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五十分，陆沉站在障碍场的铁丝网前，嘴里嚼着半块压缩饼干。
王大雷不知从哪搞来的这玩意儿，硬得像块砖，咬下去能硌碎后槽牙。
但陆沉没得选——自从昨天单杠考核后，炊事班突然“丢”了所有备用口粮，新兵连食堂的馒头筐永远在他伸手时诡异地变空。
“你被针对了。”
陈默推了推眼镜，镜片上还留着昨夜擦拭酒精瓶时沾到的指纹，“高阎王在测试你的极限。”
陆沉没吭声，把最后一点饼干渣倒进嘴里。
远处传来脚步声，但不是高城的作战靴——几个黑影摇摇晃晃地靠近，领头的家伙手里拎着根背包带拧成的鞭子。
“七号。”
领头的黑影咧嘴一笑，月光照出他缺了颗门牙的嘴，“听说你昨天出尽风头？”
陆沉认出了这张脸。
张一鹏，新兵连有名的刺头，据说家里是某军区后勤部的。
上周器械考核，这人做了十八个引体向上就摔了下来，正好排在陆沉前面。
背包带抽在铁丝网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张一鹏身后，另外三个新兵呈扇形围了过来。
“高阎王最喜欢看狗咬狗。”
张一鹏从兜里掏出个东西，陆沉瞳孔骤缩——那是他的打火机，昨晚明明被高城收走了。
“你说要是你集训前受伤退赛……”陈默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眼镜片后的眼睛疯狂眨动。
陆沉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障碍场东侧的瞭望塔上，有个红点忽明忽暗——有人在抽烟。
---陆沉的右勾拳击中张一鹏下巴时，听见了熟悉的骨裂声。
三年前在城南地下拳场，他也是这样一拳打碎了某个泰国拳手的槽牙。
但这次不同，张一鹏倒下的瞬间，剩下三人同时扑了上来。
一根削尖的帐篷钉擦着他脖颈划过，火辣辣的疼。
“操！”
王大雷的吼声从十米外传来，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
陈默不知何时爬上了障碍墙，正用强光手电照向袭击者的眼睛——那手电明显被改装过，光束刺得人眼前发黑。
陆沉趁机一个扫腿放倒左侧的新兵，反手夺过另一人手里的背包带，绞住对方喉咙。
被勒住的新兵疯狂抓挠他的手臂，指甲在昨天的伤口上又撕开几道血痕。
“七号。”
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陆沉抬头，看见高城站在瞭望塔边缘，烟头的红光映出半边棱角分明的脸。
连长轻轻弹了下烟灰，火星子飘飘荡荡落在他们中间。
“继续。”
张一鹏突然从地上窜起来，手里寒光一闪——这次是把正经的军用匕首。
陆沉侧身避过首刺，刀尖还是划开了作训服，在肋骨上留下一道细长的红线。
“你他妈疯了？”
王大雷抡起工兵铲拍飞匕首，“这玩意能出人命！”
高城的第二根烟点着了，瞭望塔上飘来淡淡的烟草味。
陆沉抹了把肋间的血，突然笑了。
“报告连长！”
他扯着嗓子喊，声音哑得像吞了炭，“能借个火吗？”
---军医包扎伤口时，陆沉数着医务室墙上的裂缝。
总共十七条，最长的那条从天花板延伸到药品柜后面，像道丑陋的疤。
门外传来高城和军医的低声交谈，偶尔蹦出几个词——“骨裂”“处分”“陆远山的儿子”。
“你运气好。”
陈默递来一杯浑浊的液体，闻着像医用酒精兑了葡萄糖，“刀再偏两厘米就戳到肺了。”
陆沉一口灌下“饮料”，灼烧感从喉咙一首蔓延到胃里。
王大雷蹲在窗边放风，突然压低声音：“高阎王往三号仓库去了……那地方闹鬼你知道不？”
陈默的眼镜片闪过一道光：“上个月有个新兵在里面上吊，据说是因为考核作弊被举报。”
他顿了顿，“举报人姓张。”
陆沉的伤口突然疼了一下。
他想起张一鹏被抬走前那个怨毒的眼神，还有高城最后说的话：“七号，今晚八点，三号仓库领你的处分决定。”
窗外响起急促的哨声，是开饭信号。
王大雷一把拉开抽屉，摸出几包凝血酶和止疼片塞进兜里：“炊事班今天有红烧肉，再不去又只剩菜汤了。”
陆沉没动。
他盯着医务室角落的监控显示器——画面里，高城正站在三号仓库门口，手里拿着个档案袋。
但真正让他后背发凉的，是连长腰间那把92式手枪。
枪套是打开的。
---三号仓库比传说中还瘆人。
推开门时，铁铰链的吱呀声像是谁的惨叫。
月光从高处的透气窗斜射进来，照出满地凌乱的脚印。
某种刺鼻的化学药剂味混着霉味往鼻子里钻，陆沉踢到个空玻璃瓶，轱辘辘滚到阴影里。
“关门。”
声音从堆叠的弹药箱后面传来。
高城坐在一张缺腿的椅子上，档案袋平放在膝盖上。
陆沉注意到连长没穿常服，而是套了件老式迷彩，袖口的臂章己经被拆掉了。
“1997年，你父亲在这个仓库打断我两根肋骨。”
高城突然说。
他掏出烟盒，这次没递过来，“因为我偷看了特种部队选拔考题。”
陆沉的视线落在档案袋上。
袋口露出一角照片，隐约能看见年轻时的父亲，穿着他没见过的黑色作战服。
“现在看看这个。”
高城把档案袋甩过来。
第一张照片就让陆沉手指发僵：张一鹏的父亲——张建军上校，正和某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握手，背景是辆挂着民用牌照的卡车。
照片角落的日期显示，这是在三个月前。
“卡车里装的是改装的GPS干扰器。”
高城划亮火柴，火光照亮他眼底的血丝，“有人想让今年入伍的新兵，在野外生存训练中永远走不出丛林。”
档案袋最底下，是张油印的旧报纸。
头条新闻的标题触目惊心：《特种兵王陆远山因叛国罪被军事法庭判处死刑》。
报纸日期是1999年8月14日。
陆沉出生前三天。
---仓库外突然响起脚步声。
高城闪电般拔出手枪，同时踢翻了椅子。
陆沉下意识扑向最近的掩体，伤口撞在弹药箱棱角上，疼得眼前发黑。
“连长！
紧急集合！”
是值班员的声音，“北坡发现有人偷渡，指挥部命令新兵连配合封锁！”
手枪缓缓收回枪套。
高城站起身时，阴影完全笼罩了陆沉：“报纸是假的，但你父亲确实死了。”
他压低声音，“现在有人想让历史重演。”
脚步声逼近门口。
连长最后塞给他一张字条，冰凉的金属物体随之滑入作训服口袋——是那个打火机，但重量不对。
“明天野外拉练。”
高城恢复成那个冷硬的声调，“七号，你当尖兵。”
仓库门被推开时，陆沉己经立正站好。
值班员狐疑地扫视着满地狼藉，高城正慢条斯理地系上枪套扣带。
“愣着干什么？”
连长厉喝，“全连武装集合！”
跑过操场时，陆沉摸了下口袋里的打火机。
金属外壳上多了一道凹痕，轻轻一拧，底部弹出个微型存储卡。
远处，北坡的探照灯把山脊照得惨白，像条裸露的脊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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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库外突然响起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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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急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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