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澈被复太子之位回到京都的那一刻,我与他一同跪在皇后面前。
皇后说我不负纪家女的使命,问我有何所求。
周元澈一脸得意的等我开口求皇后将我封为太子妃。
我却只淡淡的说了一句:“求姑母赐我与殿下和离。”皇后摇摇头叹气:“罢了,
终究是哀家对不住你。”周元澈抓起我的手,咬牙切齿道:“我不同意。
”1.本朝开国以来的五代皇帝中,有四代皇后是纪家女。
姑母十五岁嫁与还是四皇子的当今圣上,十八岁母仪天下,二十岁那年生下周元澈。
周元澈三岁那年就被立为太子,帝后恩爱,皇帝从未过分宠信过任何妃子。
可周元澈十岁那年,新进宫的李安一下子就吸引住了皇帝的目光。李安年轻貌美,
又是新晋状元李佑的妹妹,皇帝十分宠爱。李安进宫不到半年便有了身孕,
皇帝将其破格封妃。那时的我和周元澈在坤宁宫里玩耍,
他问我:“为何父皇这么久都不来看我和母后?张姑姑说李娘娘就要给我生一个小皇弟了,
父皇会不会只爱皇弟不爱我了?”我刚要开口,
从来不在我们面前生气的姑母却拍桌而起高声打断我们的对话:“不会,永远不会,
母后不会给他们任何取代你的机会。”我被吓得哇哇大哭,周元澈抱着我,
坤宁宫外天色阴暗,风雨欲来。2.李妃生下了一个小皇子。国师进言六皇子乃是我朝福星,
天佑我朝。皇帝一高兴即想下令大赦全国,减免赋税与民同乐。姑母即刻除簪披发进言,
北境战事未平,此刻不宜动摇国本。李妃抱着六皇子倚靠在床边,楚楚可怜道:“陛下三思,
安儿与孩子只要有陛下垂怜,便已心满意足。”皇帝拍开姑母举着簪子的手,
满脸厌恶的瞥了一眼姑母:“皇后,你不似从前一般体谅朕了。安儿为朕诞下皇子,
她属实有功。”姑母伏在地上,一言不发。皇帝摇摇头,
走向桌案边写下一道封李安为皇贵妃,掌协理后宫之权。那一年,姑母才二十六岁,
可她鬓间却生出几丝白发。还记得那些时日进宫看望姑母,她好像不会笑了,
除了教导周元澈的功课,就是拿着一枚玉佩发呆。小小年纪的我竟也有几分感叹,帝王恩宠,
来去自如。姑母开始和李贵妃斗,只是李贵妃源源不断地给陛下寻觅美人,
宫里如花似玉的面孔越来越多。
我曾听见姑母的一句喃喃自语:李安为何能面不改色的把别的女人送到陛下床上?
比我这个皇后还大度......皇帝连初一和十五也不去坤宁宫了,
也不再允许我和母亲频繁的进宫探视姑母。纪家在朝廷上的日子也不好过。
父亲总被李佑一党打压着,每次回到府中也不与我和哥哥玩乐了,只把自己关在书房内,
焦急的想着怎样才能帮到姑母。3.有一日空中的阴霾好像散去了一些,几许阳光洒进纪府。
我与哥哥正在上早课,母亲突然领着一位少年进了房中。先生向母亲问安,
我们也疑惑地看着母亲。母亲摸摸那少年的头,说道:“这是卫恒,母亲远房表姐的孩子。
以后给瑾辰做伴读好不好?”哥哥应了声好,我一直看着卫恒,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也不说话。母亲走了之后卫恒就坐下,安静的听先生讲课。他比我和哥哥都聪明得多,
先生问什么他都能答得上来。晚上母亲将我与哥哥都叫到房中,告诉我们,
卫恒的家人在一次匪乱中全都离世了。他的母亲不仅与我们的母亲不仅是远亲,
更是闺中密友。卫恒性子内敛,我与哥哥要多同他说话,照顾他。哥哥拍拍胸脯让母亲放心,
他与卫恒很聊得来。我也点点头,卫恒长得真好看,若多与他说话,
我应该也能长得再好看一点。母亲点了点我的鼻子,笑着摇了摇头。
卫恒的住处就在我院子旁边,每次我到小厨房拿了什么好吃的,总会让小桃多拿一份,
亲自给他送去。他客客气气的向我道谢,还总叫我小姐,我告诉他不用这么客气,
但他还是习惯这样。中秋佳节,我与哥哥游街买了不少玩意,
哥哥一回到府邸就钻回自己房间摆弄,我却兜着给卫恒买的那些敲响了他的房门。“卫恒,
你睡了吗?我们回来了,每次叫你出去玩你总是不去,不过没关系,
你快开门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我一只手兜着一只手悄。卫恒开了门,
好像刚刚哭过,眼睛还湿润润的。
我一边把玩意儿放到他手中一边抬手想擦他的眼泪:“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你不要哭。
”他比我高许多,将头扭到一旁,嘴里还是喃着:“多谢小姐,卫恒没事,
只是......”我嘟起了嘴:“你又叫我小姐,还不让我擦眼泪,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
”他听到我这么说把头低下来了一些,我的帕子为他拭去泪水。我知道他是想家人了,
但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好一直对他说,从你来到纪府的那一刻,我们就是你的家人,
知道了吗?那一年我十四岁,我看着卫恒在月光下闪烁着泪光的亮晶晶的眼睛,
好像可以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心跳。4.那天之后,卫恒的脸上出现笑容的次数越来越多。
他读书也更用功了,父亲母亲也称赞他有天赋。
看见卫恒被人肯定后露出有些羞涩却又愉悦的神情,我也好开心。卫恒是一个很好,
很简单的人。我看见他帮腿受了伤的吴叔牵马。
我看见他抱起淋了雨的小猫咪给它擦拭身上的雨水。半载过去,我发现我眼中的卫恒,
越来越鲜明丰满,与他初来乍到时简直是两个人。
我与卫恒还有哥哥常常在洒满月光的庭院中谈天,对诗。哥哥爱吹牛总是对不过卫恒,
撒泼打滚地不做惩罚,卫恒也只是淡淡一笑。我好像喜欢卫恒。
当我意识到自己产生了这样的念头时,瞬间涨红了脸。我想象着我与卫恒像父母亲那样相处,
如果卫恒为我描眉,那么我的脸蛋一定会羞红得不用涂抹脂粉。可是我喜欢卫恒,
卫恒喜欢我吗?我少女时代在男女之情上所有美好的憧憬与幻想,都与卫恒有关,
也只与卫恒有关。天渐渐冷了,雪也慢慢飘了起来,这是卫恒来到我们家过的第一个除夕。
年夜饭十分热闹,父母亲给了卫恒一个沉甸甸的大红包,
祝愿卫恒能在明年的春闱里一举高中。卫恒读书最厉害了,他一定可以。
哥哥却有几分吃醋的说怎么只有卫恒有,他与我的呢?父亲给了哥哥一个,母亲给了我一个,
长辈们笑着说都有都有,大家都会心想事成的。我突然想放孔明灯,
哥哥却躲懒说他倦了要回去睡了。是卫恒陪我一起放的。
我在孔明灯上写下“愿卫恒心想事成,一举高中。”放飞的时候,
卫恒好像看到了我写了时候,他笑着看着我。卫恒的眼睛真好看,不知道第几次我这样想。
我也缠着他让他告诉我他写了什么,他却说:“说出来了就不灵了,不过我许的愿望,
你应该可以帮我实现。那我就告诉你吧。”我急切的把耳朵凑到他的嘴边,
听到他说:“我希望纪昭昭此生平安喜乐,无忧无虑,永远陪在卫恒身边。
”我向后退了一步,与卫恒对上视线。天上明灯三千,我与我的少年郎,心意相通。
他说“等我,考取功名后,我就向姨母和姨夫......”我捂着他的嘴不让他说完,
“好。”纪昭昭永远愿意等卫恒。5.卫恒在身边的日子,让我有些忽略了家族的困境。
在宫中传来姑母被禁足的消息时,父亲叹着气,母亲轻拍着父亲的背。
我们已经许久未进宫探望姑母,也不知她为何会被禁足,一同受牵连的还有我那太子表哥。
入夜,我忧心父亲会思虑过度难以安寝,便给父亲送去送去一碗安神茶。刚到门口,
就听见父亲母亲的对话。“昭昭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再说陛下如今偏宠李家,忌惮纪家,
想来也不会同意昭昭与太子成婚。”母亲的声音听起来很着急。父亲应道:“我又何尝不知?
只是文敏她如今在宫中举步维艰,
我们还是要尽力帮她......”这时的我还不知道父母的对话意味着什么,只是想到,
若真要嫁与周元澈,那就不能嫁与卫恒了......这碗茶终究还是没送出去。
府里沉寂了几天,大家都待在自己的房中,不走动。这一切终究被一封密信打破了,
是姑母派人送来纪府的,只是这封信,不是要给父亲,是给我的。“昭昭,
姑母与你表哥如今身陷囹圄,姑母知道昭昭一直是个聪明的孩子,
本不想我纪家女再囿于深宫,
祸国......”信上的内容大致就是:近日周元澈在皇帝面前顶撞了李贵妃与他的皇子,
惹怒了皇帝。皇帝已经下令撤了他的太子之位,命他远赴明州思过,期年后才能返京。
周元澈的身上还被人下了慢性毒药,姑母与明州的一位神医是故交,此次前去还需解毒。
姑母拿着她与陛下的定情信物——那枚玉簪,求陛下为我与周元澈赐婚。
陛下感念旧情应允了,但只许了我侧妃之位。姑母知晓周元澈性子烈,顽固得很,
她想要我陪在周元澈身边照顾他,平一平他的气性,督促他就医。再者纪家虽呈败落势,
却是百年世家,若周元澈迎娶我,陛下不能轻易动他,李贵妃也不能再对周元澈下手。
6.可是还有半月就是我的及笄礼,还有半月卫恒就要参加春闱。
所有的幻想都在这一刻破灭了。我知姑母不易,也知我身为纪家女背负的使命。
儿时我就常听旁人戏言,长大了我会嫁与周元澈为妻。可我不愿,我从来就不愿。
父亲我流泪,也只能默默的叹了口气。母亲抱着我痛哭,
说明州那等苦寒之地我怎么能受得了。哥哥想进宫求陛下收回成命,我伸手拦下了他。
这件事,我们所有人都默契的没有告诉卫恒。他已经不常回纪府了,
这段时日一直在书院小住,苦读诗书。虽然他已应允我,及笄礼时他会回府参加。
我把自己关在房内三天,未曾吃喝。终是接受了这个事实,姑母荣耀时,我纪家荣,
如今姑母有难,若整个纪家只有我能助其一二,那我实在说不出推脱的话。我与卫恒的缘分,
也许还不够深。及笄礼与婚礼是一起备的。婚期就定在及笄礼的三日后,
成婚第二日即刻出发明州。思及我那许久未见的表哥,脑海中对他的样子已不算清晰,
二三载未见,也不知他如今是何模样。幼时我们是彼此要好的玩伴,
但我早知他不是能与我相伴一生之人。若他日后即位,我也不想像姑母一样做那冰冷的皇后,
在深宫之中再也出不来。小桃外出为我买来栗子糕时告诉我,
坊间百姓已经在议论皇家近日有喜事。我尝了一口栗子糕,嗯,不如上次卫恒给我买的好吃。
只希望他,晚一些知道,我的婚讯。及笄那日,我还在后院梳妆,小桃却告诉我,
卫恒回来了。来不及涂口脂我就跑了出去,我看到我的少年郎站在桃花树下等我。我靠近,
卫恒的手从背后拿出了一只银簪子,一簇桃花栩栩如生,他示意我看花瓣底下。
上面刻着“昭与恒”。我接过他手里的簪子,“谢谢你啊卫恒。”“你我之间从不用言谢,
昭......”他想拿起簪子为我戴上,我却侧身躲开了。“三日后我要成婚了。
”我不敢看他。“昭昭?”他叫我的名字,语气里是不可置信“是不是我太久没来看你,
你同我置气了?
绸吓我呢......别这样昭昭......”我深吸一口气转回身来盯着他猩红的双眼,
“奴婢的女儿出嫁,何时有过这么大阵仗?我要与元澈表哥成婚了,他虽一时遭了陛下厌弃,
可他还是皇室血脉,是帝后嫡子,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对你一个穷书生有真心?
”说完这番话我扭头就走,泪水紧随其后。我不敢回头看卫恒,但耳边仍旧是他喘息的声音。
7. 及笄礼卫恒没有出现,我站在母亲身旁,空洞的听着来客的夸赞。
我的手里紧紧捏着那支银簪。与纪家交好的世家皆来送礼祝贺,
但也有一些中立派听到婚事的风声,认为陛下要将纪家与废太子捆绑在一起清算,并未到场。
我知道从前所钩织出来的情爱只是美梦一场,过了今天,
我就不再是也不能是从前的纪昭昭了。及笄礼很快就结束了,我又行将就木的过了三天。
总是忍不住有些想卫恒,但我只能用我想到最好的办法,不耽误他。
嫁作皇家妇是无需自己准备喜服的,尽管婚期赶但尚服居还是在婚礼前送来了喜服,
一并来的还有教习嬷嬷。其实这些规矩我无需再多学,许多年来早已潜移默化。
父亲看着教习嬷嬷教我规矩,似是想起了姑母当年出嫁前,叹了口气就离开了。
周元澈被削去太子之位后就从东宫搬了出来,住进了前朝谋反失败的九王爷的府邸。
一顶轿子把我摇摇晃晃的送进了王府。帝后关系僵硬,
我与周元澈的婚礼并不像中宫嫡子该有的待遇,虽然我只是以侧妃的名分入府。
没有我曾经憧憬过的与心爱之人拜天地拜高堂,我静静的坐在喜床上,等周元澈来挑盖头。
小桃问我可要用一些点心,我摆摆手拒绝。听到长廊有动静,
小桃凑近替我整理好衣裳:“太......王爷来了,小姐。”我点了点头,
周元澈推门进来,小桃向他行了礼就出去了。房内只剩我们两人,长久地静默,
还是我先开口:“王爷可是劳累了?妾已命人备好热水,
王爷可以先移步......”话语未毕,盖头被周元澈掀了起来。他靠近我才闻到酒气,
姑母平时应是不允他饮酒的。也许今日借着婚事他才能痛饮发泄一下心中愁绪,
近日他的日子也不好过。“纪昭昭,嫁给本王,委屈你了吧?”他突然捏住我的脸,
我们四目相对。我用力想要挣脱,不知他为何会这样,从前的周元澈至少文质彬彬。
他没给我挣脱的机会,手顺势捏住我的肩就吻上我的唇,
一边撕咬一边说:“你也觉得我很差劲对不对?没有李安那个狐媚子生的儿子好,
可是你注定要嫁给我的,还装作这般客气做什么。”我想要尖叫,
但宫里派来观礼守夜的嬷嬷还在屋外守着,我只能发出轻声的呜咽,并试着用手推开他。
可是,现在的我,已经入了皇室玉碟,是他的侧妃啊。他一路向脖子吻去,
我轻轻的叫了一声表哥,他才抬头。在他的眼眸中我看见自己的倒影,
泪痕将凌乱的发丝沾在脸上。他的眼神逐渐清明了起来,放开了我。“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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