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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艳颜在锅炉房后墙敲下第一枚膨胀螺栓时，早春的薄雾正漫过798厂区的生锈管道。

前世用来给女儿扎辫子的绸带，此刻正捆着从废品站淘来的《计算机应用基础》教材。

她眯眼比对施工图，突然发现墙上斑驳的"安全生产"标语竟用着大女儿独创的连笔字。

"齐小姐？

"包工头老周捧着搪瓷缸子凑过来，"您真要在承重墙开天窗？

这旧厂房……""这是未来最贵的展区。

"她截断话头，用美工刀划开帆布包。

西十张百元钞裹着1998年版《中国美术年鉴》滑落，惊起一群啄食油彩碎屑的灰鸽子。

远处突然传来推土机的轰鸣。

齐艳颜攥紧口袋里发烫的诺基亚3310，屏幕上显示着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东区仓库地基有明代瓷片。

前世这种古董诈骗短信，此刻却让她想起宋盛文实验室那台总在凌晨两点自动开机的586电脑。

***清华园南门网吧里，宋盛文盯着屏幕里蠕虫病毒般扩散的代码。

烟灰缸堆满写废的SIM卡，每张背面都刻着经纬度坐标——这是前世齐艳颜带女儿离家出走时留下的踪迹。

他灌下第三听健力宝，碳酸气泡在喉间炸开成2025年急救车的警笛声。

"靓仔，包夜送泡面咯。

"网管敲了敲隔板。

宋盛文突然发现对方工作证上印着"陈卫国"，正是二十年后在国企改制中举报自己的财务科长。

他鬼使神差地按下Ctrl+S，本该在2005年出现的P2P传输协议代码，此刻正静静躺在1999年的主机服务器里。

"帮我查个人。

"他推过去两张百元钞，"美院策展系，齐艳颜。

"玻璃门开合的瞬间，街对面音像店飘来王菲的《只爱陌生人》。

宋盛文后颈发紧，这原本是2003年他们第一次约会时的背景音乐。

他抓起外套冲出门，却撞见齐艳颜从红色夏利出租车钻出来，副驾驶上堆着的《电子工程手册》封面印着父亲再婚对象的公司LOGO。

***深夜的仓库里，齐艳颜用考古刷清理着地缝中的青花残片。

强光手电扫过墙根时，忽然照亮一组熟悉的涂鸦：两个火柴人手拉手站在彩虹下——这是前世小女儿被幼儿园退学时画的。

她踉跄后退，手肘碰倒的颜料桶在水泥地上漫成血泊形状。

诺基亚在此刻震动。

陌生号码发来的图片文件正在缓慢加载，像素颗粒逐渐拼凑出宋盛文实验室的拓扑结构图。

图片底部的水印显示拍摄时间是2005年，而此刻她的手机屏幕右上角分明显示着：2000-04-17 23:47。

"谁？！

"她转身抄起钢管。

月光从新凿的天窗倾泻而下，照亮墙角缓缓浮现的粉笔字：妈妈，别怕。

字迹边缘的晕染方式，和大女儿用抗抑郁药液在墙上涂抹的习惯如出一辙。

***五道口证券营业厅，宋盛文看着电子屏上跳动的"亿安科技"。

前世这只妖股让他赔掉女儿择校费，此刻却在K线图上走出诡异的双头形态。

他摸出偷盖父亲公章的介绍信，却在落款日期处发现墨迹晕染的"2025"。

"同志，开户需要推荐人。

"柜台后的卷发阿姨敲了敲玻璃。

宋盛文突然认出这是二十年后在ICU给他插管的护士长，她胸牌上的姓氏正随着日光灯频闪在"王"与"黄"之间跳动。

"推荐人是齐艳颜。

"他脱口而出。

阿姨的笑声突然夹杂着前世心电监护仪的嘀嗒声："小姑娘刚来电话，说给你留了东西在14号柜。

"密码箱里躺着用《美术》杂志包裹的BP机，屏幕显示着来自1999-12-31的留言：798厂区拆迁提前启动。

当他掀开杂志内页，泛黄的"新世纪献词"专栏竟用红笔圈出某段话——正是前世离婚协议里财产分割条款的原始版本。

***暴雨突至的凌晨，齐艳颜在仓库二楼点燃酒精灯。

用硝酸银溶液显影的蓝图上，逐渐浮现出宋盛文的字迹：δ值己达临界点。

窗外闪过车灯，那辆载过宋盛文父亲的黑色奥迪100，此刻正碾过她刚种下的西府海棠。

当刺眼的远光灯穿透玻璃，她看见自己投在墙上的影子正在分裂。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身影从影子里挣脱出来，踮脚在她耳边呢喃："妈妈，这次要买双份迪士尼门票哦。

"雨幕中传来机车的急刹声。

齐艳颜抓起防狼喷雾冲下楼时，正看见宋盛文的白衬衫贴在背上，他怀里护着的牛皮纸袋渗出深蓝墨迹——那是她前世所有病历的归档编号。

"齐老板，"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举起泡烂的离婚协议复印件，"听说你在找懂神经网络算法的合伙人？

"仓库顶棚的积雨轰然坠落，把两人浇透成二十年后民政局玻璃门上的两尊剪影。

齐艳颜嗅到他身上传来前世女儿们用的宝宝金水味道，而宋盛文看见她发梢缠绕着本应出现在2021年巴黎秀场的银丝渐变挑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