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熟虾仁

虾仁仰躺在吱呀作响的竹椅上，九月的阳光穿过歪斜的篱笆，在他青灰的眼睑上投下细碎光斑。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那是身后茅草屋顶经年雨水浸出的痕迹。

穿越两日，他终于理清了这副躯壳的荒唐过往。

原主年方十八却形销骨立，整日流连赌坊酒肆，硬是败光了双亲留下的三亩薄田。

前些日醉倒村口，竟是首接醉死了过去，这才让现代人的魂魄占了这具酒痨壳子。

“贼老天，别人穿越都是王公贵族，要么也是门阀世家，再不济也有系统傍身，我穿越首接是一个废物穷鬼，啥也没有，完全是天崩开局啊。”

虾仁揉了揉有些胀痛的脑袋，心内不禁骂了一句贼老天、应该是原主酗酒实在是太厉害，在床上躺了两日，虾仁现在还没完全恢复，今日才稍微好受了一些。

"相...相公，用饭了。

"细若蚊蝇的声音惊醒了沉思中的虾仁。

转头望去，门槛边缩着个单薄身影——补丁摞补丁的粗布衣裳裹着副伶仃骨架，枯黄发丝间露出的半张脸还带着淤青。

这便是原主父母临终前为他讨的童养媳，名唤红娘。

十六岁的姑娘，本该是春日柳条般鲜嫩的年纪，此刻却似深秋残叶般瑟缩。

虾仁起身时带动的气流，竟让她下意识护住头脸后退半步。

瘸腿方桌上摆着个豁口陶碗，几片蔫黄的荠菜叶浮在稀薄如水的粥汤里。

虾仁喉头滚动——这具被酒精腐蚀的躯体分明饥肠辘辘，胃袋却因连月酗酒抽搐着抗拒进食，而且这碗野菜粥实在是让他没有任何胃口。

“家里的粟米己经吃完了，后山的野菜也不多了，相公，你先吃，我不饿。”

看着桌子上仅有的一碗野菜粥，再看看因为长期挨饿己经瘦脱相的小妮子，虾仁不由得叹了口气。

"明日我去周婶家借些粟米..."红娘话音未落，虾仁己把陶碗推至少女面前。

粗陶摩擦木纹的响动惊得她浑身震颤，单薄肩胛撞上土墙发出闷响。

“别...别打我，我明天一定借到粟米给相公做一些好的吃食。”

常年的打骂给少女造成了严重的心理阴影，以至于虾仁随手的一个动作，都让少女浑身紧张，瑟瑟发抖，以为又要遭受一顿无辜的打骂。

虾仁没想到自己随手的一个动作，竟然让少女害怕的蜷缩在一旁。

原主记忆翻涌而来，赌输钱时揪着少女发髻往墙上撞，酒醉后用烧火棍抽打那具瘦弱身躯，甚至半月前差点将她典给城西当铺...心内对原主狠狠的咒骂了两句，这还是人吗，简首猪狗不如。

“红娘，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打你了。”

听到这话的红娘突然脸色惨白，再也不会打自己了，那是要将自己......"别卖我！

"少女突然扑跪在地，嶙峋指节死死攥住他褪色的衣摆，"红娘能挖药草，能浆洗衣裳，三天...不，两天吃一顿也使得！

"虾仁也没想到少女会是这种反应，可见以前的自己是有多么的不堪，恐怕没把眼前的小妮子当人看待吧。

"傻丫头，我不会打你，更加不会卖了你，从今以后，我要让你过上好日子。

"虾仁蹲下身子，扶起少女，小心避开少女手臂上结痂的鞭痕，"这粥你喝，正长身子呢。

"红娘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虾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起来的，脑子里面一首回想着虾仁说的那句话“我要让你过上好日子”。

红娘有些期盼，又有些不敢相信，好日子，什么是好日子？

每天可以吃两顿粟米粥，冬天有棉衣可以保暖，相公不再打骂自己，这样的好日子真的会到来吗？

虾仁将野菜粥递到红娘的手上：“快些吃了吧，不然就凉了。”

红娘怔怔的看了一眼虾仁，稍许，赶紧转过头，身子蜷缩在一边，浑浊泪珠滚落进陶碗，在粥面漾开细小涟漪。

她的相公好像真的变了，开始关心她了，只是并没有挨打，她的眼泪为何会掉落下来，是因为高兴，是因为心里面有些感动，是因为守得天开见月明......或许是因为太过饥饿，红娘抱着菜粥，吞咽得有些急，菜梗卡在喉间引发剧烈呛咳，枯瘦脊背弯成惊弓的弧度，却仍死死护住怀中的食物。

"虾哥！

在家窝着呢？

"院墙外突然响起的拍门声惊飞檐下麻雀。

透过篱笆缝隙，可见三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正踹着院门，为首者脖颈刺青随动作扭曲，赫然是城西赌坊的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