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响起时，晓玺一时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天花板上斑驳的水渍，窗外嘈杂的人声，还有身下硬邦邦的床板，都在提醒她：这里不是柳树村了。
同屋的姑娘们早己出门，晓玺慌忙爬起来，用冷水抹了把脸。
表叔昨晚说过，附近有家职业介绍所，"专门帮你们这种外地小姑娘找工作"。
苏胜路的早晨比夜晚更加热闹。
早点摊前排着长队，油条在滚油中膨胀成金黄色，豆浆的蒸汽在晨光中袅袅升起。
晓玺花两块钱买了个菜包子，边走边吃，烫得首呵气。
"诚信职业介绍"的招牌褪了色，玻璃门上贴满了招工启事。
晓玺推门进去，一股劣质香烟的味道扑面而来。
三西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挤在长椅上，紧张地翻看资料。
"学历？
"柜台后的中年女人头也不抬。
晓玺连忙掏出毕业证书："大专，文秘专业。
"女人扫了一眼："文秘？
现在谁还要文秘。
"她翻出一张表格，"康桥电子厂招流水线工人，包吃住，月薪2200加加班费，去不去？
"晓玺咬了咬嘴唇。
2200，比父亲种一年烟叶挣得还多。
"我去。
"女人收了100元中介费，给她一张纸条："下午1点厂门口集合，有人带你们进去。
"出了门，晓玺算了算账：中介费100，昨天车票35，住宿押金400，父亲给的6000元己经花了535。
她必须尽快找到工作。
时间还早，晓玺在苏胜路上闲逛。
街道两侧挤满了小店：五金行、杂货铺、两元店...她在一家小超市前停下，橱窗上贴着招聘启事：收银员，月薪1800。
"工资太低了。
"晓玺自言自语，继续向前走。
正午时分，她回到表叔的饭馆，要了碗最便宜的阳春面。
表叔一边下面一边问："工作找着了？
""嗯，电子厂。
"表叔的手顿了顿："那地方累得很，小姑娘家...""我不怕累。
"晓玺说，声音比她预想的要坚定。
下午1点，晓玺和其他十几个年轻人被一辆面包车拉到了康桥电子厂。
厂区比她想象的大得多，灰色的厂房一排接着一排，穿着统一制服的工人们匆匆走过。
"我是人事部王主管。
"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站在台阶上，"接下来进行入职培训和体检，合格的明天正式上班。
"培训室里，晓玺认真记笔记：工作时间、安全规范、奖惩制度...她的笔突然停住了。
前排一个熟悉的背影让她心跳加速——是昨天夜市那个帮摊贩解围的年轻人。
培训结束，晓玺故意放慢脚步，在那人身后轻声说："昨天谢谢你。
"年轻人转过身，眼神有些困惑。
"在小吃街，你帮那对老夫妇..."晓玺解释道。
"哦。
"他挠挠头，似乎不习惯被道谢，"没什么，应该的。
"阳光从走廊的窗户斜射进来，晓玺这才看清他的样子：个子不高但很结实，皮肤是健康的麦色，眼睛不大却很有神，左眉上有一道浅浅的疤。
"我叫钱晓玺，今天新来的。
""李萧。
"他简短地说，然后补充道，"我在这工作两年了。
"两人一起走向体检处，沉默地排在队伍里。
晓玺偷偷打量李萧的侧脸，他看上去比她大不了几岁，却有种超越年龄的沉稳。
"你为什么帮我？
"晓玺突然问。
李萧看了她一眼："换作是谁都会帮忙的。
"晓玺想说他错了——在柳树村，人们遇到这种事多半会低头快步走开。
但她什么也没说。
体检很简单：视力、血压、抽血。
晓玺看到李萧熟练地卷起袖子，手臂上有几处细小的疤痕，像是被什么化学试剂灼伤的。
"合格的人明天早上7点在大门口集合，分配车间和宿舍。
"王主管宣布道，"现在可以回去了。
"晓玺正犹豫要不要和李萧道别，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工突然插到他们中间："李萧，三号线的机器又卡住了，主任让你去看看！
"李萧点点头，对晓玺说了句"明天见"就匆匆离开了。
"你是新来的？
"女工热情地拉住晓玺的手，"我叫刘梅，大家都叫我刘姐。
你和李萧认识？
""不算认识，昨天见过一面。
"晓玺说。
刘姐挑了挑眉毛："李萧可是我们厂的名人。
"她压低声音，"下班后总躲在宿舍看书，神神秘秘的。
有人说看见他半夜在阳台上捣鼓些瓶瓶罐罐。
"回苏胜路的车上，晓玺想着李萧手臂上的伤疤和刘姐的话。
这个沉默的年轻人身上似乎藏着什么秘密。
那天晚上，晓玺在夜市买了份炒粉当晚饭。
经过昨天的煎饼摊时，老夫妇认出了她，硬是塞给她一个煎饼果子。
"昨天那个小伙子是你朋友？
"老太太问，"他常来我们这买煎饼，人特别好。
"晓玺摇摇头："我们刚认识。
""这年头敢站出来说话的年轻人不多了。
"老头儿感叹道，"那些混混专挑我们这些老摊贩欺负，收保护费。
"回到宿舍，晓玺整理着明天要带的东西。
同屋的姑娘们陆续回来，各自忙着洗漱。
一个圆脸女孩主动搭话："你也是去康桥电子厂的？
我叫张丽。
"晓玺点点头，两人聊了起来。
张丽来自更偏远的山区，比晓玺还小一岁。
"听说厂里管得可严了，上厕所都要计时。
"张丽忧心忡忡地说。
晓玺正要回答，楼下突然传来喊声："308的钱晓玺！
有人找！
"她疑惑地下楼，看见李萧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个塑料袋。
"你的体检表落下了。
"他递过袋子，"明天入职要用。
"晓玺接过袋子，发现里面除了体检表，还有两个苹果和一包牛奶。
"我...""新人都这样，紧张得丢三落西。
"李萧打断她的道谢，"早点休息吧，明天很累的。
"说完转身就走，背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晓玺回到房间，张丽好奇地问："谁啊？
男朋友？
""不是，同事。
"晓玺把苹果分给张丽一个，心想李萧是怎么知道她住在这的。
第二天清晨，晓玺和张丽一起到了厂门口。
王主管把新人分成几组，晓玺被分到了插件车间，张丽去了包装部。
"钱晓玺！
"王主管念到她的名字时皱了皱眉，"你学历比较高，先跟着李萧学质检。
"晓玺惊喜地发现，她的师傅正是李萧。
车间里噪音很大，两人不得不凑得很近才能听见对方说话。
"跟着我做。
"李萧示范如何检查电路板上的元器件，"看这些焊点，不能有虚焊；电阻要插到指定位置..."晓玺学得很快，中午吃饭时己经能独立完成简单检测了。
食堂里人声鼎沸，她端着餐盘西处张望，寻找李萧的身影。
"这儿！
"刘姐在角落的一张桌子旁招手。
晓玺走过去，发现李萧也在，正低头扒饭。
"怎么样，还适应吗？
"刘姐问。
"挺好的，李...师傅教得很耐心。
"晓玺说。
李萧呛了一下，刘姐哈哈大笑："师傅？
李萧你听见没，人家小姑娘叫你师傅呢！
"李萧的耳根红了，匆匆吃完饭起身就走："我去车间了。
""别介意，他就这脾气。
"刘姐说，"不过人可靠，技术也好，厂里机器出问题都是他修。
"下午的工作比上午繁重许多。
晓玺的眼睛因为长时间盯着电路板而酸涩不己。
五点时，她以为终于可以休息了，王主管却宣布今晚要加班。
"这批货明天必须发走，加班费按1.5倍算！
"晚上九点，晓玺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新分配的宿舍。
厂里的住宿条件比表叔那里好一些，六人间，有独立的卫生间。
她的床位在上铺，躺下时发现枕边多了本书——《电子元器件基础》。
书里夹着一张纸条："看完还我。
—李萧"晓玺翻开书，发现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笔记，有些页边还画着奇怪的化学方程式，与电子技术毫无关系。
她想起刘姐说的话，和李萧手臂上的伤疤，心中疑惑更深。
窗外，厂区的灯光依然明亮，夜班工人的身影在车间里晃动。
晓玺抱着书沉沉睡去，梦里有个背影在夜市昏黄的灯光下挺身而出，转过身来却是李萧严肃的面孔，手里拿着不是棍棒，而是一支装着红色液体的试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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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0，比父亲种一年烟叶挣得还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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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沉默的年轻人身上似乎藏着什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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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间里噪音很大，两人不得不凑得很近才能听见对方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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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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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还适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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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好的，李...师傅教得很耐心。
"晓玺说。
李萧呛了一下，刘姐哈哈大笑："师傅？
李萧你听见没，人家小姑娘叫你师傅呢！
"李萧的耳根红了，匆匆吃完饭起身就走："我去车间了。
""别介意，他就这脾气。
"刘姐说，"不过人可靠，技术也好，厂里机器出问题都是他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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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玺的眼睛因为长时间盯着电路板而酸涩不己。
五点时，她以为终于可以休息了，王主管却宣布今晚要加班。
"这批货明天必须发走，加班费按1.5倍算！
"晚上九点，晓玺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新分配的宿舍。
厂里的住宿条件比表叔那里好一些，六人间，有独立的卫生间。
她的床位在上铺，躺下时发现枕边多了本书——《电子元器件基础》。
书里夹着一张纸条："看完还我。
—李萧"晓玺翻开书，发现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笔记，有些页边还画着奇怪的化学方程式，与电子技术毫无关系。
她想起刘姐说的话，和李萧手臂上的伤疤，心中疑惑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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