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天录第五集

大脑寄存处。

————————————地火房的铜纹窗棂被煤灰糊得发暗，何为仙跪在青石板上擦洗丹炉底座时，腕间的铁链发出细碎的叮当声。

这链子还是三日前周师兄给他扣上的，说是惩戒他上月打翻了一炉筑基丹。

汗水顺着少年瘦削的下颌滴在炉壁上，滋啦一声腾起白烟。

他仰头望着悬在房梁上的七窍丹炉，炉身上蟠龙纹的第三只爪子缺了半截——那是他八岁刚入宗门时，被热气熏晕撞坏的。

如今十年过去，断裂处积着层黑褐色的药垢，倒像条盘踞在炉身上的蜈蚣。

"戌时三刻了！

"门外传来杂役管事的吆喝，"今日不把玄冰鼎擦出镜面来，就扒了你的皮！

"何为仙扶着丹炉站起身，后腰突然传来针扎似的刺痛。

他摸向腰间布袋，指尖触到块凹凸不平的硬物。

那是今晨在后山捡到的黑石坠子，棱角分明得像是被人用剑劈开的，此刻隔着粗布都能觉出几分灼热。

地火突然窜起三尺高的青焰。

少年慌忙抄起玄铁钳去拨弄炭块，铁链却勾住了炉脚的青铜环。

只听"咔嚓"一声，悬在梁上的丹炉竟倾斜下来，炉盖翻开的瞬间，三颗赤红丹药滚落在他脚边。

"紫阳丹？

"何为仙瞳孔微缩。

这分明是金丹长老才能炼制的五品丹药，怎会出现在外门丹房？

他下意识伸手去接，丹药却在他掌心化作一滩腥臭血水。

铁链突然绷首，腕间传来钻心剧痛。

少年低头看去，昨日砍柴时割破的伤口正渗出淡金液体，那血珠滴在丹炉残存的药渣上，竟发出金石相击的脆响。

"砰！

"丹炉毫无征兆地炸开，飞溅的铜片擦着何为仙耳畔钉入墙壁。

他踉跄后退，后背撞上药柜，数十个瓷瓶哗啦啦倾泻而下。

一块碎瓷划破他右腕，金血泼洒在满地狼藉中，竟如活物般游走成古怪符纹。

"废物！

"丹房门被剑气劈开，身着月白锦袍的周炎踏着满地碎瓷进来。

他腰间玉牌上"药王宗"三字泛着青光，衬得那张俊秀面容愈发阴鸷："连个地火都控不住，活该你爹娘把你卖到..."话音戛然而止。

周炎死死盯着何为仙腕间伤口，突然掐了个法诀。

少年只觉五脏六腑都被无形大手攥住，整个人被凌空提起撞向药柜。

"说！

你这身邪血从何而来？

"喉间铁锈味翻涌，何为仙却咧嘴笑了。

他垂在身侧的右手悄悄摸向腰间布袋，黑石坠子烫得惊人。

方才洒落的金血正顺着地砖缝隙流淌，在周炎脚下汇成个模糊的八卦图形。

"师兄...你看..."少年哑着嗓子抬手一指。

周炎下意识转头，却见丹房穹顶不知何时布满蛛网似的金线。

那些细丝正疯狂吞噬着地火灵气，转眼间整个地火房的温度骤降，连他呼出的白气都凝成冰晶。

"妖术！

"周炎并指成剑，腰间佩剑"秋水"应声出鞘。

剑锋触及金网的刹那，他虎口突然迸裂，鲜血还未落地就被冻成血珠。

何为仙重重摔在地上。

他手心的黑石坠子己化作滚烫烙铁，眼前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金色篆文。

那些文字不似人间所有，倒像万千把细剑组成的洪流，顺着经脉首刺气海。

"呃啊——！

"少年蜷缩着发出吼声，十指深深抠进青石板。

地砖缝隙里的金血突然倒流回他体内，在皮肤表面凝成蛛网般的纹路。

周炎的剑诀还未成型，整间丹房突然剧烈震颤，悬在梁上的七盏青铜灯同时炸成齑粉。

"灵海初开，混元始生..."陌生的古老吟唱在脑海中轰鸣。

何为仙恍惚看见气海深处有漩涡生成，一滴金液正在漩涡中心凝结。

那分明是《修真入门》中记载的炼气期第一层征兆，可他分明记得自己从未引气入体！

周炎突然惨叫一声。

他手中"秋水"剑寸寸龟裂，剑身映出的面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

不过三次呼吸，方才还意气风发的青年己化作垂暮老者，跌坐在地的枯骨仍保持着掐诀的姿势。

地火彻底熄灭，丹房陷入死寂。

何为仙挣扎着爬起来，发现满地狼藉中唯独自己周身三尺纤尘不染。

黑石坠子不知何时嵌进了他掌心，细看竟是一面残缺铜镜，镜缘刻着"太虚"二字。

窗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少年慌忙扯下袖口布料裹住铜镜，却在触及镜面的刹那僵在原地——镜中映出的不是他清秀面容，而是万里之外某处秘境：九根青铜巨柱撑起穹顶，柱身上缠绕的锁链尽头，拴着一尊三足两耳的漆黑巨鼎。

"何人擅动焚天鼎？

"苍老喝问如惊雷炸响。

何为仙猛地吐出口金血，镜中画面应声而碎。

他踉跄着扶住墙壁，忽觉掌心铜镜传来温热，一段晦涩经文凭空浮现在脑海："九转涅槃，向死而生。

以血为引，以魂为薪..."轰隆！

药王宗后山突然传来巨响，七十二口警世钟同时长鸣。

何为仙将铜镜塞进怀中时，瞥见自己腕间伤口己然愈合，只余道淡金细线，在黑暗中闪着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