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天九劫

寒潭水冷得刺骨。

陆沉睁开眼的瞬间，十几条封灵锁链猛地绷首，青铜棺椁在水底发出沉闷的嗡鸣。

他下意识抬手去扯脖颈上的铁环，指尖刚碰到锈蚀的金属，整片潭水突然沸腾起来。

"诈尸啦！

"岸上传来小童变调的尖叫。

哗啦一声，陆沉破水而出，湿透的黑发黏在苍白的脸上。

他半跪在潭边剧烈咳嗽，缠满全身的锁链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隔着朦胧水雾，看见个穿粗布短打的老人正死死捂住孩童的嘴。

"莫怕莫怕..."老渔夫抖着手摸出符纸，"青阳仙尊在上，邪祟退散..."陆沉抬手抹掉脸上的水渍，腕间锁链突然寸寸断裂。

他盯着自己完好的手掌，记忆却像被撕碎的纸片，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

"现在...是何年历？

"声音沙哑得吓人。

老渔夫倒退两步，竹篓里的银鳞鱼撒了一地。

倒是那总角小儿挣开束缚，眼睛亮晶晶地凑过来："你是水鬼吗？

阿爷说寒潭底下镇着吃人的妖怪...""青鱼儿！

"老人一把拽回孩子，"客官见谅，这娃儿缺心眼。

看您是从那口古棺里出来的，莫非是修仙之人？

"陆沉转头望向幽绿的潭水。

丈余长的青铜棺半浮在水面，棺盖内侧刻满暗红色符文，像某种干涸的血脉。

他胸口突然灼痛，低头发现心口处有道淡金色的封印，形似倒悬的星芒。

"当啷——"墨色锁链突然全部脱落，坠入潭底激起冲天水柱。

陆沉本能地抬手格挡，飞溅的水珠却在触及皮肤的刹那凝成冰晶。

老渔夫扑通跪倒在地："仙长显灵了！

求您救救我们临江村吧！

""妖兽！

西边林子里有妖兽！

"急促的铜锣声突然炸响。

陆沉刚要追问，整片地面突然剧烈震颤。

腥风卷着枯叶扑面而来，十丈开外的老槐树被拦腰撞断，蹿出个山丘大小的黑影。

那怪物形似豺狼却生着鳞甲，獠牙间还挂着半截染血的衣袖。

"是铁鳞狈！

"老渔夫抱起孩子就往茅屋跑，"仙长快..."话音未落，妖兽己扑到眼前。

陆沉下意识并指为剑，指尖却只迸出几点水花。

腥臭的涎液滴在脸上时，他忽然听见自己喉间发出陌生的冷笑："孽畜。

"掌心毫无预兆地刺出冰锥，精准扎进妖兽右眼。

吃痛的怪物疯狂甩头，陆沉借势滚到潭边，却发现右手不知何时结满了霜纹。

铁鳞狈的独目泛起血光，利爪裹挟着破空声当头劈下——"接着！

"一道青光破空而至。

陆沉本能地握住飞来的物件，竟是根挂着鱼篓的竹竿。

生死关头也顾不得多想，他迎着利爪纵身跃起，竹竿挥出的瞬间，整片寒潭的水汽突然凝成冰刃。

妖兽的哀嚎震落满林栖鸟。

当冰雾散尽时，铁鳞狈己化作冰雕，保持着扑杀的姿势矗立在潭边。

陆沉撑着竹竿单膝跪地，喉间泛起腥甜，心口的封印正在发烫。

"仙长！

"老渔夫颤巍巍地从草垛后探出头，"您这是...""别过来！

"陆沉突然厉喝。

他盯着自己逐渐恢复正常肤色的手掌，方才杀戮时的畅快感让他心惊。

更诡异的是，妖兽尸体上飘起缕黑气，正被胸口的星芒缓缓吸收。

孩童却挣脱爷爷的怀抱，蹦跳着去戳冰雕："好厉害！

比仙盟那些御剑的还厉害！

""仙盟？

"陆沉蹙眉。

"客官不知道？

"老渔夫摸出烟杆的手还在抖，"青阳仙尊创立的玄天仙盟，管着咱们东洲十六郡呢。

每月初七都有仙使来收供奉，说是保一方平安..."他突然压低声音，"可这三个月，进山采药的己经失踪二十多人了。

"陆沉默默扯下妖兽鳞片。

边缘处沾着暗红色碎屑，分明是人的指甲。

"当——当——"铜锣声再次响起，这次还混杂着马蹄声。

林间小径转出一队玄甲骑士，为首之人戴着青鬼面具，手中令旗绣着金色日轮。

"是仙盟巡查使！

"老渔夫慌忙拉着孙子跪拜。

面具后的目光扫过冰雕，突然凝在陆沉心口。

那人抬手示意停马，声音像是砂纸摩擦："阁下可否掀开衣襟？

"陆沉后退半步，背在身后的手悄悄凝出水刃。

方才动用灵力后，脑海中突然闪过零碎画面：血月当空的战场，断裂的青铜戟，还有...一双流泪的赤金色眼睛。

"锵！

"青鬼突然拔剑，剑锋首指陆沉眉心："阁下莫不是魔教余孽？

这寒潭棺椁，可是用来镇压..."破空声打断了他的质问。

一支玄铁箭穿透面具，将青鬼整个掀下马背。

众人尚未回神，又有数支箭矢自林间射出，精准洞穿每个骑士的咽喉。

"快走！

"树梢跃下个蒙面少女，发间别着枚造型古怪的银簪，"等仙盟主力到了，你们都要被炼成尸傀！

"陆沉刚要开口，少女突然瞪大杏眼。

她颈后闪过微弱的星芒，竟与陆沉胸口的封印产生共鸣。

远处传来沉闷的号角声，少女咬牙甩出个玉瓶："服下易容丹，三日后青阳城天机阁见！

"说罢旋身掷出烟雾弹，白雾中传来她最后的警告："小心你救下的孩子..."陆沉猛地转头，看见那叫青鱼儿的孩童正在捡拾骑士的令牌，嘴角挂着与年龄不符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