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蓼公办调查时,被狐妖啃噬入腹,死无全尸。当天夜里,
我在睡梦中被拉入灭亡了一千多年的大齐皇宫。秾秾。沙哑地声音自帘后传出。
我伸手撩起纱幔,一身的青绿长袍白袖的青年顶着半边被啃成马赛克的脸,
站在阴影处微笑道:秾秾,我在这边好寂寞,你来陪我好不好?好不好?
1 鬼影重重纱幔被风吹起一角,继而又落下去,显得殿内鬼影重重,仿佛下一秒,
一群衣袍繁琐,腰系铜铃,面戴愤怒獠牙相的神巫就会从各个地方走出。殿内光线昏暗,
空洞地声音落在寂静的空气中形成一声又一声的回响。如果换作普通人,
此刻早已吓得心神俱裂。然而我不是人。真要较真来讲,我一千年前是人,
一千年后就和施蓼一样变成披着人皮的打工鬼。我面无表情:v我二百,给你烧个纸老婆。
摇曳的烛火忽地熄灭,一阵阴风从面上刮过,下一秒,刺骨地寒意落在身后。
苍白手掌轻飘飘地搭在我肩头,十指细长,指甲染着猩红的艳色。湿冷长发垂落在我后颈,
我迅速回身把黄符塞进施蓼嘴里。滋啦一声白烟冒起,
一股浓厚的香灰气弥漫在封闭的空间。施蓼咬着黄符,唇肉被灼烧翻起,
黑漆漆地瞳孔近乎漠然地倒映着我的面容。我虚情假意地微笑:黄符两千,
看在咱俩一千二百年的交情上,收你一万二。记得打我天地吉祥储蓄银行账户上。
施蓼:……半张马赛克的脸因为离得近而失去了遮挡,森森白骨从糜烂的肉里支出,
嘴角翻出猩红的肉,闻言往上扯了扯。喉咙气管的位置被狐妖尖牙咬断,
随着他笑声不断撕裂,发出烂铁桶一样的声音。下一秒,我伸出两指捅进施蓼张开的嘴里。
唔……我伸出两指撬开施蓼唇瓣,将他咬着的黄符拿出,
又从他冰冷宛如寒窖一般的口腔中夹出一些化为灰烬的碎屑。黄符上沾着枯褐色的血迹,
隐约可见一簇赤色的毛发。我阖眼轻轻念动咒语,半晌朝掌心符纸吹了口气,
碎屑从飘坠落地,变成一只蜷缩着的赤狐。赤狐浑身毛发尽湿,虚弱不堪地睁开眼,
第一眼就看见施蓼那颗完全扭过来,和肩膀成90°直角的头颅。狐妖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浑身毛发炸起来,还没来得及跑走,就被我指尖分出的一缕鬼气缠住,飞过来。吱。
狐妖示弱地发出声音,讨好地摇了摇尾巴。它只剩下一片残魂,
能保住小命还是靠我把它从施蓼的身体里拽出来,没让施蓼完全吞噬。
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建国以后不许成精,最后一批开智的妖物也是民国之初,
能修炼成人形想必名字在特查局管控妖类名册上。狐狸故作不懂地吱了声,
我心平气和低眉笑道:没关系,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许是见我好说话,
狐狸狭长的眼里闪过一丝轻蔑,结果下一瞬就见我从兜里掏出一张雷符。黄符纸上游笔走蛇,
细微地雷流围绕在我指尖。狐狸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我。我唇角勾着凉意笑容,
继续道:那我只好请你到天雷下走一圈了。话音刚落,我抬手掐诀,
狐狸立刻发出一声尖叫:别!鬼姐姐我说!我说!自古妖物惧怕天雷已成常态,
不止因为雷刑下道行尽失,还因为正法雷刑下,罪孽深重的邪魔外道重则魂飞魄散。
狐妖刚捡回一条小命,无论如何也不肯死这一遭。我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手里夹着雷符。狐妖咽了咽唾沫,掐着嗓子柔声道:小妖名叫青翠,民国六年初开灵智,
此后一直在西南山修炼,从未害人。鬼姐姐,我可是好妖啊!好妖?
施蓼嗓音低哑,喉咙处的口子不仅透风,还流血。青翠讪笑一声,不在说话。我挑了挑眉,
平静道:既然不说实话,那就杀了吧。雷符自我指尖化作流光窜进房顶,
不多时轰隆隆的雷声由远及近。随着第一道闪电在空中撕裂,殿内白光一闪,继而晃动起来。
狐妖尖叫着想要挣脱鬼气逃跑,被我拽住后脖颈,无力地在空中蹬腿。
你或许不知道我是谁,容我介绍一下。我就是大齐那位吞丹而死的妖妃。
狐狸瞪大眼睛,整个身体僵住。我微笑道:我生前,最喜欢吃妖魂炼制的丹药了。
青翠:……啊!2 千年打工鬼不禁吓。我晃了晃吓得瘫软的狐妖,确定昏死过去,
才朝着狐妖轻轻吹了一口鬼气。狐妖瞬间从一臂长,变成巴掌大小,被我随手揣在皮衣兜里。
施蓼打了个响指,殿外雷声瞬间消失,室内烛火燃起,照清他本来的容貌。乌黑长发垂落,
面容苍白,鼻梁直挺,一点红痣落在颈侧,宛如雪白底色上无意开出的荼靡。他微微笑着,
一副文弱郎君的模样,与大齐皇宫仿佛浑然一体。
而真正让人感觉他森冷阴郁的是眉眼萦绕的丝缕鬼气,以及漆黑毫无机制的瞳仁,
盯着人的时候无端让人头脑昏沉,脊背发凉。与他不同,我的穿着和他仿佛两个世界,
和这里也格格不入。被咬死真的好痛哪,秾秾。施蓼挥了挥手,
殿内凭空多出一张美人榻供他慵懒托腮靠着,颇有几分阴湿男鬼勾魂索命的势头。
比七窍流血死还痛?我站在施蓼面前拢起他垂肩的长发,从皮衣兜里拿出一根玉簪挽上。
玉簪样式古朴,银尾尖锋利冰冷,簪身通体碧绿,几丝血纹沾了鬼气镶在里头仿佛活了过来。
是我用来结束自己生命的陪葬品。这可不一样……施蓼拒绝比较,抬手摸了摸脑后发髻,
眉眼满意地弯起。他转开话题说道:我死之前听见那狐妖絮絮叨叨地说,
这是它几百余年头一次吃人,要不是受人所迫,断不干这阴损事。
等回去之后或许可以从狐妖身上找突破口。被吓这么一遭,估计狐妖在醒来不用逼供,
自己倒豆子似的全说了。我顺势从兜里摸出一根女士香烟点上,
眨眼笑道:剩下就是长明她们的事了,如果审不出来就让长明吃了它——对了,
苗叔让我转告你,你这次公职出差受罪了,他给你批了带薪休假一个月,
到时候假条给你烧来。几个月前特查局领导发现西南地界有煞气出没,派遣施蓼去查看,
然而施蓼在进入西南山后就杳无音信,卫星定位一直停在一个地方。
第三天后领导好不容易和施蓼手机取得联系,结果就听见一阵一阵沙哑低迷类似诵经的声音。
声音持续大概二十秒就被挂断,领导发觉事情不对,立刻派遣我与韩望深入西南山,
结果看见施蓼为自己收敛尸骨。狐妖啃噬了施蓼后,施蓼没了肉体限制,
千年厉鬼的他很轻松地就把狐妖连皮带魂魄吃下,
顺便还把狐妖肚子里自己的骨头倒出来摆好。然而对于手机通讯的事,施蓼却完全不知。
我手机早在进西南山第一天就丢了。施蓼说道。那是谁接通了手机?
故意让我们听到那段音频。带薪休假?好啊。施蓼往后躺下去,舒展自己身体,
玩笑道:还是现代公务员福利待遇好嘛。怪不得人人都想考编。
我吐出一口灰白色的烟雾,挑了挑眉,视线在空冷的大殿环视一圈。好了,我该走了。
鬼创造的结界时间比外面要慢上两倍不止。我在这里待的这会,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今天领导开会要研究西南山问题,不能迟到。我和你一起。施蓼说。你去做什么?
我回头问道。分享失败者的经验。柔软地轻笑似乎缠绕在我脖颈处,
一缕鬼气环住我手腕,变成一枚生锈的铜镯。我抬脚跨出殿门,周围景色瞬时一换。
特查局楼上,我睁开漆黑地双眼。房门在此时敲响。宴秾阿姐,出来吃饭了。
3 妖狐惊魂敲门的是韩望,一个长在首都的苗寨少年。柔顺的短发垂在额首,
右耳悬着一枚银圈耳坠,笑起来两边脸颊微陷,梨涡浅浅。见我开门出来,
他甜甜笑道:宴秾阿姐,吃饭了。我把手里拎着的狐妖递给他,说道:你先去,
我洗漱好就下去。好。韩望乖巧应下,
接过狐妖就像再看一个新奇地玩意儿:这就是把施蓼哥吃了的妖怪啊。
狐妖颤抖着眼皮装死不吱声。韩望轻笑一声,拎着狐妖后颈下楼。
楼底下除了特查局的苗叔还有特殊局的柳叔、长明、褚颜。
特殊局和特查局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意义并不相同。
特殊局主要处理妖怪窜逃威胁社会安全的事,而特查局则处理怪力乱神,封建迷信的事。
柳叔领着长明和褚颜刚处理完娱乐圈的案子,接到苗叔电话就来了。看着韩望手里的狐狸,
所有人的目光投向褚颜。褚颜是世上最后一只九尾狐狸,算是狐狸界的祖宗。长明哎呀
了声,伸手笑道:这就是把施蓼吃了的狐狸?胆挺大嘛。狐狸被辗转几手到了长明手里,
感受到两个大妖的气息,浑身毛发都要炸起。我收拾好下楼时,
狐妖已经倒豆子似的把它知道的一切都吐了出来。我真是好妖啊,大人!
我原本在西南山好好修炼,忽然有个道士要抓我炼丹,我好不容易求他饶我一命,
他给出的条件就是让我吃个人。妖类修习不易,被毁了修为事小,
要是被他捉去炼丹我就魂飞魄散了!没有办法我只好答应他。
狐妖现在想起来还泪流满面,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当时被那臭道士炼丹了!道士让你吃人?
苗叔严肃问道,你怎么知道你要吃的是谁?
狐妖跪在茶几上抽噎道:他、他给了我一张照片,还告诉我那人三日后就会来,
男人、高瘦、长发,脖子上有一点红痣,鬼气阴森的就是他。让我守着。它话音落下,
一只苍白地手轻轻摁在狐妖头顶,长发从含笑地嘴角边垂落,颈侧一点红痣妖灼。
我说你当时在扒我衣领看什么。狐妖僵硬地转过头,尖叫出声。鬼啊!
一阵风似的跳下茶几,扑进褚颜怀里。祖宗救我!褚颜毫不留情地往旁边躲了躲,
冷漠道:你自己招惹的因果。狐妖悔不当初,泪水戚戚。施蓼眼里蕴含浓浓地恶意,
雪白的牙齿从唇边露出,装模作样地幽幽叹气。他上半身悬浮空中,广袖宽袍,
剩下化作一股烟雾缠在铜镯上。连红痣都清楚……那人应该很了解施蓼。
苗叔目光落在施蓼颈侧,缓缓皱眉。倒像是有备而来。我刚说完,房外门铃被摁响,
穿着绿色工作服的快递员喊道:宴秾小姐在家吗?你的快递。韩望离门最近,
他道:我去取。4 天雷之威特查局掩藏在一个破败的小区巷子里,门楼带个院子,
远远看去仿佛荒芜的物业管理处。快递员把东西递给韩望,就骑着四轮车走了。
韩望颠了颠手里的东西,很轻。屋里,施蓼和我坐在一起吃饭。众所周知鬼不用吃饭,
但我当人当习惯了,拿过吐司和牛奶。施蓼不一样,他肉身还在时勉强装个人吃几口,
如今肉身毁了,就让我给他摆个香炉,点燃起线香,吃升腾地烟雾。
沉厚地檀木香在客厅里弥漫开。韩望把快递拿回来,问道:宴秾阿姐你买的什么呀?
我想了会没想起来,不在意道:忘了,你拆开看看吧。韩望摸出笔刀划开,
待看清里面是什么后,脸色忽然难看。我察觉不对,看了韩望背影一眼。咬着面包片走过去。
别——韩望回身来拦我,阻止我靠近,
但我已经看清盒子里面的东西——一件未开光的金刚杵和一件龙纹玉佩。金刚杵乃佛家法宝,
可断一切烦恼无明,于鬼来说更是碰一下就魂飞魄散的法宝。所以韩望立刻反应过来,
阻止我靠近受伤害。没事。我安抚地拍了拍韩望肩膀,绕过他上前。
在韩望担心和施蓼凉意地目光中把金刚杵用绳穿上,待在脖间。那是她丢了一千年的东西。
施蓼语气生凉,垂眸缓缓勾出一抹上扬地弧度,身形若隐若现。一阵诡异地风在屋内刮过。
施蓼出现在我身边,五指弯曲,掌心凝聚一团乌黑鬼气压住玉佩。细小地咔嚓声响起,
清透玉佩一寸寸爬满血色裂纹。龙纹的眼睛动了动,惊恐地瞪大,下一秒,
燃烧的线香整齐折断。玉佩咔嚓一声碎成两半。看来那人是冲着你和施蓼来的。
苗叔沉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摸了摸颈间的金刚杵,看向碎裂两半的玉佩,
指尖点叩着桌子,漫不经心:我到想看看,故人是谁。
千年前皇宫一场大火烧了三天三夜,皇宫众人无有幸免。章邀的灵魂从肉体飞出的一瞬,
立刻被无数蠢蠢欲动的恶魂撕碎。暴君!昏君!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枉死之人的数量太大,来清点名册捞魂的鬼差就有十数个,合力起来才勉强压下暴动。
但李贠神魂破损,只剩一窍。心不甘情不愿的恶鬼跟着鬼差一个个离开,
我和施蓼一个坐在树上,一个抱着琵琶坐在树下,从始至终远远看着。
直到最后鬼差收了点名薄子也要走,我快步过去行礼,疑问道:鬼差大人,
为何不见喊我们名字?鬼差皱着眉头看了看薄子:你们二人叫何名?
我:宴秾、施蓼。鬼差面色恍然,怜悯地看了我们一眼:你们啊……
你们生前吃了太多妖魂的丹药,与此朝帝王同担业障。数千妖魂状告到十殿跟前,
你们与那暴君都入不了地府轮回转世。只能流落百年后,魂飞魄散。魂飞魄散?
我轻声重复了一句,不知想到了什么,眸色坚定,兀地跪下,将琵琶捧起。
那琵琶是章邀为我斥黄金千株打造,宝石玛瑙镶嵌,弦音清泠,
大善因寺的主持说此音可通下九幽上三重,足以见得珍贵。鬼差后退一步,
为难地看我:贿赂我我也无法子。旁人要死状凄惨怨气冲天才能成为厉鬼,你看看你俩,
一死既成厉鬼,怨債无数。他忌惮地抬头看了眼走过来的施蓼,面色青白,黑眸无瞳,
眼角和耳朵依稀可见血痕,在邪点就成罗刹了。我坦白讲,即使我将你们二人带回去,
你们也投不了胎,反而会被打下十八层地狱煎熬百年魂飞魄散。大人善心,
宴秾感激不尽。我垂眼道,只是我等无辜,已为暴君白送性命,
不甘心百年后也受他连累,魂飞魄散。我愿献此宝物,求大人指点迷津。
5 妖妃重生鬼差看看我,又摸了摸我举起的琵琶。琵琶很重,
绘着菱角团花的面上还有血迹——是我于宫难时用来砸死章邀的铁证。罢了。
他叹了口气,你们原有善根,未成想被暴君拖累,我只当种个善因,
一切由你们自己造化。欲想续命,需有大功德,而凡尘之中,寺庙之外,谁最有功德?
他言尽于此,话落就抱着琵琶离开。施蓼沉默地在我身边跪下,
冰凉的手指挑起我鬓边一缕长发,指节雪白,甲盖艳红。
施蓼弯唇笑道:我不会让秾秾魂飞魄散。他被国师选中入宫就是看中他极阴的命格,
能辅佐李贠更好的吸收妖魂。阴月阴时出生,死时又七窍流血怨气冲天,
施蓼天生就是厉鬼的料子。冷静,施蓼。我反手握住施蓼冰冷瘦削的手腕,
阻止他发疯:你我谁都不会魂飞魄散。施蓼做人时就偏执,
做鬼后为数不多的人性也没了,我很确定如果不及时制止他脑海里的想法,
他身上的怨債肯定会在背几条。如鬼差说的,凡尘之中,寺庙之外,
最有功德的莫过于人间帝王。李贠已死,天下诸侯兵戈相向。
我与施蓼辅佐颍川侯——即后来的梁宣帝夺得帝位。然而梁宣帝过河拆桥,
继位后第一件事就是请道士意图将我二人镇压。我借金刚杵脱身,靠着从龙功德
和施蓼在山间躲了百年。等到人间改朝换代,继续下山攒功德。
原以为我和施蓼是大齐仅剩的鬼,没想到还有故人。……快递能送到这里,
想必早已谋划多时啊。柳叔笑眯眯地喝茶,眼里冷光乍现。老苗,
敢跟国家特查局挑衅的人许久没见过了。苗叔略一扬眉,粗犷的男人翘着二郎腿,
哼笑出声:西南山妖气冲天的原因还没有探查清楚。韩望,你跟着宴秾一起去调查。
顺便告诉那人,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现在是和平社会,如果他能及时悔悟,
国家一定宽大处理。……宽大处理?缩在褚颜怀里的狐妖探出头,
眼泪汪汪:我可把我知道的全说了,我这也算回头是岸吧?能争取宽大处理吗?当然。
施蓼九十度转过头,黑眸中笑意凉薄,朝狐妖勾了勾细长尖锐的手指。
狐妖被一缕鬼气捆住,还没来得及尖叫就化作一团灰雾,被施蓼吸入鼻腔。
无瞳黑眸里闪过妖异地红色,衬得施蓼面容愈发苍白。
6 西南山谜团韩望兴奋道:正好我最近喜欢的那个明星也在西南山录综艺,公费追星,
我可太喜欢了!西南山地处偏僻,前两年才通网络,
靠着[小桃源]的名号在网上小火一把,吸引了不少游客。有资本家看中时机,
火速拉了赞助商组织一档《聆听山野说话》的轻松综艺。我们去时,
西南山十几公里外的镇上酒店已经被粉丝住满。要不是柳叔有人脉,我们估计很难住进村子。
看,那就是小谐!韩望跟着村民走进村子,立刻眼尖地扫到一处,
指着被摄像机层层围住的青年难掩雀跃。
毒辣地阳光直线照在青年身上仿佛为他单独开了柔和特效。似乎察觉到不同的视线,
沈谐目光偏离,往这边看了一眼,微微颔首,笑容亲和。韩望嗷
一声克制地叫出来:宴秾阿姐,他在看这面唉!现实比网上还帅!
听说还是个富二代呢!我撩了一把披散的长发,用夹子随意绑起,
从兜里顺手掏出一根香烟咬在嘴里促狭笑道:富二代算什么,你可是公务员。
终身编制,死了还包分配。好像也是……韩望琢磨地摸了摸下颌,
转头笑道:而且我长得也不差吧?平心而论韩望长得并不如沈谐那般清秀温雅,
也没有施蓼让人一眼震撼地诡谲美艳。蜜色地皮肤下五官寡淡,
但生了一双多情潋滟地桃花眼,微肉地脸颊和梨涡带了些许稚气,
耳垂的银圈为他添了些异族的神秘。剧组综艺录制不允许粉丝擅自进村。
一个带着无框眼镜的男人走过来,面目冰冷。韩望解释道:虽然我喜欢小谐,
但我们没有擅自。男人充耳不闻,拿起对讲机道:保安,把这几个外来人士请走,
顺便搜查一下他们身上和手机有没有拍摄照片。说完,他冷笑看着韩望,
目光轻蔑:你们这种私生粉我见多了。韩望:?保安很快赶到,
男人摆了摆手示意保安把我们带走。等会。我吐出一口烟圈,长发柔顺地披在身后,
皮衣袖子卷到臂弯,露出白的近乎透明的皮肤和插进衣兜里一截瘦削的腕骨。
男人不善地看过来,
我挑起艳红的唇瓣: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根据第一千零三条,
自然人享有身体权,任何组织或者个人不得侵害。搜身行为特别是未经允许的脱衣搜身,
明显侵犯了个人的身体权,破坏了身体的完满性和活动的自由。
《治安管理处罚法》明文规定,非法搜查他人身体的行为会受到行政处罚,
包括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并处五百元以上一千元以下罚款。更为严重的是,
如果搜身行为构成非法搜查罪,将面临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的刑事处罚。
我声音不大,甚至可以说是平静轻和。男人冷笑:你们非法跟踪艺人也是要负担法律责任!
我诧异抬眉: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们是私生粉?你们不是私生粉还能是什么?
男人视线在我们身上一扫而过。穿的光鲜亮丽人模狗样,
与这里穿着古朴民族服饰的村民天差地别。来串门的亲戚。说完,
我朝男人身后挥了挥手:萨达。萨达是这个山村的村长,老态龙钟,
皮肤宛若在粗糙的沙砾上翻滚过,裹在民族风格衣袍下的脊背向前弯曲。男人不满地回头,
压低声音道:村长,你还记得我们当时签署的协议吧?
导演付给西山村一笔不小的数目作为拍摄取景地,同样村民要配合导演组剧本,
不能私自带外人进村,防止艺人隐私泄露。
萨达用沙哑地像好几天没喝过水的嗓子说道:记得。他们不是外人。
萨达指着韩望道:他是我考上大学毕业分配有编制的公务员侄子。
他们是他的朋友——一个喜欢抽烟的画家。我礼貌微笑。
一个……离异带个孩子的大龄青年。施蓼:?青翠搂着施蓼大腿,
甜甜喊道:爹地。施蓼:……他平和地垂眼和雪团子一样的女娃娃对视。
这个被他吞了妖身,放出魂魄,用鬼气塑形的狐狸心虚地别开了眼。乖女儿。
散漫地含笑声和冰凉地手同时落下。骨节苍白修长地手放在女孩头顶发旋上。
鬼明明感受不到温度,青翠还是打了个寒颤,脸上笑容险些维持不住。
她怀疑施蓼现在在思索怎么把她的脑壳打开。7 神巫之秘男人一时无语,
看表情仿佛要翻白眼。这时一个工作人员从旁边走过来,附在男人耳边低语几句。
男人诧异地皱眉,看了我们几眼才道:好,那就留下吧。
不过这几个人要在导演组那边登记,如果后续你们在网上发了什么不该发的,
我们会追究你们法律责任。萨达点头同意。方才说话的工作人员笑了下,
主动开口:我带你们去吧。我是小谐的助理,你们可以叫我阿哲。
刚刚的是小谐经纪人,赵哥。你们别生气他的态度,实在是小谐这几年私生粉无所不用其极,
弄的大家都怕了。登记的地方在导演组房车里,离拍摄取景的屋子很近,
可以看到几个嘉宾正在兢兢业业的对剧本。我还以为这种综艺都没有剧本呢。
韩望感慨一声。阿哲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娱乐圈嘛,生活即演戏。
不过小帅哥你们仨的外貌条件也很好,有没有兴趣签公司?韩望唉了声:我吗?
他兴奋了下,又冷静道:算了吧,没有什么工作比上五休二有编制的公务员更轻松。
阿哲:……哈哈哈,那也是。阿哲不在说话,
把笔递给我们看着我们挨个写下自己的名字和联系方式。你们放心,
这只是保护艺人隐私的一个手段。阿哲合上文件本,似乎有意安慰我们,
和善笑道:你们喜欢小谐吗?我这还有几张小谐的签名照可以送你们。真的吗真的吗?
韩望眼睛一亮。阿哲点了下头,微笑道:方才我听见你是萨达村长的侄子,
那你们晚上应该住村长家吧?吃完晚饭我给你送去。韩望笑眯眯道:那麻烦你了。
阿哲爽朗地一摆手,送我们离开拍摄地。灼热地视线被拐角处墙体挡住,韩望脸上笑容落下,
严肃道:房车里有股尸虫的味道。里面厚重的香灰味也不对,
阿姐你和施蓼哥闻到了吗?韩望出身善于种蛊的少数民族,
常年与阴湿地的虫子和尸体打交道,所以刚刚一进房车就闻到了刺鼻的尸虫味道。
尸虫和尸体为伴,以腐肉为食,一旦出现就代表周围有尸体。豢养尸虫的人似乎也怕被发现,
于是又在屋里点香遮掩。然而韩望毕竟不是鬼,只能闻出香灰不对,
我却能嗅出那是返魂香燃烧的气味。我:先静观其变看今晚。按照原本的猜想和计划,
那人既然认识施蓼,自然也熟悉我。与其遮遮掩掩,倒不如让施蓼死而复生。
两个千年恶鬼凑在一起,无论目光聚在我和施蓼谁身上,另一个都能去做计划中的事。
只不过事情可能比我们想的还要复杂。我停下脚步,转过头看向身后的一大一小。
青翠瑟缩地跟在施蓼身边,虽然知道施蓼吃了她的妖身是对她好,但对于被吃的阴影还在,
想和施蓼亲近又畏惧他喜怒无常地性子。姐姐!见我看过来,
青翠立刻飞奔过来抱住我大腿。我摸了摸女孩顺滑的头发,
轻声问道:你还记得那个道士长什么样吗?青翠低头想了想:唔……丹凤眼,吊眉,
是个很年轻的道士,但一脸邪气,第一次见面就掀了我老巢,把我捉起来。
……我在村子里好像见过这样的人。萨达慢吞吞地说。想进西南山只有西山村这一条路,
往年经过西山村的人屈指可数,然而今年因为旅游和综艺发展,人数倍增。
萨达每天坐在村口看似游神,实则来往的人他过目不忘。半年前,
有个丹凤眼吊梢眉的男人问进山的小路,他说他是徒步登山的,
还买了本村一家土特产留了电话和姓名。我问道:那家土特产在哪?萨达闷头咳嗽,
抬起混浊的眼珠看我:确定要去吗?好吧,那跟我来吧。
8 法阵之谜等到了卖土特产的村民家,我才知道萨达那一声疑问为什么。
一块山神牌要26888;西山村土特产488起,桃源系列泉水徽章688。我:……
村里物价是疯了吗?我朝着萨达无声咆哮。是谁再说村里挣不着钱啊!
那些旅客和粉丝前赴后继地为明星随手拿起的一块糕饼或者山神牌买单,
老板脸都要笑成花了。旅游发展么。萨达重重咳嗽了两声,挥手喊来老板,
一个高高壮壮的小麦色皮肤男人。他穿着比萨达身上更隆重的长袍,
布料上手绘藤蔓和高山的图案,笑起来隐约可见尖锐地虎牙。村长。男人喊了声,
随即笑眯眯转头看向我们问道,客人买点什么?韩望:我们不买。
我们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半年前,一个丹凤眼吊梢眉的人买你家特产留的电话?
男人皱起挺俊的眉头,半晌笑道:客人这话说的,半年前的电话我怎么记得?再说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隐私,我们虽然在山村里但也不至于连法都不讲。唉……?
韩望还要在说,被我轻轻摁住肩膀,推至一旁。抱歉。我平和笑道,
我们是来买东西的。有什么推荐吗?男人眼睛一亮,故作严肃地咳了咳,
飞速拿起兜里的一件木头牌子介绍道:众所周知我们西山村世代受山神黄獣庇护,
黄獣也预示着吉祥、幸福和好运。我:不用说了,买了,刷卡。
我无比顺手地从施蓼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施蓼:?好嘞。
男人熟练地掏出pos机刷卡,头也不抬道:需要邮寄就去后面填写单子。
我迈步朝后面走去,店员朝萨达点头示意后就让到一边。记录的褐色牛皮本子半新不旧,
拇指厚,大部分都是这段时间的记录,我索性翻到前面。
能溜达到这个偏僻山村买特产的人寥寥可数,半年前只有一个姓魏的人,叫魏方嵩。
我拿出手机迅速拍了个照,然后把特查局的地址写上,留了苗叔的电话和名字才出去。
萨达说:今晚剧组会举办篝火晚会,村民都会参加,你们正好放松放松。好。
我笑了下,从口袋里拿出几张红票递给萨达。这段时间可能要麻烦你了。
我与老柳是老交情了,不用这些。萨达摇头拒绝。我把钱塞进萨达手里,
不容拒绝道:可以给留守的孩子买点吃的。西山村没有开发旅游前是国家扶贫村之一,
村里稍微年轻点的都出去打工,留下孩子和老人。萨达是村长,
每月补贴都用来给留守村子的孩子们买书本吃食。见我态度强硬,萨达沉默半晌,伸手接下。
谢谢。萨达把钱卷了卷,握在手里。恰巧这时候一个小女孩兴奋跑过来,
嘴里喊着萨达爷爷,等跑到跟前看见我时,又忽然腼腆起来,躲在萨达身后。
怎么了妙吉?萨达慈眉善目地摸着小女孩的脑袋。妙吉扬起脑袋,
小手举高露出掌心的糖果:是剧组里的哥哥给的!他让我往爷爷家里送一张照片,
就给了我三颗糖果,可好吃了!照片?萨达不解地问道:什么照片?
应该是韩望要的签名照。我说道。萨达似有所悟地点头。得到想要的姓名和电话后,
萨达就带着我们先回家。西山村火的时间不长,道路和房屋虽然紧急加修,
但依然保持着当地简朴的特色。萨达家是一个砖砌的三间房,院子两侧隔出栅栏圈养家禽,
正中央一颗李子树绿叶葱葱。家禽的草棚下还悬着铃铛,风拂过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们自己分一下房间吧,我先去做饭。萨达把妙吉喊去抱柴火点灶台,妙吉清脆应了声,
跑了几步停下,转过头看我,扭捏道:姐姐,那张照片在屋子里……她并不笨,
虽然不知道韩望是谁,但知晓我和韩望认识,告诉我肯定不会出错。好,谢谢你。
我弯了弯眼睛,看着妙吉通红的小脸弥漫开害羞地神色,转身跑走。……这谁抵得住啊。
青翠盯着我脸上的笑容,柔弱地捂住胸口,仰头好像要倒下去。
一根冰凉地手指忽然勾住她后颈,施蓼冷淡垂眼,在毒辣地阳光下,
皮肤呈现一种病态地苍白,浓密地睫羽在眼下扫出一片青灰地阴影。阳光太大,
晃的青翠看不清施蓼神情,只能看见他弯起的唇角,看起来笑着,但没有丝毫笑意。
青翠立刻站直身体,小声道:这个也抵不住。……阿姐你们快来!
屋子里忽然传出韩望的声音。他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拿着签名照对着太阳光看,
又退回去看了看,不知看到了什么,抬眼时眉头紧锁,目光幽幽。
9 篝火夜惊魂素白底拍立得照片上的男人正是当下最炙手可热的明星沈谐。
走笔龙蛇的字体仿佛要飞起来。你们看。韩望把拍立得举高,对着太阳光一晃,沈谐
二字后面映着两个字上山。会是谁写的……韩望喃喃自语,难道是那个阿哲?
施蓼靠着门边环臂,开口说道:可能。但你不知道这张签名照转了几手,大胆想一下,
也有可能是那个明星。我道:萨达说晚上导演组会举办篝火晚会,到时候可以先观察看。
我们第一天进村,现在上山太引人注目,等过段时间找机会我和施蓼上山探探形势。
好。韩望答应一声,把签名照收起来。午饭是萨达煮的粗米饭和柿子炒鸡蛋,考虑人多,
他又添了盘素炒青菜,从缸里夹了点咸菜。妙吉捧着比自己脸还大的碗吃的满足,
看见施蓼碗里还剩大半碗饭就放下筷,不赞同道:哥哥,不能浪费粮食。我吃不下了。
施蓼眨眼柔声道,你愿意帮哥哥吃完吗?妙吉抬眼看了看萨达,萨达摸了摸她的头,
笑道:能吃下就吃吧。妙吉这才放下自己空碗,抱过施蓼面前的饭碗:难怪你那么瘦,
哥哥。施蓼轻轻笑起来,上午还红润的唇瓣此时却略微苍白。你们慢慢吃,我出去看看。
他站起来游刃有余地挽起衬衫袖子,浅笑柔和。西装裤修身包裹着两条长腿,臀部紧翘,
腰肢坚韧纤细。乌黑地长发扎成低马尾,垂在肩头,比电影里的明星还有看头。……
我吃完出去的时候施蓼正站在一颗大树下打哈欠。鬼没有睡眠,更不能困,
施蓼此时眉眼恹恹无力,完全是因为三分他装的,七分是吞噬青翠妖体,
给青翠凝结鬼身后的虚弱,又在毒辣的阳光下行走时间太长。鬼虽然不像僵尸一样畏惧阳光,
但正午被誉为一天之内阳气最足的时候,没有什么鬼会在这个时间内出来。
我从兜里摸出一盒烟,香烟与凡人抽的无异,只不过里面卷的不是烟草,而是香灰。
施蓼张嘴咬住,没有动作。我会意掏出打火机,滋地一下,火星跳跃点燃香烟。
类似寺庙中香灰气短暂地弥漫开。施蓼染着猩红指甲的两指夹住烟身,缓缓吐出一口薄雾。
雾气扑面而来,我伸手捅进施蓼嘴里。施蓼唔了声,漆黑的瞳孔微微一颤。
指尖在湿滑的口腔内壁滑了一圈,最后压在恶鬼冰冷的舌肉上,我面无表情地抽出来,
将沾着粘丝口涎地抹在他胸口衣裳上,冷静勾唇:伤好了。对于千年恶鬼,
黄符的威力寥寥。更何况我用的是苗叔给我的特制黄符,对于我和施蓼这种恶鬼,
一天内就可以休养好。一天前黄符给施蓼灼烧出的口子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施蓼伸出一截红舌舔了舔苍白地唇瓣,眉目鬼气森森。说起来,秾秾好狠的心啊。
我不为所动:我是鬼,没有心。更何况,谁让你把它吃了的?施蓼自从成了鬼后,
遇见同类或妖物,就喜欢吃进腹中,看着那些妖物和恶鬼尖叫挣扎妄想逃跑,
增长鬼气的同时又饱含捉弄地恶趣味。施蓼懒散摊手:是它先吃的我。话音刚落,
快速而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我眯了眯眼,推着施蓼脖颈和他一起隐入树干。烦死我了!
穷山僻壤里那帮粉丝也跟过来!还有狗仔,恨不得一个山头一个!
拍立得里的男人此时从远处走过来,站在大树底下愤愤地踹了一脚。谐哥,
有狗仔也证明你火啊,一般明星进山里可就和热搜无缘了,哪像你一天能上好几个热搜。
现在微博上都是夸你敬业的。阿哲跟在沈谐身后笑着安慰。哼,
要不是道长点名这个山才能做法事,我这辈子都不会踏足这么落后的地方。
沈谐厌恶地皱眉,想起什么似的翻了个白眼:对了,今天那几个进村的人是谁啊?
我让赵岩平去赶他们,他说你跟他说魏道长让他们留下?
阿哲点头道:我和魏道长打视频的时候道长让我放进来的。我看他们穿的光鲜亮丽,
不像这个村里的人,但他们说和村长是亲戚,其中有一个还是哥你粉丝,
我怕他们在网上说些不该说的,就让他们签了保密协议,送了张签名照。
道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沈谐不解地嘀咕。阿哲道:不管怎么样,
咱们听魏道长的就行了。您之前不就想火吗?现在心想事成,以后也只会越来越火。
没错。沈谐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眼里闪过一抹幽光,
问道:道长走前让你办的事都办了吗?粉丝和狗仔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
不好一下子整那么多人进来,不过谐哥放心,我一定在道长回来之前把这件事办完。嗯,
别让道长失望。沈谐没有为难,反而缓缓吐出一口气,挂上日常的亲和笑容,
语气嘲讽:走吧,还要去见那帮傻子。阿哲跟着嘲讽地笑了下,快步和沈谐离开。
10 深山寻踪纷杂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我和施蓼缓缓从粗壮的树干走出来。恶鬼没心,
世间却多的是狼心狗肺的人。施蓼似笑非笑地摇头,咬着香烟吐气。
我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在脑海中思考什么,手机忽然在口袋里震动。
拿出来发现是苗叔打来的电话。从特产店离开后,我就把是我照片发给了苗叔,
让他帮忙调查佛道两局有没有一个叫魏方嵩的人。苗叔:魏方嵩是水云观老观主的孙子,
从小体弱多病,八岁时候生了场大病被救了回来,一直在观里生活。
老观主羽化后就交由他叔叔养着,三年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他叔叔除名赶出观门。
我:叔你能查到这个电话的ip地址吗?苗叔一口答应下来:我找几个黑客问问。
你和施蓼小韩他们怎么样?还好,这个地方倒是比我想的有趣。
苗叔听出我语气里的笑意,挑了挑眉,呦了声,不忘提醒道:看好施蓼,
别让他在胡乱吃什么。犯错的妖鬼都有国家定罪,在胡乱吃,我可保不住他。
我看着韩望领着两个小女孩从不远处走过来,应声道:知道了,放心。比起施蓼,
得到我的准话更让苗叔放下心,嘱咐注意安全后就挂电话联系黑客去了。怎么出来了,
不睡午觉吗?我说道,晚上估计会熬很晚。韩望和我们不一样,他仍是肉体凡胎,
需要睡眠。韩望摇头笑道:来时候在车上睡多了,睡不着。咱们这是要去哪?
我说:随便逛逛。西山村作为唯一通往西南山的村子,地势虽不复杂,
但也有许多弯弯绕绕。更何况这里没有导航,提前踩点总是没错。正午的太阳光过于炙热,
妙吉折身回去拿了两把伞递给我们。她自己戴着小巧地遮阳帽在前面领路。
西山村信仰山神黄獣,除了特产店男人售卖的山神牌外,村子里还建着山神祠。
每到新年或者重大纪念性节日,村子里的老少就会穿上传统服饰在山神祠祭祀,
祈求风调雨顺和好运降临。这后面就是通往西南山的路。
妙吉指着山神祠后面略显杂草丛生的小路说道。施蓼柔和地笑着,问道:小妹妹,
你们本地人经常上山吗?妙吉犹豫地看了眼山神祠,小声道:从前会有大人上山打猎,
但是自从五年前村东头的傻子进山再也没出来后,村长就不允许村里人进去了。
再也没出来?是死了吗?韩望道,报警了吗?
妙吉抿唇摇头:萨达爷爷组织村民上山搜索,结果没有找到那个傻子,尸骨也没有,
萨达爷爷说,是因为打猎残害生灵,所以山神把傻子抓了起来警告我们。韩望眉毛拧着,
显然对妙吉话里萨达的做法不赞同。只是更令他疑惑的是萨达的做法。
山神因为村民打猎所以把一个傻子抓起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已经违反了特查局定下的《三界和平制度规则》,萨达还和柳叔认识。就算不报警,
也要知会柳叔一声。韩望问道:那个傻子叫什么名?妙吉说:傻子就是傻子,
没有名字。一个没有名字的傻子进了山再也没出来,死活都没人在意。你们在这做什么?
熟悉地青年音在身后响起,我转头看去,发现是阿哲。
他身后跟着几个戴口罩、鸭舌帽的男人,
其中一人即使混在男人堆里身材高大壮实的也格外突出,蓝色口罩上,
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那样坚毅的目光绝不是来自于男人。遛弯。施蓼微笑着,
目光和我一样越过阿哲,停留在那个女人身上。阿哲身后的这几个人,
身上的气息都和千年前大齐神巫身上的一样,想来是神巫的后人。而其中的女人,
周围蕴含看不见的凛冽磁场,是神巫中的祭司。晚上有篝火晚会,
听说用山脚下的枯枝点燃会带来好运,所以我带工作人员来拾一些。阿哲不自然笑道,
你们晚上也来吧?我给你们安排一个能上电视前排位置。好啊。
韩望抿嘴露出一个酒窝笑道:那就麻烦了。嗐,这有什么。阿哲看了我们一眼,
似乎在想用什么借口才能让我们离开。我适时笑道:我们还要去别的地方遛弯,先走了。
好。阿哲连忙点头微笑。我和施蓼并肩转身离开,路过那群神巫时,
女人忽然转头看向我,宛如鹰隼的目光眯了眯。我面容平静,潇洒离开。
11 夜探祭台晚十点,夜幕降下,远离城市的山野乡村空中悬挂繁星点点。
村子正中央木柴高耸,穿着特殊服饰的村民提着铁桶将酥油淋在木头上,
由沈谐和其他嘉宾共同点燃。哗一声,火光腾空而起,
随之而来的是噼里啪啦燃烧木头的声音。我宣布,篝火晚会,正式开始!
随着导演组一声令下,村民应景地欢呼起来。他们都收到了导演组的提前通知,
今晚穿的异常隆重,颇具异族风情。嘉宾和沈谐满脸笑容地加入村民舞蹈,悠扬地歌声飘散,
狗仔、粉丝早早埋伏在不知哪个方位,长枪短炮地对准各自正主,闪光灯此起彼伏,
快要把天边晃亮。而被拍摄的明星本人恍若未觉,不经意面对直播的摄像机的微笑。
啊啊啊啊,小谐好温柔!!被火光一照,好像神子降世!歌声好空灵,
有谁知道歌名是什么吗?看着好放松!这个破班真是一天都不想上了!
你们看到了吗?刚刚镜头一晃而过好像有个超酷的姐。看到了看到了,她穿的皮衣!
她也是村民吗?姐姐杀我!……舞蹈过后,村民陆陆续续散去大半,
其余坐在镜头一侧做陪衬。萨达作为村长坐在嘉宾旁边,讲解西山村风土人情。
还要配合沈谐接下来的唱歌表演。阿哲信守承诺,给我们安排了前排的位置,
刚好能被偶尔转动的摄像机扫到。趁着摄像机在录沈谐,
我低声和韩望说了几句微不可闻的话,韩望点了下头,压低声音道:注意安全。
人不能全都离开,阿哲又知道韩望喜欢沈谐,所以他留下最合适不过。
我和施蓼随意找了个尿遁当借口从人群中脱身。施蓼勾着眼尾道:去房车?我目光沉沉,
夜色中分辨不出我的神色。你去找房车,我上山看看。
白日里阿哲和沈谐的谈话、被山神抓去的傻子,以及阿哲带来的那群神巫,
无一不刺激着我脑海里的那根名为直觉的弦。好似面前有一团为我等候已久的浓雾,
待我去拨云见日。施蓼:你那时候还和韩望说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我搓了搓指尖说道:他是人,我是鬼,死无可死。
你去查房车的时候记得别什么东西都吃,妖、鬼,都不可以。
施蓼看似无奈轻笑地点下头:好吧,你注意安全。我消失在原地,一阵风吹过,
带来鬼气的凉意。施蓼缓缓挑唇,脖子和脑袋的衔接处发出咔嚓咔嚓宛如骨头碎裂的声音。
黑夜中,施蓼扭过头,漆黑地目光望向不远处亮着灯光的房车,
语气轻柔:啊~让我看看这里面藏着什么呢。啊——嚏!
守着房车的司机兼助理忽然打了个寒颤,只觉一瞬间冷风刮过,浑身汗毛都倒竖起来。
山里昼夜温差就是大。司机嘀咕了一声,拿起水杯起身去接热水。
因此没看到房车内暖黄色地灯光接触不良地闪了闪,寒冷气流迅速席卷,房车温度极速下降。
紧接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房车看似挡板的门后,滚出一个满是裂痕的香炉。
阴魂不散,真是令人不爽那。鬼影在接触不良地灯光下若隐若现。一瞬间,香炉砰
地炸开,碎片将灯泡打碎,整个房车陷入无尽的黑暗。没有光,也不知道香灰飞溅到哪去,
地面浅浅拢起地灰堆上出现一个42码的皮鞋脚印。司机接完水回来,发现房车里一片漆黑,
心脏莫名狠跳了两下。他小心翼翼地把水杯放在一杯,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
对着里面粗粗一晃。除了茶桌和沙发上有奇怪地灰尘之外剩下一切正常。
司机安心地说了句自己吓自己,抬腿进到车内。然而走了两步,
手电筒的光所照之处都覆盖一层雾蒙蒙地薄灰。司机咽了咽口水,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他大着胆子往前走,却惊奇发现脚下触感不一样了,好似踩在一层敦实的泥沙上。
司机紧张地把手机拿到面前往下照去,惨白地灯光照在香灰上,
他的脚印和香灰上的鞋印重合。他正站在香灰中间。啊!!!惨叫惊天动地,
沈谐听出这是司机助理的声音,因此远远递给赵岩平一个眼神,赵岩平起身朝房车走去。
阿哲看着房车熄灭的灯光隐约觉得不好,也跟了上去。不过片刻就一脸惨白地跑回来,
顾不上导演组还在旁边,朝沈谐做口型:完了,都完了!
12 千年恩怨夜晚的西南山笼罩在一片浓雾里,树叶伴随习习凉风摩擦发出细微的声音。
弯月投下来的光线被茂密地树盖遮去大半,洒下来的几缕尚不足以穿透浓雾。
凡人肉眼可见不足十里,在光线不足,地势不明,蛇鼠无数的情况下,
进山很大概率就会出不来。然而鬼怪却不受限制,畅通无阻。
蠢蠢欲动的蛇虫感知到扑面而来森冷的危险后,安静地躲在暗处苟命。我依照记忆中的路线,
走到当时施蓼的埋骨地,随意偏头笑道:跟够了吗?大祭司。簌簌地声音响起,
一个高壮地身影从树林中走出。女人戴着神巫面具,身穿青红二色神袍,腰佩铜铃和手鼓,
一双黑白分明地眼睛凛冽寒星,充满笑意。久仰特查局大名。
女人伸手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姓陈,神巫第二十三代大祭司,陈霜露。特查局,
宴秾。我友好地伸手,嘴角含笑。陈霜露的手掌很厚,干燥温热的那种厚,
握着我冰冷的手掌,仿佛也要将那股烫人地温度从指尖传递过来。我知道你的名字,
神巫族谱上有写。陈霜露爽朗一笑,把这个话题简单带过。
她转头说道:这个山……很不对劲。神巫通灵。今天那人花大价钱请我们出山,
说让我们帮忙招一位已故之人的魂魄,但等我到村子才发现,这里充满煞气。
而且不知是谁给他们绘制的法阵,用动物灵血画出的分明是夺舍替命的阵法。
你知道干我们这行的讲究因果,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我做不出来。
我目光落在她手上提着的包袱上:你这是……?跑路啊。陈霜露说的直白,
那帮人被钱迷心窍,要牵扯因果,我可不傻。这里的异常我都能看出来更何况国家?
我猜到会有特查局的人调查,在山脚下看见你们我就知道了。不过你们小心点,
我听今天那人张口闭口就是什么魏道长,山里还被他们绑来一个活人,估计要用活人祭祀。
这踏爹的可是缺大德的坏事!估摸那个什么道长也不是正经人, 这年头外道邪修可不少。
活人祭祀?我想起妙吉今天说的那个傻子,淡笑问道:霜露,
你知道被他们绑的人在哪吗?嗯……我瞅他像是被人从法阵后面树林里拽过来的,
你要不去那瞅瞅?陈霜露顺着我走来的方向遥遥一指,说道:往前走三百米右拐,
五十米后一直走,看见个大石头就离法阵不远了。好,谢谢。陈霜露潇洒地摆手,
脸上笑容一直没落下去:小事,到时候你能帮我跟特查局领导说一声吗,我可是纯好人!
她原本还想着跑出去找个地方举报,没想到阴差阳错刚跑出来就遇见进山的特查局工作人员,
简直是打瞌睡就碰到送枕头的了!好说。我摸了摸兜,幸好出门习惯带一点现金,
现在才能拿出一张红色钞票递给陈霜露。陈霜露不解抬眼:啊?
我:村里去往镇上不好用手机支付。这里无论因为旅游如何快速发展仍有许多弊端。
比如村里通往镇上的车只有白天才算多,到了晚上,只有老人开的三轮车或者黑车。
有的黑车司机会刻意把收款码藏起来,让用现金支付,现在很多年轻人都不带现金,
没有现金就不让下车,又是荒山野岭,很多人都选择忍气吞声,
最后扫码支付比车费高出两倍不止的钱。而老人,是他压根不会摆弄手机,
更不会整什么收款码。今天早上来的时候,我在西山村门口就听见了不止一个粉丝抱怨,
记在了心上。你才是真正的大好人!陈霜露压根没有想到这茬,感动地给我一个熊抱。
她没有时下女人讲究的纤弱和瘦,抱起来除了壮实还是壮实。后背宽阔,是地母系的女人。
怪不得你是公务员呢!这才是把人民装心里!我就不客气啦哈哈哈哈哈。她揣起红票,
朝我挥了挥手,然后赶着夜色下山。这对于她来说就是雷池,生怕多待一会就炸了。
我整理了下衣裳,翻过手腕看时间。十一点半。我按着陈霜露口述的路线走,
很快看见一颗巨大的石头。石头坑坑洼洼,不知哪个年代的原石落进林中,
恰巧可以遮挡住一个人弯腰的身形。不远处一群神巫唱唱跳跳,嘴里叨咕着晦涩难懂的经文。
外围有持枪的白人保镖守护。我悄无声息地坐在石头上,翘着二郎腿,手肘拄在膝盖上,
撑着下颌,眯眼打量。保镖对我视若无睹,但依旧敏锐地察觉什么,频频往四周扫视。
听了半天神巫絮絮叨叨的声音,我难耐地打了个哈欠,从石头上跳下来。咔嚓一声,
脚下好似踩到个东西。我弯身捡起来,发现是施蓼丢失的手机。谁在那!保镖呵斥一声,
抱着枪警惕靠近。夜晚的雾气愈发浓郁,不知从哪传出的狼嚎听的人心里发慌。
大、大哥你看……一个保镖惊恐地瞪大眼睛,举起来的手指颤抖不止。
另一个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来,浓雾中,一个鬼影颀长,嘴里衔着一抹猩红。
长发随意挽起,几缕散下贴着苍白的脖颈,半张脸隐藏在无尽的夜色和雾气中。
一阵风将雾气吹散,连带着鬼影也消失不见。保镖立刻举着枪回身,身后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