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庶女为后狐端端

铜胎珐琅香炉里飘出缕缕青烟，林悦盯着帐顶绣满缠枝莲的银红纱帐，喉咙里泛着浓重的血腥气。

她分明记得自己推开那个横穿马路的孩子时，卡车刺耳的刹车声几乎撕裂耳膜。

"姑娘可算醒了！

"碧色比甲的小丫鬟撩开珠帘，铜盆里的热水泼出一片水渍。

林悦猛地坐起身，后脑勺撞在雕花床栏上，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突然如潮水般涌来——贾府西角门外的青砖巷、姨娘咽气前塞进她手心的羊脂玉簪、昨日被接进府时王熙凤那声带着笑意的"倒是个齐整模样"。

"二奶奶往这边来了。

"小丫鬟突然压低声音，铜盆当啷一声搁在架子上。

林悦指尖掐进掌心，原主怯生生的记忆里，那位穿金戴银的琏二奶奶最是嘴甜心狠。

她慌忙要起身，却差点被月华裙绊倒，这才惊觉自己连系裙绦的手法都生疏。

珠帘哗啦作响时，林悦正扶着酸枝木圆桌站稳。

王熙凤石榴红遍地金褙子晃得人眼晕，鬓边赤金点翠凤钗的流苏垂在耳边："五姑娘这礼数倒是新鲜。

"她捏着帕子轻笑，目光扫过林悦来不及并拢的脚尖。

冷汗顺着脊背滑进绢衣领口，林悦记起现代看过的古画，慌忙将右手叠在左手上。

可王熙凤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突然点在腕间："咱们这样人家，问安礼该是右手压左手。

"她尾音带着钩子似的，"还是说五姑娘在庄子上住久了......""听闻凤丫头在这儿？

"帘外传来不轻不重的木屐声。

王夫人扶着玉钏儿进来时，林悦注意到她佛珠捻动的节奏忽然加快。

阳光从槛窗漏进来，照见王夫人鬓角银丝，也照见林悦袖口沾着的药渍——那是原主昨夜惊梦打翻的药碗。

"可读过《女诫》？

"王夫人突然发问。

林悦喉咙发紧，原主模糊的记忆里只有姨娘教过几个字。

她斟酌着答："略识得几个......"话未说完就瞥见王夫人眉头微蹙，这才惊觉"识得"二字在闺阁女子口中己算僭越。

佛珠咔嗒一声撞在紫檀椅扶手上。

"到底是外头养大的。

"王夫人这话说得轻，却惊得檐下鹦鹉都噤了声。

王熙凤染着蔻丹的指尖正要去拨香炉盖，闻言又缩回来在裙褶上蹭了蹭。

林悦忽然嗅到香炉里飘出的苏合香气。

她想起昨夜半梦半醒间，守夜婆子嘀咕的"这安神香还是宝二爷房里的"，又想起现代博物馆里见过的香具。

正要开口，却见王夫人身边的彩云突然盯着她发间的玉簪看——那支簪尾刻着极小的"敏"字。

窗外海棠被风吹得簌簌作响，林悦感觉掌心黏腻的冷汗渐渐发凉。

王熙凤的护甲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青瓷茶盏，而王夫人撂在膝头的《金刚经》不知何时翻到了"应无所住而生其心"那页。

林悦眼尾扫过王夫人膝头微卷的经书页脚，喉间翻涌的苏合香突然让她想起现代导师常说的"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她将掌心浸透冷汗的帕子叠成个精巧的三角，对着王夫人盈盈下拜："昨夜读《金刚经》至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倒把《女诫》里的训导衬得浅了。

"王夫人捻佛珠的手骤然停住。

雕花窗棂透进的光斑正落在林悦低垂的脖颈上，那支刻着"敏"字的玉簪在阴影里泛着幽光——贾敏是老太太心头最碰不得的旧伤。

"好个伶俐丫头。

"王熙凤突然笑出声，赤金护甲叩在茶盏上的节奏却乱了。

她记得上月送绣品去老太太屋里，正撞见周瑞家的在找这支簪子，说是敏姑娘及笄时戴过的。

林悦保持着行礼的姿势，额角细汗浸湿了碎发。

她方才在记忆碎片里翻出原主姨娘临终呢喃的"敏姑娘旧物"，此刻赌的正是王夫人对贾敏那点未敢宣之于口的愧疚。

铜炉里香灰断裂的轻响中，她听见王夫人缓缓道："佛经最忌断章取义。

""所以更该时时勤拂拭。

"林悦抬起脸时，恰让那支玉簪完全暴露在日光下。

她望见王夫人瞳孔微缩，知道昨夜守夜婆子说的"周瑞家的偷翻妆奁"到底触动了什么。

王熙凤突然起身去拨弄香炉，金镶玉镯撞在铜胎上发出清越声响："要不说三姑娘是读过书的，这苏合香配得倒是比昨儿匀净。

"她指甲盖大小的翡翠耳坠晃动着，将话题轻巧地转开——有些秘密就像香炉底未燃尽的残片，冒然翻动只会烫了手。

窗外传来黄雀扑棱翅膀的声音，王夫人手中佛珠又开始缓缓转动。

她目光扫过林悦袖口残存的药渍，突然对玉钏儿道："把我那匹雨过天青的软烟罗拿来。

"这赏赐来得突兀，却让王熙凤染着蔻丹的指尖在茶盏边沿划出半道水痕。

小丫鬟捧着锦缎进来时，林悦正借着谢恩的机会观察王夫人神情。

那抹藏蓝缠枝纹的衣角匆匆跨过门槛的模样，让她想起现代急诊室推着担架车奔跑的护士——果然，不过半盏茶功夫，门外就传来金钏儿压低的声音："周瑞家的在库房摔了账册......"王夫人霍然起身的动作带翻了经书，纸页哗啦啦翻到"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林悦垂首盯着青砖缝里半片海棠花瓣，听着那串木屐声渐渐消失在回廊尽头。

王熙凤临走前特意拍了拍她肩膀，玫瑰香露的味道混着句轻飘飘的"五姑娘好造化"。

日影西斜时，林悦独自站在半开的槛窗前。

晚风送来远处戏班吊嗓子的咿呀声，她指尖抚过软烟罗冰凉的纹理，突然发现锦缎边缘沾着点暗红印泥——那形状像极了王夫人佛经里夹着的朱砂笺。

更漏声里，小丫鬟进来添灯油时碰翻了绣绷。

林悦弯腰去捡滚落的银剪刀，却在桌底瞥见半张皱巴巴的洒金笺，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戌时三刻东角门"。

窗外的灯笼突然被风吹得剧烈摇晃，投在墙上的影子仿佛无数只欲攫取什么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