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溟是谁

第一章 青玉冠（上）大周永和十二年，惊蛰。

姑苏城外三十里的官道上，十六名玄甲骑士拱卫着一辆青幔马车缓缓而行。

每名骑士腰间都悬着鎏金错银的刀鞘，鞘尾刻着小小的云纹——这是金陵陈氏的徽记。

车帘微动，露出一截白玉般的手腕。

"还有多久？

"声音清冷如檐角悬铃。

为首的骑士长勒马回禀："回少宗主，前方己是寒山寺地界。

"鎏金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挑开，露出张如琢如磨的脸。

陈胜天头戴青玉冠，一袭月白锦袍上绣着暗银流云纹，腰间悬着的却是一柄毫无装饰的青铜剑。

他抬眼望向远处山门，瞳孔里映出暮色中苍青的飞檐。

（三百年来，金陵陈氏出过二十七位剑道宗师）山道石阶上突然传来木屐声。

九个披着粗麻僧衣的和尚鱼贯而下，为首的老僧双手合十："陈施主，首座正在参悟闭口禅。

"陈胜天轻笑，指尖抚过青铜剑格上那道陈年裂痕："告诉明觉大师，陈家来取二十年前的债。

"话音未落，山门内突然传来钟鸣。

"咚——"第二声钟响时，陈胜天己站在第三重殿前的银杏树下。

落叶纷扬中，可见殿内蒲团上坐着个枯瘦老僧，脖颈处有道蜈蚣般的疤痕——正是二十年前截杀陈孤鸿的三大高手之一。

老僧面前摆着盏油灯，灯芯却浸在水里。

"燃灯术。

"陈胜天剑未出鞘，袖中己飞出三枚青玉棋子，"家父当年破你这招，用了七步。

"棋子落地成阵，竟将满院落叶凝滞空中！

老僧终于睁眼，浑浊的瞳孔里映出少年剑客身后若隐若现的虚影——那是陈氏秘传的《沧溟剑意》修至大成的征兆。

"令尊..."老僧咽喉疤痕突然渗血，"可曾提及寒潭下的..."青铜剑突然发出龙吟。

陈胜天踏出第一步时，老僧面前的油灯爆出三尺青焰；第三步迈出，殿内十八尊罗汉像齐齐龟裂；待第七步落定，那盏燃了二十年的长明灯终于熄灭。

灯灭的刹那，青铜剑己抵在老僧眉心。

"这一剑，替家父问的。

"陈胜天剑尖轻旋，"当年幽冥阁给的什么价码？

"第一章 青玉冠（中）银杏叶重新开始飘落时，殿角阴影里传来环佩叮咚声。

"少宗主好大的火气。

"走出来的竟是个戴金步摇的宫装妇人，杏黄裙裾上沾着几片未干的血渍。

她腕间缠着十二股金线，每根线头都缀着米粒大的银铃——正是蜀中唐门主脉的标记。

陈胜天收剑入鞘："唐夫人来得比预期早了三日。

""再晚些..."妇人突然咳嗽，指缝间渗出黑血，"就见不到令尊留在寒潭底的东西了。

"她抛来一枚被腐蚀得斑驳的青铜钥匙，上面依稀可见半朵梅花烙印。

陈胜天瞳孔微缩——这是母亲陪嫁妆匣上的纹样。

殿外突然传来玄甲骑士的呼哨示警。

陈胜天反手一剑斩向虚空，青铜剑身与突然出现的链子枪撞出火花。

偷袭者从梁上翻落，竟是个穿西域服饰的童子，脖颈上纹着燃烧的骆驼图案。

"拜火教也来凑热闹？

"陈胜天剑尖挑起地上血渍，血珠在空中凝成细线，突然射向童子眉心。

童子怪笑着后仰，却撞上了一堵无形气墙——不知何时，整个大殿己被陈胜天的沧溟剑气封锁。

"且慢！

"唐夫人突然甩出金线，"他颈后刺青是..."话未说完，童子天灵盖突然炸开，飞出的却不是脑浆，而是一团幽蓝火焰。

火焰中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波斯文字，在空中组成一幅残缺地图。

陈胜天剑势骤变，青铜剑划出的弧光将火焰一分为二。

其中半朵飘向唐夫人，在她掌心凝成枚蓝宝石；另半朵却被他用剑脊接住，竟慢慢渗入青铜剑身的裂纹中。

"原来如此。

"陈胜天突然对着虚空说道，"谢阁主还要看多久？

"第一章 青玉冠（下）梁上阴影如水纹般波动，黑袍人现身的瞬间，十八盏青铜灯同时亮起。

"贤侄的《观剑瞳》己臻化境。

"谢幽冥摘下兜帽，露出张布满金色刺字的脸，"比你父亲当年...""锵！

"青铜剑突然自行出鞘三寸，谢幽冥脸上的刺字立刻渗出金液。

他急退七步，袖中飞出十二枚黑羽钉，却在距陈胜天三尺处凝住不动——每枚暗钉都被片银杏叶抵住叶尖。

"金面刺字，黑羽留情。

"陈胜天并指抹过剑身，"看来阁主己练成《血神经》上册。

"谢幽冥突然大笑，笑声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而落："陈孤鸿若知道，他拼死封印的魔功，其实是你母亲从西域..."话未说完，殿外突然射来一支乌木箭，箭尾缠着的素帛上墨迹未干。

陈胜天凌空抓箭，展开素帛刹那，青铜剑突然发出悲鸣般的震颤。

帛书上只有五个字：青州案，速归"唐夫人脸色骤变："是陈氏宗祠的...""备马。

"陈胜天收剑入鞘时，整座大殿的青铜灯齐齐熄灭。

他走向山门的脚步看似从容，青玉冠垂下的璎珞却无风自动——这是沧溟剑气失控的前兆。

谢幽冥脸上的刺字突然开始蠕动，拼成新的偈语："青州城外，血月当空..."玄甲骑士们发现，少宗主翻身上马时，左手第一次按在了心口——那里藏着枚从不离身的残玉，据说是陈夫人临终前塞进襁褓的。

暴雨将至，陈胜天望向北方天际的眼中，映出千里外青州城头的烽烟。

（金陵陈氏宗训第七条：剑出沧溟时，须记玉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