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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欲壑

绍兴七年，两浙大旱。 钱塘江底龟裂如棋盘，临安城郊饿殍塞道。樵夫陈阿满背着最后一捆枯柴下山时，望见西子湖畔的垂柳竟在啃食乌鸦腐尸。他紧了紧腰间草绳，忽听得山涧深处传来幼兽呜咽——那声音清越似笛，竟引得怀中米袋簌簌震动。

米铺吴掌柜的翡翠扳指在案上敲出脆响，惊醒了檐下昏睡的流民。 "陈老弟，这年头米比金贵。"他掀开阿满的粗布米袋，三十七粒糙米在紫檀托盘里滚成北斗状，"若非要结个善缘，这窝猪崽本该送去醉仙楼做叉烧。"

阿满盯着柜台裂缝里的半粒陈米。那是去年秋收时他亲手碾的新谷，如今却在蛛网下发了霉。柜台后挂着幅《五谷丰登图》，画中农人怀抱的麦穗正被蠹虫蛀出人面斑纹。

"就拿那只青眼的。"阿满突然开口，惊飞了梁上偷听的麻雀。昨夜山涧拾到的猪崽蜷在竹篓里，左眼漆黑如常，右眼却泛着诡异的青光。

翠娥望着猪崽舔舐丈夫伤口，手中药碗险些打翻。 "这畜生眼神邪性。"她扯下半幅罗裙给阿满包扎，那是当年陪嫁的苏绣，"今早我去割猪草，见它对着枯井摆尾作揖..."

话音未落，猪圈突然爆出裂帛声。阿满冲出门时，但见三寸长的猪崽已长到磨盘大小，青眼在月下泛着磷火。更奇的是昨夜割破的虎口，此刻竟愈合如初，只留道朱砂色的细痕。

"莫不是遇上《齐民要术》里说的龙豚？"阿满喃喃自语。他十岁那年，曾在城隍庙听游方道士讲过，洪武年间有异兽食人精血而疯长，眼作重瞳者可吞吐金银。

五更梆子响过三声，翠娥被异香惊醒。 枯井中涌出的琥珀色浆液漫过石阶，在月光下凝成观音跌坐相。阿满蘸了些许品尝，顿觉四肢百骸暖流奔涌——这竟是三十年前御赐"玉露团"的滋味，当年他随父亲送柴入太尉府时曾偷尝过残渣。

"当家的快看！"翠娥颤抖的手指指向猪圈。手腕粗的藤蔓破土而出，缠住已如牛犊大小的青眼猪，藤上结出的赤红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