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夏末的上海闷热难耐，陆家嘴金融大厦的玻璃幕墙折射着刺目阳光。
张天亮站在国泰证券34层会议室里，白衬衫后背己经洇出汗渍。
面前十位高管的目光像聚光灯，把他毕业论文上的每个标点符号都照得无所遁形。
"请用三分钟说明这份财务分析模型的创新点。
"投资部总监王振宇推了推金丝眼镜。
他身后落地窗外，黄浦江上的货轮正拖着长长的涟漪驶向东海。
张天亮喉结滚动，目光扫过投影幕布上的三维柱状图："我建立了动态贝叶斯网络模型，将传统杜邦分析法的静态指标转化为......""说人话。
"王振宇突然打断。
会议桌尽头传来几声轻笑，空气里漂浮着雪茄和古龙水混杂的气味。
谢萌萌坐在后排记录会议纪要，钢笔尖在纸上顿住。
这个比她高两届的学长此刻站在投影仪蓝光里，碎发垂在额前，明明穿着廉价西装，背脊却挺得笔首如江岸的防汛墙。
"就像预测台风路径需要卫星云图，我的模型能提前三个月预警上市公司财务风险。
"张天亮点开某光伏企业的K线图，红色箭头精准指向股价崩盘前三十天的位置，"当应收账款周转率与现金流量出现0.3个标准差背离时......"会议桌中央的紫砂壶突然颤动，碧螺春茶汤在杯中漾起波纹。
谢萌萌抬头看见王振宇捏着茶杯的手指节发白——那家光伏企业正是他去年力推的"价值投资标的"。
"够了！
"王振宇摔下茶杯，"哗啦"一声，青瓷碎片在波斯地毯上炸开，"你以为券商研究所是你们大学课堂？
"张天亮瞳孔微缩。
他能背出那个光伏企业所有关联交易方注册地，能算出其海外子公司的汇兑损益如何影响合并报表，却没想到真实商战的血腥味比福尔马林更刺鼻。
"王总，让小张说完。
"首席经济学家突然开口。
老人银白鬓角沾着茶渍，镜片后的目光却像X光机，"你刚才提到的标准差阈值，是参考了安然事件的数据吗？
"窗外传来渡轮的汽笛声，张天亮感觉后颈的汗珠滑进衬衫领口。
三周前在图书馆通宵建模时，谢萌萌给他带的冰美式突然在记忆里泛起苦香。
那时她总爱把钢笔别在耳后，发丝间透出栀子花洗发水的味道。
"不止安然，我还对比了银广夏、蓝田股份的财务欺诈特征。
"他调出模型参数界面，"特别是当研发费用资本化比例与行业均值......"话没说完，谢萌萌看见王振宇朝门口使了个眼色。
穿藏蓝套裙的秘书悄无声息地推门进来，贴着墙根走到老人身边耳语。
投影仪风扇嗡嗡作响，中央空调出风口飘落的灰尘在光束里起舞。
"今天就到这里。
"老人突然起身，龙头拐杖敲在大理石地面发出闷响，"小张，明天去资产管理部报到。
"谢萌萌的钢笔在纸上划出长长墨迹。
她看着张天亮被几个VP围着交换名片，王振宇却站在窗边猛抽雪茄，烟雾在防弹玻璃上投下扭曲的阴影。
落地窗外，陆家嘴的天际线正在暮色中渐次亮起霓虹。
深夜十点的陆家嘴依然车流如织。
张天亮抱着一箱个人物品走出电梯，看见谢萌萌蹲在大堂绿植旁喂流浪猫。
她的米色连衣裙被穿堂风吹得贴在腿上，脚踝处的创可贴边缘微微翘起。
"学长真的要搬去资管部?"她仰起脸，睫毛在顶灯下投出扇形阴影，"那里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张天亮把纸箱放在景观池边，锦鲤受惊般西散，"总比在研究所当吉祥物强。
"他摸到箱底冰冷的铝罐——不知谁偷偷塞了瓶百威啤酒。
谢萌萌忽然抓住他手腕："王总上个月刚把亲侄子塞进资管部。
"她的指甲掐进他皮肤，像某种无声的示警，"你知道他们怎么对待空降兵吗？
"旋转门外传来跑车轰鸣。
张天亮望着玻璃幕墙外光怪陆离的霓虹，想起毕业答辩那天，导师说他的财务分析像手术刀般精准，却忘了提醒他资本市场是座没有消毒的手术室。
三周后，张天亮在龙柏饭店包厢吐得昏天黑地。
威士忌混着生蚝的腥气在喉头翻涌，耳边是基金经理们放肆的笑声。
他摸到洗手间大理石台面时，手机在裤袋里震动——谢萌萌发来的消息框浮现在锁屏界面："快看财经新闻！
"当他撑着墙壁点开链接，冷汗瞬间浸透衬衫。
那家被他模型预警的光伏企业刚刚爆出虚增收入22亿，股价在尾盘半小时闪崩40%。
手机滑落砸在瓷砖上，屏幕上裂开的蛛网纹路间，王振宇的名字正在来电显示中疯狂跳动。
回到包厢时，张天亮发现自己的座位被人占了。
王振宇的侄子王明阳正在给副总倒茅台，见他进来故意提高音量："听说张哥在资管部半个月就做出20%收益？
该不会用了什么非常手段吧？
"水晶吊灯的光晕里，张天亮看见自己的影子在镜面墙上分裂成无数个。
他想起今早操作账户时，谢萌萌在MSN上提醒他注意某只债券的异常波动。
当时他正盯着分时图上完美的上升通道，键盘上还沾着便利店饭团的米粒。
副总突然举杯："天亮啊，年轻人有锐气是好事。
"深红色酒液在杯中摇晃，"下个月公司年会，你来做投资策略报告怎么样？
"张天亮感觉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记得谢萌萌说过，去年做策略报告的新人因为错判大宗商品走势，第二年就被调去黑龙江分公司。
落地窗外，黄浦江的游轮正拉响汽笛，声波震得窗棂嗡嗡作响。
凌晨两点，张天亮在出租屋电脑前惊醒。
显示屏蓝光照亮泡面桶上升腾的热气，微信对话框里躺着谢萌萌三小时前的消息："你的交易系统是不是被人动过？
"他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颤抖的手指点开交易终端，历史委托记录里赫然出现十笔市价卖出单，时间精确卡在光伏企业爆雷前的十五分钟。
资金流水显示这些操作都来自他的权限账户，而当时他正在饭店卫生间呕吐。
鼠标滚轮疯狂滚动，张天亮感觉后颈发凉。
他调出登录日志，发现今晚20:03分有一次异地IP登录——正是王明阳举着茅台瓶说"我敬张哥一杯"的时刻。
微信提示音突然炸响，谢萌萌发来截图。
公司内部论坛匿名区飘红的热帖标题是：《天才操盘手精准逃顶？
起底资管部新人的神秘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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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后落地窗外，黄浦江上的货轮正拖着长长的涟漪驶向东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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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桌尽头传来几声轻笑，空气里漂浮着雪茄和古龙水混杂的气味。
谢萌萌坐在后排记录会议纪要，钢笔尖在纸上顿住。
这个比她高两届的学长此刻站在投影仪蓝光里，碎发垂在额前，明明穿着廉价西装，背脊却挺得笔首如江岸的防汛墙。
"就像预测台风路径需要卫星云图，我的模型能提前三个月预警上市公司财务风险。
"张天亮点开某光伏企业的K线图，红色箭头精准指向股价崩盘前三十天的位置，"当应收账款周转率与现金流量出现0.3个标准差背离时......"会议桌中央的紫砂壶突然颤动，碧螺春茶汤在杯中漾起波纹。
谢萌萌抬头看见王振宇捏着茶杯的手指节发白——那家光伏企业正是他去年力推的"价值投资标的"。
"够了！
"王振宇摔下茶杯，"哗啦"一声，青瓷碎片在波斯地毯上炸开，"你以为券商研究所是你们大学课堂？
"张天亮瞳孔微缩。
他能背出那个光伏企业所有关联交易方注册地，能算出其海外子公司的汇兑损益如何影响合并报表，却没想到真实商战的血腥味比福尔马林更刺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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