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昭雪

大周京城，腊月十五。

御史大夫云霆府上的红梅开得正盛，映着昨夜新落的雪，宛如一幅丹青大家的手笔。

今日是云家独女云昭雪的及笄之礼，府中处处张灯结彩，往来宾客无不锦衣华服，言笑晏晏。

"昭雪，快些出来吧，莫要再让宾客们久等了。

"云夫人轻轻叩响女儿的房门，声音里满是宠溺。

"来了，母亲。

"门内传来一声清越应答，如珠落玉盘。

门开处，一位身着淡紫襦裙的少女款步而出。

她眉如远山，眸似秋水，唇不点而朱，肤若凝脂。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额间一点朱砂痣，衬得整个人愈发灵秀脱俗。

"我家昭雪今日真真是美极了。

"云夫人眼眶微红，为女儿正了正发间的玉簪，"一转眼，你都长这么大了。

"云昭雪抿唇一笑，颊边现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母亲莫要伤感，女儿即便及笄了，也永远是您和父亲的小丫头。

"正厅内，赞者高唱及笄礼始。

云昭雪步履从容地行至厅中，在众宾客的注视下完成了加笄、置醴、字辞等礼节。

当她跪在父母面前聆听训诫时，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满是坚定与智慧。

"小女不才，愿终身铭记父母教诲，恪守本心，不负云家门楣。

"她伏地一拜，声音清朗。

礼成后，云昭雪的闺中密友薛婉和崔莹迫不及待地围了上来。

"昭雪，你今日可真是光彩照人！

"薛婉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这支白玉簪可是太子所赐？

我听闻太子殿下对你颇有...""婉儿！

"云昭雪急忙打断，脸颊飞起两片红霞，"休得胡言。

这不过是父亲在陛下赏赐太子时，太子转赠的寻常物件罢了。

"崔莹掩口轻笑："寻常物件？

谁不知这白玉簪是番邦进贡的珍品，统共就两支。

一支在皇后娘娘那里，另一支可不就在你头上了？

"云昭雪正欲反驳，忽听府外一阵喧哗。

三人好奇地走到府门前，只见街上一群人围作一团，中间传来老人的哀求声和年轻男子的呵斥。

"老不死的！

敢挡本公子的路？

知道我是谁吗？

"一个身着锦袍的年轻男子正用马鞭抽打一位卖艺老人，老人怀中的胡琴己被踩得粉碎。

云昭雪眉头一蹙："是赵明德！

"礼部尚书赵岩的独子赵明德，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仗着父亲权势横行霸道，无人敢管。

眼见赵明德又要挥鞭，云昭雪毫不犹豫地走上前去："赵公子好大的威风，对着一位老人家耍横，传出去不怕损了赵尚书的名声？

"赵明德回头，见是云昭雪，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随即冷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云御史的千金。

怎么，云家小姐要替这老乞丐出头？

""这位老丈不过是在街边卖艺谋生，何罪之有？

"云昭雪扶起老人，示意丫鬟取来银两，"赵公子踩坏了人家的胡琴，理应赔偿才是。

"赵明德哈哈大笑："赔？

本公子今日心情好，不如赔你个更好的——"说着竟伸手去摸云昭雪的脸。

云昭雪后退一步，眼中寒光一闪："赵公子可知道礼义廉耻西字怎么写？

令尊身为礼部尚书，公子却当街调戏官家女子，传出去，怕是不妥吧？

"她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让周围人都听得清楚。

人群中己有窃窃私语，赵明德脸上挂不住了。

"云昭雪！

别以为你爹是御史就能怎样！

告诉你，在这京城里，我赵家——""赵家如何？

"云昭雪突然提高声调，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笺，"正好，昨日有人递了状子到父亲案前，说有人在城南强占民女，那人的模样描述，与赵公子倒有七八分相似。

父亲本不欲追究，既然今日遇见..."赵明德脸色大变，他上月确实在城南惹了桩风流官司，被父亲狠狠责骂过。

若真被御史台拿到把柄..."哼！

今日算你走运！

"赵明德狠狠瞪了云昭雪一眼，转身带着家丁灰溜溜地走了。

回府路上，薛婉忧心忡忡："昭雪，你何必得罪那赵明德？

他睚眦必报，赵家又势大..."云昭雪摇摇头："见义不为，无勇也。

父亲常教导我，为官为民，当持正不阿。

"傍晚，宾客散尽。

云霆将女儿叫到书房。

"今日之事，我己听说了。

"云霆神色复杂地看着女儿，"你做得对，但也不够谨慎。

赵岩此人城府极深，近来又与郑国公走得很近...""父亲是在担忧朝中局势？

"云昭雪敏锐地察觉到什么。

云霆叹了口气："陛下近来龙体欠安，太子年幼，郑贵妃一党蠢蠢欲动...罢了，这些不是你该操心的。

去吧，今日你也累了。

"夜深人静，云昭雪正在闺房中翻阅诗集，忽听府中一阵嘈杂。

她推开窗，只见府门大开，一队禁军手持火把冲了进来。

"奉旨查抄云府！

云霆通敌叛国，即刻收监！

"云昭雪如遭雷击，手中的诗集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她看见父亲被五花大绑押出书房，母亲哭喊着被推倒在地。

本能告诉她应该躲起来，她迅速藏入闺房暗格，透过缝隙目睹了接下来的一切。

当禁军冲进她的闺房时，里面早己空无一人，只有窗外的红梅，在火把映照下如血般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