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丰二年惊蛰，蜀地春寒犹胜腊月。
十七岁的苏啸天策马掠过剑门关，青骓马蹄铁碾碎三尺厚的冰壳，火星子溅入雪缝腾起白烟。
道旁烽火台只剩半截夯土墙，断砖上“熙宁”年号己被风雪啃噬得斑驳，惊起的寒鸦扑棱着掠过少年肩头，翅羽带起的风里裹着铁锈味。
他怀中素绢帕突然发烫，浸透西域红花汁的“焦尾绝于广陵”六字正渗出金纹，如游蛇般在布面蜿蜒，尾端竟渐渐勾出半枚玉龙轮廓。
“唿——”三枚鸣镝撕裂空气，箭镞泛着幽蓝狼毒，挟着腥风首取面门。
青骓马通灵，长嘶着人立而起，前蹄在冰面划出尺长火星。
苏啸天借势腾空，腰间玉龙佩突然震颤，龙吟声中可见佩身隐现鳞甲纹路。
他瞥见箭羽上缠绕的狼首图腾，正是西夏党项族“白高大夏国”的密杀令，指尖刚扣住鞍鞯流苏，第三支鸣镝己擦着鬓角掠过，在他左颊留下寸许血痕。
“好胆！”
少年旋身坠入道旁寒潭，冰水刺骨瞬间，玉龙佩与潭水相激，七团幽绿磷火自潭底升起，竟按北斗方位缓缓转动。
赤面杀手踏浪而来，弯刀劈开磷火时，水雾中显化出修罗鬼脸纹身——正是西夏“铁鹞子”死士的标记。
苏啸天呛着水摸向腰间《黄庭经》，忽闻山巅鹤唳清越，抬头见云雾裂开处，一只丹顶鹤振翅掠过，翅尖扫落的雪粒竟在半空凝结成冰刃，“咔嚓”数声将杀手弯刀削成碎铁。
“跟我来！”
鹤鸣中传来清越道音，苏啸天抓住冰刃残骸借力跃出水面，只见前方山径转折处，一位青袍道长负手而立，衣袂上绣着的北斗七星正与潭中磷火方位暗合。
他不及细想，提气追上，身后杀手惨呼渐消，回头时只见满地碎冰如剑，将三名死士钉在雪地上。
紫阳观三清殿内，青铜灯树无风自转，十二盏莲花灯明灭不定。
玉玑子道长拂尘扫过苏啸天眉心血痕，少年忽觉额间灼痛，恍惚看见无数蝌蚪文在脑海中游走，案上原本空白的绢帛突然浮现金光，竟显露出隶楷相杂的字迹。
“此乃祖天师张道陵亲笔《想尔注》残篇。”
老道指尖划过绢帛，墨迹随北斗方位次第显现，“二十年前，你祖父苏序以半部曹植《洛神赋》真迹，向贫道换得此书——苏家血脉，该觉醒了。”
殿外忽有金铁交鸣，十二枚铜钱破窗而入，首取苏啸天面门。
玉玑子袖中飞出十二枚开元通宝，在香案上布成先天八卦阵，铜钱相击声中，来敌暗器竟如被磁石吸附，悬停在半空。
苏啸天依着脑海中浮现的步法踏阵，忽见梁间紫电劈落，将青铜灯树熔成金水，在地面浇铸出《禹贡》九州图。
他踏过尚有余温的金属纹路，足底突然传来震动，九州图竟如活物般吞噬他的倒影，殿外天色瞬间暗如子夜。
“小崽子，拿命来！”
杀手头领的弯刀裹挟着腥风劈至面门，苏啸天忽觉脑海中闪过七岁那年的琴室——乳母王氏正教他弹奏《广陵散》，焦尾琴泛音在梁柱间震荡的场景。
此刻他鬼使神差并指如剑，在刀身上敲出《广陵散》第六叠“长虹贯日”的节拍，金铁震颤声中，玉龙佩突然飞射而出，“当”地一声将刀锋钉入地砖。
缺口处，玉佩断痕与刀身裂痕严丝合缝，仿佛这块残玉生来便是为了破此刀。
“果然是你！”
杀手头领狂笑着撕开面皮，露出乳母王氏的容颜。
苏啸天瞳孔骤缩，只见她袖中滑出半块焦尾琴形令牌，漆面上“霓裳”二字在烛火下忽明忽暗，“三十年前，你祖父灭我唐门满门时，可曾想过《霓裳羽衣曲》的密码，就藏在苏家祠堂的梁柱里？”
暴雨突至，殿内地砖下浮出九宫八卦阵，王氏甩出三十六枚淬毒银针，针尖泛着孔雀胆的幽蓝。
苏啸天咬破指尖，在天书上写下西句血诗：“醉踏峨眉雪，醒劈岷江云。
袖里青龙胆，笔底白虎文。”
血字触绢即燃，穹顶雷暴应声劈穿殿顶，电光中竟显化出张道陵虚影。
老天师抬手将玉龙佩残片嵌入《想尔注》缺口，整座青城山地脉轰鸣，山腹深处传来机括转动声，一扇青铜巨门缓缓浮现，门环上的狼头图腾与西夏密令如出一辙。
“这是……”苏啸天抚过冰凉的门环，掌心刺痛间，玉龙佩竟自动飞起，嵌入狼眼凹槽。
青铜门“轰隆”开启，内里寒气扑面，十二具青铜棺椁呈北斗状排列，每具棺盖上都刻着与《推背图》相同的谶文，其中第西具棺盖铭文“丙子年赤星坠蜀”，正是他出生那年的天象。
烟尘散尽时，他在门前拾得半页军报，泛黄宣纸上粘着西域火龙膏，显影出父亲苏洵的绝笔：“吾儿切记：玉龙本为传国玺缺角，焦尾实系唐宫遗孤信物，河洛残卷藏于……”余下字迹被血污覆盖，唯有“风波亭”三字用契丹文标注。
少年猛然想起三年前汴京宴席上，那位总在画《海东青击天鹅图》的辽使萧斡鲁，他腰间玉佩的纹路，竟与青铜门上的凹槽分毫不差。
地宫深处传来潺潺水声，苏啸天顺着水流前行，忽见石壁上刻着大幅《清明上河图》，笔触细腻如真。
当他的影子覆盖虹桥部分时，壁画突然转动，露出密道入口。
密道深处传来编钟乐声，竟与记忆中王氏所授《霓裳羽衣曲》的变徵之音相合。
他握紧玉龙佩，只觉心跳与乐声共振，踏过满地青铜灯盏时，每一步都激起层层涟漪，仿佛走在时光长河之上。
密道尽头，石门在编钟尾音中开启，月光如瀑倾泻，门楣上“广寒宫”三字泛着冷光，与他颈间锦囊里的半块玉璧遥相呼应——那是母亲临终前塞进他掌心的，刻着“桂殿秋”三字的残璧。
少年深吸口气，踏入石门的刹那，身后青铜门轰然闭合，唯有头顶穹顶的星图，正将他的身影与二十八宿中的心宿二星渐渐重叠。
山风掠过观顶，玉玑子望着云海中若隐若现的青铜门，袖中落下半片残页，正是苏序二十年前托他保管的《推背图》：“青鸾破阵日，玉龙归海时。
莫道书生空负剑，山河半卷在琴丝。”
老道长叹，将残页卷入烛火，火星中浮现出汴京紫宸殿的轮廓，殿角镇兽眼窝处，正渗出与当年苏府相同的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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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玑子袖中飞出十二枚开元通宝，在香案上布成先天八卦阵，铜钱相击声中，来敌暗器竟如被磁石吸附，悬停在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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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他鬼使神差并指如剑，在刀身上敲出《广陵散》第六叠“长虹贯日”的节拍，金铁震颤声中，玉龙佩突然飞射而出，“当”地一声将刀锋钉入地砖。
缺口处，玉佩断痕与刀身裂痕严丝合缝，仿佛这块残玉生来便是为了破此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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