时踩到个软乎乎的东西——是只死猫，肚子己经被掏空了，眼睛还睁着。
陈三胃里一阵翻腾，赶紧挪开脚。
菜市场后门连着条臭水沟，他蹚着齐踝深的污水往前摸，裤腿全湿透了，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
拐过弯，前面突然出现两点绿莹莹的光——是条野狗，正龇着牙冲他低吼。
陈三慢慢往后退，手摸到腰后的匕首。
野狗却突然夹着尾巴跑了，像是闻到了什么更可怕的东西。
他正纳闷，身后水沟里"哗啦"一声响。
陈三猛地转身，匕首己经横在胸前。
水沟里浮着个黑乎乎的东西，被水流冲得慢慢打转。
他眯着眼仔细看，是顶破草帽——哑婆白天算命时戴的那顶。
草帽上沾着暗红色的污渍，在水里一丝丝晕开。
陈三盯着那顶草帽看了几秒，突然扭头就跑，脏水溅得老高。
他不敢去想哑婆现在怎么样了，脑子里只剩下那张黄符纸上的地址："周白露，民俗研究所。
"天边己经泛起鱼肚白，早起的摊贩开始支摊子。
陈三混在人群里，把沾满泥水的夹克反着穿，低头快步往城西走。
民俗研究所在老城区，是栋殖民时期留下的洋楼，门口两棵老槐树，枝丫张牙舞爪地伸向天空。
他在对面的早餐摊坐下，要了碗豆浆两根油条。
老板娘端上来时狐疑地打量他："小哥，你这脸......"陈三摸了下颧骨上的擦伤，咧嘴一笑："昨晚喝多了，摔的。
"老板娘撇撇嘴走了。
陈三一边啃油条一边盯着研究所大门。
快八点时，铁门开了，几个穿白大褂的人陆续进去。
他正琢磨哪个是周白露，突然看见个戴金丝眼镜的女人走出来，怀里抱着摞旧书。
女人约莫二十七八，头发松松地挽着，露出截白皙的脖颈。
乍一看文文静静的，可走路带风，皮鞋跟敲在地上"咔咔"响，像要把地砖踩碎似的。
陈三把最后一口豆浆灌下去，抹了抹嘴跟上去。
女人拐进条小巷，他突然加快脚步："周白露？
"女人猛地转身，书"哗啦"掉了一地。
她眼神锐利得像刀子："你是谁？
"陈三掏出铜片："哑婆让我来的。
"周白露的表情瞬间变了。
她一把抓住陈三手腕，力道大得惊人："跟我走，现在。
"陈三被她拽着往前踉跄了两步，回头看了眼研究所。
三楼的窗帘动了一下，好像有人在偷看。
他没看见的是，街对面停着辆黑色轿车，车窗缓缓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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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神锐利得像刀子："你是谁？
"陈三掏出铜片："哑婆让我来的。
"周白露的表情瞬间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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