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证终焉的回响

“我们存在于一面镜中，而他，只是决定哪一面映照。”

穆川醒来时，天还未亮。

宿舍内昏暗如墨，只有角落里的电子钟滴滴作响，显示着时间：03:33。

这是他连续第七晚在这个时间醒来。

他坐起身，后背早己被冷汗浸透。

梦境如迷雾般在脑海里盘旋不去：镜子、低语、流动的水珠、另一个自己。

他转头望向房间角落，那块悬挂在墙上的标准界控局宿舍镜子安安静静地待在原处。

镀银边框泛着幽幽的光。

他起身，踱步至镜前。

镜中的自己看起来毫无异常：蓬乱的黑发、深陷的眼窝、略显瘦削的面庞。

可他知道，那不完全是他。

他抬手，那人也抬手。

他低头，那人也低头。

——但动作，慢了半拍。

一阵刺痛从太阳穴传来。

他忍不住按住额角。

那是上个月在调查“灰界9号档案”时留下的后遗症，界控局内部称之为“感知逆烧”。

短暂暴露于非线性异常中，造成部分意识层污染。

他服下一片精神稳定片，然后走到洗手池旁。

水哗啦啦地冲刷着他的手，但他却觉得水是冷的，刺骨的冷，仿佛不是从水管里流出来，而是从某个遥远、黑暗的地方涌来。

镜子开始滴水。

一滴、两滴，沿着银边悄无声息地滑落。

穆川屏住呼吸。

他伸出手触碰水珠，却发现指尖干燥。

“幻觉。”

他喃喃。

忽然，门铃响起。

他猛地转头。

宿舍门处的显示屏亮起，泛着淡蓝光。

一个系统级通知窗口弹出：界控局任务唤醒程序启动 编号：N-67423 任务等级：Lambda-6（封闭权限） 指派任务：灰界档案404号异常——“镜中空档” 请于10分钟内到达地层-46档案访问室穆川皱起眉。

404号档案。

那个在局里流传着“谁提谁疯”传闻的编号。

他转身穿衣，临出门前，再次看了镜子一眼。

镜中的自己依然站在那里，眉头紧锁，面无表情。

但当他转身走出门口那一刻，镜中的自己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个极轻、极短的微笑。

——穆川没看见。

但镜子，看见了。

地层-46的空气永远潮湿、低温、安静得令人心烦。

穆川站在“灰界特殊档案访问室”门前，伸出手掌扫描。

门缓缓打开，一股说不出的气味扑面而来。

屋内坐着一位身穿银灰色防护服的女人。

“苏芙宁？”

穆川挑眉。

“你还记得我。”

她微笑，但笑容中带着一丝疲惫，“坐吧。”

“我以为你己经调去了意识构建部。”

“现在回来了，来收拾旧账。”

穆川落座，目光扫过桌上资料盒，上面贴着“灰界404”红色封条。

“这份档案从未在系统中公开存在。”

苏芙宁开门见山，“但你，穆川，是它的关键。”

“我从没接触过404。”

穆川皱眉。

“你以为的。”

她将一张照片推到他面前。

那是他。

穿着界控局研究员制服，站在一扇巨大的镜门前。

时间标注为：九年前。

“那不是我。”

“是的，那不是你现在的‘你’。”

苏芙宁淡淡地说，“你只是被重新编排过的人格副体。

你是他的一部分。”

穆川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他几乎要站起，却又强忍下来。

“我要知道真相。”

“真相？”

苏芙宁靠近他，“真相是——你是我们‘终界协议’的第七次尝试。”

“你的人格，记忆，身份，甚至你的编号，都是从一个‘被格式化的核心’中切割出来的。”

穆川喃喃：“为什么？”

“因为你能看到他。”

她指向屋角的那面镜子。

穆川转头。

那面镜子泛着微光，静静立在墙边。

但他的心跳加快。

因为他看见，镜子里不止一个人。

除了他自己，还有另一个“他”，站在更远处，隐于影中。

那人缓缓抬起头，目光空洞。

“实验开始。”

苏芙宁按下桌边按钮。

屋内灯光骤暗。

镜子中心缓缓浮现涟漪，如同水面波动。

穆川睁大眼，他看见镜中那人一步步走近，脸逐渐清晰。

那不是他。

那是一个……像他，却老去、疲惫、疯狂的人。

那人开口，声音仿佛从深井传来：“你回来了。”

穆川心跳几乎停顿。

“你……是谁？”

“我是你，是‘原始意识’，是你在被分裂之前的那个完整个体。”

“你是404。”

“你才是。”

镜中人轻声说，“我是记得一切的你。

而你，是被抹除的我。”

灯光复原。

穆川浑身颤抖，瘫倒在椅子上。

苏芙宁收起镜子。

“第一次接触效果不错。”

她轻声，“回去休息吧。”

“这只是开始。”

穆川想说话，但头晕目眩，意识渐渐模糊。

他再次睁眼，己回到宿舍。

电子钟：03:33。

镜子挂在原位。

门铃响起。

“编号N-67423，命令接入。

你被选中接手新档案：灰界404。”

穆川怔住。

“什么……？”

他喃喃，“我刚刚……己经去过一次了……”但门外的投影官员依旧冷漠无声。

“你是第一次。”

镜子中，那微笑，再次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