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药师传：百草照人间(赵大川杜三娘)热门的小说_热门网络小说推荐小药师传：百草照人间(赵大川杜三娘)

雨是半夜下的，砸在茅草屋顶上像撒了把碎石子。

林小药蜷在药柜底层睡觉——自打逃出洛阳，他便改不了这毛病，仿佛薄薄的榆木板真能挡住什么。

腕上空荡荡的，被溪水冲走的红头绳在梦里化成条血蛇，缠着他喊"当归当归"。

拍门声混在雨声里，闷得像隔了层棉被。

瘸腿张的鼾声骤停，枣木拐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吱呀"。

小药掀开药柜缝，瞧见赵大川背着个裹蓑衣的人影立在雨里，蓑衣下露出半截青紫的小腿，脚踝上缠着褪色的红绳。

"小药师救命！

"赵大川嗓子哑得像吞了炭，雨水顺着他下巴滴在那条伤腿上，"前日敷过药，今早突然肿成这样……"瘸腿张的独眼在油灯下泛着冷光。

他扒开蓑衣时，小药倒抽口凉气——赵大川的伤腿肿成紫萝卜，皮肤下蛛网般的金纹忽明忽暗，像活物在游走。

最骇人的是脚踝处，红绳勒进溃烂的皮肉，绳结上凝着黑血痂。

"狼毒草反噬。

"老人冷笑，"让你忌酒忌荤腥，当耳旁风？

"赵大川"扑通"跪在泥水里，怀里滚出个女娃娃。

约莫六七岁，眼皮泛着不正常的红，腕上系着串山核桃，此刻正攥着爹的衣角咳嗽，每咳一声，脖颈就浮起片金斑。

"求您看看小满……自打我伤着，她就起热……"瘸腿张的枣木拐突然横扫，药锄砸在门框上火星西溅："带着你的晦气滚！

"小药被推搡着跌进药筐，茵陈叶粘了满脸。

他透过草叶缝隙望去，师父的后颈疮疤涨成紫红色，像条蜈蚣在皮下蠕动——这是动了真怒时才有的征兆。

女娃娃忽然剧烈咳嗽，嘴角溢出血沫子。

小药瞥见她腕上的核桃串，中间那颗刻着歪扭的"安"字，和娘亲给他刻的一模一样。

"用我的血。

"雨声突然静了。

瘸腿张缓缓转身，独眼盯着小药裸露的肩头——淡金色的当归花印己经褪成浅痕，在油灯下泛着微光。

赵大川的独女赵小满躺在药案上时，像个褪色的纸人。

小药攥着石臼杵，盯着自己指尖渗出的血珠。

瘸腿张的警告在耳边炸响："药人血是吊命毒，用了就再断不了！

"可女娃娃腕上的核桃串晃啊晃，刻着"安"字的那颗正对着他。

"爹说……山核桃辟邪……"小满突然睁开眼，指尖碰了碰他腕上空荡荡的红痕，"你的……丢了？

"血珠滴进狼毒草汁的刹那，满屋药香陡然浓烈。

赵大川的伤腿剧烈抽搐，金纹如潮水退向脚踝，最终凝在红绳勒痕处，结成个狰狞的狼头图案。

瘸腿张猛地掀翻药臼，褐色的汁液泼在墙上，竟蚀出蜂窝似的孔洞。

"造孽……"老人盯着小药肩头重新浮现的当归花印，"你当自己是观音瓶里的杨枝甘露？

"夜雨更急了。

赵小满睡着后，赵大川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里头裹着块黢黑的腊肉："家里就剩这点……"话没说完就被枣木拐扫出门去。

小药蹲在檐下看雨，听见屋里传来砸药罐的响动——师父又在对着阿宁的牌位喝酒了。

次日放晴，崖边石斛丛里多了个竹篮。

小药采药时发现的，篮里垫着软茅草，盛着六枚山鸡蛋，底下压着片皱巴巴的荷叶，歪歪扭扭画了个笑脸。

赵小满的咳嗽声从山下隐约飘来，混着赵大川劈柴的动静，惊飞了林间的伯劳鸟。

瘸腿张把鸡蛋砸进药粥时，蛋黄在锅里浮成朵朵金花。

小药捧着碗发怔，忽然听见后山传来异响——赵大川抡着斧头在砍那棵老槐树，树皮上满是斧痕，树根处积着滩黑血。

"狼毒入心。

"老人不知何时倚在门边，药箱上的铜锁叮当作响，"当年安禄山的亲兵也这么疯过，抱着杨贵妃的裹尸布啃……"话没说完，山下突然爆出尖叫。

小药摔了碗就往山下跑，溪水溅湿的裤管贴在腿上，冰得刺骨。

赵家院里，赵小满被爹掐着脖子抵在磨盘上，赵大川眼珠赤红如血，脚踝处的狼头金纹己爬满全身。

"药……给我药……"瘸腿张的枣木拐破风而至，正敲在赵大川后颈。

男人轰然倒地时，小满腕上的核桃串应声而断，刻着"安"字的那颗滚到小药脚边，裂开道细缝——里头塞着搓灰白的发丝。

雨又下了起来。

小药跪在泥地里捧着自己的血碗，看瘸腿张往赵大川嘴里灌药。

当归花印在肩头灼烧，他忽然想起洛阳城那个雪夜，师父背着他逃命时，后颈的疮疤也是这般滚烫。

"狼毒瘴入心脉，要虎耳草混着晨露服。

"老人甩给他个竹篓，"崖东面第三道石缝，新死的母狼窝边才有。

"小药攥着篓绳往山上爬时，听见赵小满在哭。

那哭声细细的，像他梦里娘亲被风吹散的发丝。

崖边母狼的尸体己经僵了，三只幼崽缩在窝里，眼都没睁开。

虎耳草长在狼腹下，叶片沾着血，泛着诡异的金斑。

采药归来的小药在溪边撞见瘸腿张。

老人正把赵大川浸在冷水里，脚踝处的狼头金纹正缓缓褪色。

岸边扔着截红头绳，沾着狼毛和血渍——和当初缠住小药的那截一模一样。

"药人的血不是甘露，是火油。

"瘸腿张突然开口，独眼映着溪水冷光，"今日你救他一分，来日就要烧自己一丈。

"雨停了，山雾漫过狼窝。

小药把最后一把虎耳草丢进药吊子时，听见幼崽的呜咽。

赵小满的咳嗽声渐渐轻了，他腕上多了串新核桃，刻着"安"字的那颗里，藏着几根母狼的灰毛。

当夜，小药梦见自己变成株狼毒草。

根须扎在赵大川心口，开出的花却是娘亲的模样，花蕊里坠着颗血红的当归子。

瘸腿张在梦里挥药锄砍来，嘴里吼着："三月茵陈西月蒿……"晨雾再起时，溪边漂着件染血的灰布衫。

赵大川不见了，崖边母狼窝里多了具尸首，脚踝处的狼头金纹淡得几乎看不见，手里死死攥着截红头绳。

瘸腿张对着尸首泼了坛烧酒，火折子扔下去时，小药肩头的当归花印突然剧痛。

火光里，他看见师父后颈的疮疤裂开道口子，掉出半枚焦黑的药丸——和当年先帝逼他炼的"血丹"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