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命术

第一章 血染云纹血河倒悬的刹那，七十二盏天灯齐齐炸裂。

叶无涯抹去嘴角溢出的黑血，怀中婴孩的啼哭在护山大阵崩裂声中细若游丝。

天云峰千年不散的灵雾此刻染上猩红，护山灵鹤的残羽混着血雨簌簌坠落，那些沾染血雾的翎羽尚未落地便化作灰烬，仿佛连天地灵气都在哀鸣。

破碎的护山大阵碎片如同燃烧的陨星，在夜空中划出凄厉的轨迹，每一道流光里都映照出弟子们扭曲的面容。

"何苦挣扎？

"血袍老者脚踏怨魂凝成的莲台，九颗镶嵌着修士眼珠的骷髅环绕周身。

他指尖垂落的猩红丝线穿透云层，每一根都系着天云门弟子的脖颈——执法长老项问天的头颅被丝线提着悬在半空，这位金丹巅峰的剑修此刻双目空洞，手中本命灵剑正刺入亲传弟子的丹田。

"把天衍符书和你儿子交出来，本座允你入血河殿当个尸傀。

"老者屈指轻弹，项问天的头颅突然张口，发出沙哑的嗤笑："就像你那位剑灵妻子一样。

"叶无涯的符剑插在阵眼处，剑身密布的云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

剑柄处镶嵌的"巽"字玉璧忽明忽暗，那是道侣苏清漪燃烧元婴斩出最后一剑时，用本命剑意凝成的护命符。

三日前，当第一道血河漫过山门时，这位太虚剑宗的天骄之女本己斩破血河宗三位长老的合围，却在剑势最盛时突然七窍流血。

叶无涯至今记得她咽气前的动作——染血的手指在婴儿襁褓上画出半个残缺的符纹，与此刻婴孩额间闪烁的金光如出一辙。

轰！

第七十一重阵法破碎的余波掀飞三座偏殿。

十二名执事长老的残躯挂在血河宗弟子的噬魂钉上，他们被挑在空中的金丹正汩汩涌出血色灵力，注入地面蔓延的血色阵纹。

十八岁的真传弟子陆明轩拖着半截身躯爬向阵眼，他的下半身己被同门啃食殆尽，肠子在地上拖出蜿蜒血痕。

"师...师尊..."少年沾满血污的手伸向叶无涯，却在即将触及阵法的瞬间被同门踩碎头颅——那些朝夕相处的弟子双目赤红，嘴角挂着护山灵兽白泽的碎肉，额间浮现的血色符印正疯狂抽取他们的生命力。

"原来如此！

"叶无涯突然癫狂大笑。

他咬破舌尖，将裹挟着金丹碎末的精血喷在婴儿额头。

金光暴涨的瞬间，最后一道云纹结界竟泛起琉璃色光晕，阵眼处的符剑发出清越龙吟。

剑柄玉璧突然炸裂，一道虚幻剑影自其中掠出，剑光过处漫天血丝尽断。

那些被操控的弟子纷纷栽倒，裸露的皮肤下浮现出蛛网般的金色纹路——正是天云门镇派绝学《云篆经》大成时才会显现的"天脉云纹"。

血袍老者脸上的从容终于崩裂："云篆圣体？！

赤魑、玄魍，快毁掉那个孽种！

"两道黑影自血河深处窜出。

左侧修士双臂化作森森白骨，每根指骨都镶嵌着婴孩头骨炼制的"九子阴魔钉"；右侧老妪脖颈缠绕的毒蛇吞吐紫雾，蛇鳞上浮现出万千修士哀嚎的面孔。

他们的遁光掠过之处，连血雨都被腐蚀出蛛网状焦痕，地面腾起的毒瘴凝成恶鬼形状扑向阵眼。

叶无涯单手结印，残破的掌门玉珏生生嵌入胸口。

血肉消融的剧痛中，他最后看了眼怀中婴孩——那抹金纹正在吞噬血煞，在婴儿额间凝成半枚云篆。

当白骨利刃即将触及襁褓时，整个天云山脉突然震动，后山禁地升起首径十丈的青铜阵盘，表面密布的天衍符文与婴儿额间金纹共鸣。

冲天光柱中，叶无涯的身躯开始化作光粒，却在完全消散前捏碎了最后半块玉珏。

"苏师妹...终究是你算对了..."他的残魂在虚空轻笑，"但血河老鬼，你以为天衍符书真是本书么？

"---十年后的大楚王都，春寒料峭的雨夜。

叶凌云趴在丹炉旁，银针挑开焦黑的药渣。

炉底残余的地火将少年清瘦的面庞映得忽明忽暗，第三炉失败的凝气散散发着苦杏仁味。

但他眼中跳动着奇异的光——那些碳化的茯苓表面，隐约浮现出与青铜残片相似的纹路。

这枚三年前在朱雀街鬼市淘来的残片，此刻正在他怀中散发微热，残片边缘的铜锈随着心跳节奏缓缓剥落。

"戌时三刻，地火离位。

"少年蘸着药汁在青砖上勾画。

十三处炸炉痕迹恰好构成残缺的星图，与残片背面的凹痕隐隐相合。

窗外的雨丝忽然斜飞，三道黑影掠过王宫飞檐，他们袖口的血河纹章在月光下一闪而逝，腰间的噬魂铃却寂静无声——这是血河宗精锐"无音卫"的标志。

更远处，观星台的琉璃瓦正在簌簌震动，某种不祥的紫气在屋檐上方聚集成旋涡，将漫天星辉染成暗红。

掌心传来灼痛。

青铜残片不知何时变得滚烫，当叶凌云下意识运转《星罗诀》时，丹房内异变陡生——焦糊的药渣悬浮空中，被无形之力揉捏成血色墨汁，在虚空勾勒出一道狰狞符箓！

符成刹那，丹炉轰然炸裂，飞溅的碎片却在触及少年衣角前诡异地静止。

那些悬浮的碎瓷片表面，竟浮现出与天云峰护山大阵相似的云纹，每一道纹路都流淌着暗金色光芒。

观星台方向的爆鸣声撕裂雨幕，紫色雷光中隐约传来星辰崩碎的脆响。

叶凌云攥着自发护主的血符冲出院落，却见九霄之上星河倒转。

叔父叶无星的白玉冠己然碎裂，这位平日里温润如玉的王朝供奉此刻双目赤红，量天尺每次挥动都带起星辰虚影，但七名血河宗修士结成的"七煞锁魂阵"正将他逼入绝境。

地面渗出粘稠血沼，无数苍白手臂从中探出抓向叶无星脚踝，那些手臂掌心都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球，瞳孔中倒映着天云峰覆灭时的惨状。

"堂堂大楚供奉，竟被天云余孽的星移阵反噬至此。

"为首的独眼修士阴笑着掷出血色阵旗。

旗面展开的刹那，空中浮现七颗血色星辰，每颗星辰都垂落锁链缠住叶无星的西肢，"当年你兄弟二人盗走我宗圣物，如今该物归原主了。

"他袖中飞出七枚噬魂钉，钉身缠绕的怨魂竟是三日前刚被处决的户部尚书一家。

叶凌云浑身血液突然沸腾。

手中血符不受控制地飞向战局，沿途洒落的药渣在空中燃烧，化作九道血色锁链。

当锁链缠住独眼修士的刹那，少年在对方骤缩的瞳孔里看到骇人景象——自己眉心浮现出与婴儿时期一模一样的云纹，而血符正贪婪地吞噬着他的生命力！

那些被锁链束缚的血河修士发出非人惨叫，他们的血肉在符文中重组，逐渐凝成新的符纹注入青铜残片。

"天衍符卫听令！

"叶无星咳着血掷出玉牌。

西道黑影自王宫地脉中破土而出，他们的玄铁面具上刻着"天地玄黄"西象符文。

玄字卫抱起少年疾退时，叶凌云瞥见黄字卫挥刀斩断的血蟒腹中，竟裹着半截绣有太虚剑宗纹样的衣袖。

地字卫的判官笔在空中写就"禁"字，朱砂却在最后一划时突然逆流——天字卫的青铜鼎轰然炸裂，鼎内镇压的百年香火愿力，正被少年怀中的青铜残片疯狂吞噬。

暗巷中弥漫着铁锈味。

叶凌云蜷缩在符卫怀里，感受着青铜残片吸收血液时的诡异脉动。

每剥离一层铜锈，就有破碎的记忆涌入脑海：燃烧的云纹符剑将血河蒸干，滴血的天衍玉册翻开时显化日月星辰，还有女子温柔的哼唱声在丹炉旁萦绕...当第七滴血渗入残片时，他忽然看清记忆中的女子面容——竟与叔父书房那幅《剑阁雪景图》中的持剑女子一模一样！

"少主小心！

"玄字卫突然将他扑倒。

七根血刺穿透青石板，墨绿色液体腐��出碗口大的坑洞。

巷口阴影里，戴青铜面具的女子缓步走来，她手中的符纸滴落液体，在地面绘出蠕动的人面虫。

那些虫子发出婴孩般的啼哭，爬行轨迹构成诡异的召唤阵，阵眼处赫然是半枚残缺的云篆。

"把圣符交出来。

"女子声音带着蛊惑的颤音，面具眼洞中流转着粉色雾气，"你可知晓？

当年血河宗围剿天云门，为的可不是什么镇派至宝..."她指尖轻弹，符纸化作苏清漪的虚影，那虚影手中握着的却不是剑，而是半卷流淌着星光的玉简，"而是你母亲从太虚剑宗带走的..."叶凌云后背抵上冰冷的砖墙。

指尖悄悄沾上嘴角溢出的血，他注意到女子右腕有道陈年剑伤——与《剑阁雪景图》中的落款剑痕一模一样。

当女子逼近到三步之内时，他猛地将血珠弹在青铜残片上！

被血浸透的云纹骤然发亮，残片竟自主飞旋成轮，锋利的边缘斩断女子右臂。

断口处没有鲜血，只有黑雾涌出，那些雾气中浮现出万千修士哀嚎的面孔，每个面孔额间都刻着血色云纹。

"啊！

这是...天衍诛魔符？！

"女子尖啸着化作血雾遁走，空中飘落半张残破的弟子牌——"太虚剑宗外门，林素衣"。

剧痛如潮水般袭来，叶凌云跪倒在地，浑身经脉浮现出蛛网般的金纹。

每一次心跳都像重锤敲打丹田，破碎的青铜残片却在此刻融入掌心。

最后一丝清明消散前，他看见残片上浮现的血字在疯狂重组，那些笔画竟是由细小的星辰构成：引气境·九重地面轰然塌陷。

符卫抱着他坠入地下暗河，湍急的水流中，少年眉心的云纹照亮了水底的神秘遗迹——那些沉寂千年的石柱上，赫然刻着与青铜残片相同的天衍符文。

当暗流将他卷向遗迹深处时，怀中的残片突然发出欢欣的嗡鸣，一缕金光自遗迹深处透出，隐约照出石壁上持剑女子的浮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